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第十八章 手足之情

日军占领徐州后,为扩大战果又开始了追击作战,同时开始拟订进攻武汉的作战计划。5月13日第16师团开始沿津浦**北进,于金乡五楼村一带击败国民党军第3集团军孙桐萱所部,第16师团先头部队三千多人沿陇海**向郑州方向进攻。

中州大地,苍穹平野,广袤无垠,徐风阵阵,麦浪起伏,一队队日军在太阳旗下豕突狼奔,嘹亮军歌响起:“步兵红色的领章就像千万朵盛开的樱花,花儿在吉野吹起风暴,生为大和男儿,要像散兵线上的樱花一样散落……”

竹崎廉志扛着军旗左顾右盼,志得意满,心想:“古代支那人‘逐鹿中原’的战场就在我们脚下啊。”

为阻止日军进攻,蒋介石下令于6月9日炸开郑州东北的花园口大堤,滔滔黄河水向东南方向奔泻而去,平汉线以东中牟、尉氏、扶沟一线,直到安徽、江苏,成为一片**泽国,数十万人葬身洪流,数百万**离失所,并形成了连年灾荒的黄泛区。第16师团遭受洪水泛滥的威胁,乃组织向东撤退。

仗暂时不打了,可日本兵们并没闲着,他们把精力发泄到了另一个地方——慰安所。

日军在战时大量召集的预备役军人中,有许多人在日本国内就因为嫖妓患有性病,而且在**行动中,会把病传染给其他人,所以在占领南京后,部队里性病患者显著增加,已经开始影响到军队的战斗力。这样的情况在当年日本出兵西伯利亚干涉俄国革命时就发生过,而在敌国的土地上放任士兵们三三两两外出**也不安全,因此上级的做法是开设慰安所来满足官兵的**。

起初,慰安妇以朝鲜人和日本人居多,但随着战事的扩大,中国姑娘急剧增多,特别是在越靠近前线越危险的地方,就地“征集”来的中国慰安妇比例也越高。

这天,听说从本土运来了一批慰安妇,她们乘轮船在南京登岸,沿津浦铁**而来,其中很多是京都人,而第16师团的官兵大多来自京都,听到这个消息大呼“万岁”,早早就在慰安所门口排起了长队。

由于来的官兵太多,日本慰安妇应接不暇,首先满足的是军官和士官,普通士兵只有暂且等待,慰安所还带来了许多中国慰安妇,都是从沿途“征集”来的,可以让那些按捺不住的士兵先“解渴”。在日本人看来,慰安妇也是分等级的。

竹崎廉志没有一早去排队,他在营房里向远隔重洋的崛川百合子写信:“前略,我身体很好,请别为**心。北支那的气候和京都差不多,支那军队不堪一击,打仗就和郊游一样有趣。等到今年京都枫叶变红的时候,我就会凯旋归来。”百合子是他的恋人,一位圆脸的邻家女孩。写到这,他眼前不禁浮现出幼时和她一起玩耍的情景。

船津锐之助军曹进了营房,把一个油布小包放到竹崎廉志面前:“要寄信的话,把这个也一起寄回去吧。”船津是同村的老乡,三十多岁,是二次征召的在乡军人,家中有妻有小。

竹崎问:“这是什么?”

船津笑眯眯地说:“用支那人的肝脏磨成的粉,听说吃这个对老人腹膜炎有好处。你父亲不是得了腹膜炎吗?试试吧,也许有用。”

竹崎道谢后,郑重收下了这份礼物。像这样以中国人的血肉和器官做药的事情,他已不是头一次见识了。他曾在南京郊外目睹船津等人把一位当地居民抓到一幢废弃的空屋中,活活把那人刺死,然后劈开他的头颅,取出血淋淋的脑浆,盛到饭盒里当场生食,以治疗自己的性病——不知从何处传来可以用人的脑浆来治愈性病的传言。“一定要用活人的脑。”船津说:“支那有数亿人口,牺牲些人也没有什么关系。究竟帝国军人和支那人孰重?反正我们是以杀人为业,干吧!”这样的方法是否有疗效,谁也不能肯定,但在这里杀个中国人和踩死一只蚂蚁差不多,许多人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屠刀。

船津瞟了一眼竹崎的信,说:“你小子,还是处男吧?”

“别胡说,我身边可不缺女人。”竹崎争辩说。

船津“哈哈”大笑:“到支那来打仗,没玩过支那女人,会留下遗憾的。”拉起竹崎的胳膊,“你听说过那句中国古诗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走,去安慰一下亡国了的女人吧。”

竹崎廉志和百合子许诺过要让两人的爱情洁白如雪,再加上在南京时同伴寺田启作因为玩支那女人被支那兵杀掉,是不祥之兆,因此他对支那女人一直没兴趣,但长期作战积累下来的男性荷尔蒙,让他产生了“玩玩女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法,便跟着船津来到慰安所。

因为是在前线设立的慰安所,条件十分简陋,日本和朝鲜慰安妇集中在部队征用的大仓库里,而中国慰安妇则集中在木板临时搭建的屋棚里,用布隔成两三张榻榻米那么大的空间,地上铺上稻草,士兵们拿着盖有中队长私章的手纸,领取**,排队鱼贯而入,那场景跟牲畜配种差不多。

竹崎和船津在木棚外等候。第一次和女人干这种事,竹崎多少有些紧张,为掩饰不安,故作轻松和船津搭讪:“打完仗,你准备干什么?”

船津想了想,说:“我会把家产变卖掉,去满洲。”

竹崎问:“为什么?不是干得好好的吗?”船津家开了一间酱油作坊,生意不错,在村里算有钱人了。

船津说:“要做好酱油离不开优质的大豆,而世界上最好的大豆生长在满洲,要做出全日本最好的酱油,就必须去满洲。”

说话间,一只花喜鹊扑棱棱地飞过眼前,竹崎说:“想不到支那也有这种鸟儿。这种鸟在京都和九州很常见,朝鲜更多,据说是当年太阁(注1)征讨朝鲜时跟随凯旋的军队飞到日本的……”

这时,木棚里忽然传出一阵**声,正好轮到竹崎和船津进去,他俩不以为意,刚钻进木棚,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火光中烟尘和碎木四散纷飞,木棚被炸塌了半边,两人被炸倒在地,脸上身上都染上了血迹。

周围一时大乱,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吼声响成一片,有人高喊“敌人游击队”,但很快就弄清爆炸是来自木棚内部,准确的说,是一个中国慰安妇拉响了一颗暗藏的手雷。但谁也搞不清楚,这个胆大包天的中国慰安妇是从哪里弄来的手雷,又是怎样在严密看守下把手雷带在身边的。

狭小的空间内,这颗手雷爆发出了奇大无比的威力,两名士兵被炸死,三人受重伤,那个中国慰安妇也当场丧命。

怒不可遏的日本宪兵找来了负责招募中国慰安妇的中国老板。那老板原本只想哄骗些妇女为日军提供性服务,好从中牟利,哪知出了这么大的娄子?冰凉的军刀架颈,他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说,这个慰安妇姓许,老家安徽,南京招来的,是她自己主动要求为皇军服务的,其他情况则一概不知。气得日本人“哇哇”大叫,一刀砍死了这个老板。

被炸得鸡零狗碎的木棚里,一只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荷包静静地躺在地上,显得分外凄美。

船津锐之助的左耳被炸飞。竹崎廉志的左胳膊也负了伤,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被炸断,被批准提前退役,他带着哥哥竹崎义志的骨灰盒和中国人的肝粉踏上了回家的**,从上海搭乘运输船先到广岛,再转火车去京都。

战争的狂热犹如太平洋的狂涛巨浪,将一叶舢板似的东瀛列岛搅得天翻地覆。船一到广岛,竹崎廉志立刻就感到了这股扑面而来狂热。尽管濑户内海下着蒙蒙细雨,但码头上依旧人山人海,在“祝出征”仪式上,许多年轻的姑娘手持鲜花和小旗,正与即将出征的士兵举行集体婚礼,以解除士兵们的后顾之忧——战争并没有丝毫结束的征兆,相反还在进一步扩大,4月中旬日本通过了《全国总动员法》,新编的十个步兵师团正开往中国,广岛是重要的兵力输出港口。

从电影院门前的“东宝”、“松竹”巨大映画海报上可知,最近正放映《东方和平之**》、《国民的宣誓》、《忠臣藏》等“国策电影”,以及记述日军攻陷中国华东两大城市之“壮举”的影片《上海》、《南京》,门口人头涌动,大有一票难求之势,刚散场出来的观众个个泪涕横流,感动莫名。那些表现谈情说爱的西方电影,早被勒令禁演了,大和民族现在不允许丝毫的柔情来侵蚀斗志。广场上,人山人海,正展示捕获的中国战车和大炮。街头巷尾,到处飘扬着太阳旗和旭日旗,电线杆上、墙壁上贴满了欢庆胜利和鼓舞斗志的标语,店铺的屋檐下悬挂着庆祝胜利的红色小灯笼。征兵报名处排起了彻夜长队,不断有额头绑着印有日章标记白布条的青年冒雨赶来加入。街口则是成群的妇女手捧慰问袋,竭力叫喊着募捐、收集缝制的“千人针”,行人纷纷慷慨解囊,从斜挎的布带看,她们多属于“大日本国防妇人会”“爱国妇人会”之类的组织,日本军国主义的战争机器一旦发动起来,即使是后方的妇女也不能置身事外。在这神经错乱的日子里,连娼妓也乘机抬高价格,嫖客们若有异议,妓女回答:“你应该在支那战斗。”嫖客们受此激励,完事后直奔征兵处,妓女们则把卖身钱投入战争募捐箱中,挺身参加慰安妇的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