第66章 是 谁 酿 就 了 美 洁 生 活

总有一个人令我感动,总有一些事让人不能忘怀,忆到他,我的心中会涌起莫名的感动。

与他认识,源于一次采访,那是一个蜂飞蝶舞、姹紫嫣红的春天。

2002年,我是一家报社的特约记者,一天,应一位同学的邀请,到他所任职的安徽省寿县安丰镇采访文明创建工作,意外地碰到了他。当时,他蹲在街道公共厕所的大便池上,一手握着水管,一手用铁砂球擦拭斑斑点点的粪渣,喷溅的脏水落在他的腿上、胳膊上————后来了解,他是天天如此,绝非做给我看的。我的心灵大受震撼!要知道,在当今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社会环境下,谁还会把一份又累又脏且工资微薄的环卫工作,看的那么神圣?谁又能把本职工作演绎的如此尽善尽美?听着人们对他的评价,望着他那干瘪瘦弱的身躯,我当即作出决定:暂不写文明创建,先写他。

他叫谭如昌,那年57岁,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在安徽省军区警卫连服役,曾被授予“学雷锋标兵”光荣称号,先进事迹曾登载在军队的报刊上。1986年,他走出军队这所大学校,回乡务农,不久,就被镇政府招聘为清洁工,二十多年来,与他同时被聘的清洁工,陆陆续续都离开了这个岗位,而他手中的大扫帚却越握越紧,平板车拉得越来越沉稳。他负责的卫生区共有1500米长的路段,每天上午、下午各打扫一次,然后把小堆垃圾聚成大堆,用平板车拉走。除了大年初一之外,364天连轴转,日工作时间均在八、九个小时。有时候,个别素质不高的居民趁着黑夜,偷偷把人粪尿、家畜粪便倒在街中心,谭如昌只得用铁锹一点点地铲,然后送到粪篓内,从不打折扣。

清晨,他率先打破黎明的寂静,在居民的酣睡中舞动着扫帚,汗水和灰尘弄得一头一脸;傍晚,他披着西天边最后一道晚霞,拖着并不轻快的步子,离开街道。农闲,农忙,风里,雨里,寒冷的冬季,酷热难耐的夏天,啥也动摇不了他的勤奋与敬业。

其实,任何工作都是有技巧的,包括偷懒的技巧。谭如昌干清洁工二十多年,并非不懂得如何节省气力,如何做表面文章,如何得过且过,但他明知而不为。他说,大街扫不干净,厕所清洗不到位,一对不起每月800元的报酬,二对不起朝夕相处的街道居民,三对不起自己的党龄。

是啊,老谭,你谁都对得起了,为啥就不考虑考虑,是否对得起自己和家人?

他家承包了8亩责任田,那些年,孩子小,犁田耙地几乎由老伴一人完成。农忙时,乡下人往往上下顿饭挤在一起吃,起草贪黑,但他从未因为农忙而耽误过一天的工作。有人偏不服气:“总归是农忙天吧,情况特殊,我看你丢一天不去,安丰街道可就塌天了?”谭如昌不语。他能说什么呢?那年午季的一天,他在街道忙活了一天,回家准备趁月光去犁田,可刚一拿摇把,便眼睛一黑,倒在手扶拖拉机旁,额头碰得鲜血淋漓。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他太累了!

就在我采访他的那一年2月份,谭如昌的女儿谭志菊左腿不慎摔折,孩子央求爸爸带她到条件好一些的医院去诊断,可时至正月,居民生活垃圾过多,谭如昌实在抽不出一天空来,便让女儿在乡镇卫生院就地治疗,谁知,越治疗,伤情越严重。孩子疼得实在挺不住了,他才让内弟领着女儿到市人民医院检查,一拍片,发现小腿已重度骨折,骨茬错位且已长合,需要重新接骨。志菊一下子惊呆了,17岁的她忍受着成人都无法忍受的痛苦,接受着二次手术,这一次的治疗费花去谭如昌接近一年的工资。

那次采访回来,我写下了通讯《“马路天使”之歌》,发在《寿州报》上。

此后,我因工作变动,多年没有与他见面,但有关寿县安丰镇和他的消息,我还是陆陆续续得到了一些。这个镇,被国家文明委授予“文明单位”称号,成为安徽省“综合改革试点镇”,升格为副县级建制。有人说,这一系列荣誉和成绩后面,谭如昌功不可没。2007年,62岁的他身患肝病,患病期间,他和他的妻子还在街道忙碌着,只是苍天无眼,当年他就离开了人世,病中逝后,他和他的亲人没有向组织上提出任何要求,他平静地走,正如21年前他平静地来。

今年清明节,我回老家办事,路过安丰镇谭如昌所在的那个村,时值油菜花盛开季节,沁人心脾的花香令人陶醉,也引来了嗡嗡作响的蜜蜂,快乐的精灵在我的头顶盘旋着,飞舞着,欢唱着,引起我无限的遐思:蜜蜂索取的少,回报的多,勤勤恳恳,乐此不疲;蜜蜂在酿蜜,又是在酿造生活。憨厚,朴实,勤劳,尽责的谭如昌,你难道是蜜蜂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