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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把山村装点得像金孔雀一样美丽,看吧,沉甸甸的稻穗压低了头。白花花的棉桃笑裂了嘴,黄澄澄的橙果飘溢着诱人的芳香,阵阵金风一夜吹黄了漫山遍野的枫叶,到处都是红彤彤、金灿灿的丰收画景,真叫人心醉迷人。王先新,这位辉豪大酒店的老总,经历创业的艰辛和酸甜后,对安都的**有了跳跃式的变化和感受。由乱到治,由治到好的过程,使他成了安都县招商的大媒人,每每外出,都要带进几名“外人”来投资兴业,由他介绍过来的投资商就达20人,他们分别在安都工业园或安都其他地方办起了13家工业项目。

通过深入分析商务成本调研报告,钟祥云对承接产业转移比较、优势作出了更加全面、客观、准确的判断。他明确提出,招商引资要树立企业、百性和政府“三赢”的理念,明确提出抓大项目、主攻工业主导产业、“招商选资”,同时做到抓大不放小,实现小而优的更加务实的工作思**。县政府每月都在工业园召开一次现场会、调度会、分析会,准确把握动态,确保企业进得来、留得住、有发展。

十二

钟祥云的秘书小李打开办公室的门,为县长整理了案头上的卷宗文件后,又重新为他的那只竹制品保温杯加上了滚烫的开水。钟祥云有一个习惯,水杯子里从不用茶,哪怕是再高档再精华的茶叶他也不用。偶有有人给他送来新茶或高档茶的,他要不拒绝不收,实在拒收不了的,他就原封不动,或转送给亲戚朋友,或留一些客用,而更多的是拿到办公室接待用。县长办公室嘛,只要前脚踏进门,后脚就来了一拨一拨的,不同职业、不同身份、不**别、不同年代的各**人马,他们大都是一方“诸候”局长、书记、乡镇长什么的,他们统统都来请示工作或者汇报工作。当然也有人是来套近乎、溜须拍马屁的。他们进来了,钟祥云都很客气地招呼他们,当然就少不了给他们沏上一杯热茶。钟祥云不好茶,缘于他的睡眠质量不好,他还在财政局工作时,有一天晚上理账目,很困了,他就沏了一杯浓茶喝,不一会儿,果然精神好多了,困倦一扫而光,一口气把账目理顺得有条不紊。后来上床睡觉时却辗转反复,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天亮了,太阳出来了,他还是没有一点睡意。当时,钟祥云没有意识到茶的作用导致他无法入睡。但他对浓茶有了兴趣,因为特别提神,有精力工作嘛。这样天长地久,一天忙碌后,晚上入睡,总是难以入眠,以致于他原本70多公斤的身躯瘦弱了许多,脸上的皱纹多了,眼圈窝也青青的。

“干什么来着呀?老是不能睡!”钟祥云苦恼困惑,主动去看医生,医生就告诉他是喝茶喝出的毛病,神经衰弱嘛,能睡得了好觉吗?

从此以后,他谈“茶”色变了,彻底与茶决别,开始用上了药用**泡水,慢慢地,睡眠质量就提高了,神经衰弱的毛病就不治而愈了。

李秘书出去后,钟祥云打算用1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圈阅文件,拆看来信(或电子邮件),浏览最新党报。这也是他一以贯之的习惯,尽管在门口的走道上,外间的接待室里还有排着队请示汇报的,但他一定要处理手头事才进行“召见”、“会晤”。

他翻起昨天的《人民日报》,读题式或大概性地从一版看到第十版,突然,在第10版的“华东新闻”头条上,一条醒目的、黑体通栏标题深深地吸引着钟祥云――《环保不达标、机器照样转――西江安都县一萤矿企业污水横流》

正文内容是本报记者写的,反映的问题很突出,列出的事实很明朗,潜在的隐患也很大。

报道是这样写的:X月X日,本报记者在西江省安都县滨江河上的几个乡镇采访,发现部分工矿企业环保没有达标,生产却是红红火火,科学发展观在这个县只是形式主义。

在海拔500米高的一座青山绿林间,有一家专门开采加工当地资源的萤矿石企业――-青山萤矿有限公司。这家企业几乎没有采取任何的环保措施,开采和加工以后产生的废水、污水直流山下,侵入连片农田,然后流入滨江河。当地下游十几个村的农民叫苦不迭,联名向本报编辑部反映他们种的水稻、蔬菜几乎绝收,安都城区十几万人口的饮用水也遭至巨大的破坏,污水一旦注入滨江河,沿河群众就必然遭殃,身心健康受到严重威胁。这事不重视、不解决,可持续发展就将成为一句空话,“既要金山银山,更要绿水青山”就会成为政府的作秀口号。

带着一种责任、一种使命,记者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家企业的老总叶绿松。下面是记者与叶绿松的对话记者:“你这家企业是什么时候办起来的?”

叶绿松:“已经有三年了。”

记者:“三年了,都是这样开采生产?”

叶绿松:“就是这样!”

记者:“当时办企业时经过有关部门审批吗?”

叶绿松:“你开什么玩笑,办企业还不要批的,我这是经过了省、市、县的环保部门审批,安都县的**赵书记(赵吕生)亲自拍板,重点扶持的龙头项目,骨干企业。一年交税收就有200万,贡献大大的有,每年还把我们企业评为重扶优秀企业,我本人也成了优秀民营企业家,全市的劳动模范,全市的人大代表。嘿嘿!”

记者:“矿产企业是重污染企业,你采取了措施吗?”

叶绿松:“我们这里是山区,山高皇帝远,污染很小,暂时还没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挖我的墙脚曝我的光不成?”

记者:“我们只是来作作调查。”

在当时采访中,叶绿松发现了记者的采访目的,似乎有些不高兴,叫来几个戴着墨镜剃着平头、树高马大、虎背熊腰的年青人向记者兴师问罪,他们个个责问记者是要正面报道还是要反面报道,当记者说不会报道,只作调查参考时,他们才让记者离开,否则,记者就可能长眠安都了。

据了解,这家矿产企业年产值达3000万元,上缴地方各种规费和利税300万元左右,总经理叶绿松已成为安都首富。

十三

钟祥云认认真真,详详细细地对这篇报道连看了三遍,每看一遍手都在颤抖,心都在滴血。在他的电子信箱里,反映叶绿松办企业污染**的民声民情他都隔三差五地能收看到,也曾几次带有关部门到实地考察调研过,可每次考察调研,都很正常的生产,产出的污水被下游的一口池塘拦截,并没有发现污水流入农田,流入滨江河。钟祥云没有发现问题都也很担心,虽然他的萤矿企业对县财政的贡献大,但总不能顾此失彼,杀鸡取卵吧!于是他曾部署环保局蹲点调研,一旦发现问题就立即整改,可是环保局也是凯旋而报,说污水不会横流,更不会污染**。

他坐立不安,竹器杯里的**茶水早已喝光了,他将双手靠背交叉着,来回踱着沉重的步子,接着又端起竹器水杯向口里灌水,可怎么也没水了,倒是几爿沏得软绵绵的**流入了嘴里,他没有咀嚼**,轻轻地向痰盂里一吐,然后从饮水器里按入了一杯滚烫的热水,然后拿起座机电话叫来了环保局局长张大康,分管环保的副县长王实心。

他们进来看到钟祥云不悦的表情,就知道召见他们并非好事。空气要凝固似的,很紧张。特别是张大康刚刚上任才不到半年,承蒙钟祥云的提携,从一个贪困的、偏僻的、闭塞的、人口只有6000多的“袖珍乡”的乡长提拨重用到环保局长职务,真是不知从哪里烧来的香,让自己应验了。他当时很长一段时间就很受宠若惊的样子,工作非常努力,而且大刀阔斧,风风火火,他不做好工作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对不起提携他的钟祥云钟县长。现在,他看到钟祥云一脸的困惑、眉头紧锁,而且迟迟不言,就知道自己工作做得不好了,真有点好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