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第十五章 北上杀敌

季初五和高克平分别后，带着韩小慧来滁州以北的沙河集暂时落脚，将小慧寄养在一家姓谈的农户家中，他给别人做短工维生。按大夫的方子抓了药，小慧吃了也不见好，好在谈大妈是个好心人，可怜小慧的身世，用红糖、姜片和豆豉做了“三合汤”给小慧喝，又炖了鸡汤喂她，小慧的病才渐渐好起来，一个月后，风寒才算是痊愈了。

只是小慧平常很少说话，经常呆呆一坐就是一晌午，晚上会时常惊醒过来，睁着大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上直冒虚汗。谈大妈看了暗自掉泪：“多俊俏的一个丫头，都是被**害的，真是作孽啊。”

津浦铁**经过沙河集，没多久沙河集也被日军占领了，因为是个小镇，日军只布置了一个步兵小队负责铁**的安全。日军小队驻扎在车站，士兵除了巡逻很少出营房，倒是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日本马夫隔三差五地到镇上来转悠，晚上只在皮带上挂一把刺刀，就敢堂而皇之地闯进民居“找花姑娘”骚扰妇女，镇上的人敢怒不敢言，更不敢把那个马夫怎么样。老人们说：“杀了这个鬼子，其他的鬼子就会把全镇人都杀光。”

季初五怕出意外不再出去打工，整日守在家里，他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夜深时偷偷拿出那支自来得手枪擦拭，这支枪保养良好，枪身烤蓝完好如初，油灯下隐隐泛出黑里透蓝的晶莹色泽。他看到这支枪就仿佛看到了华连诚和高克平的身影，勇气顿生。

这天晚上，估摸好时间，季初五藏在镇口**边的大树后，等那个日本马夫醉醺醺地哼着东洋小调走来，便从后面摸上去，一砖板抡头将他砸倒，怕他一时死不了，又狠砸了几下，把这鬼子的脑浆也砸了出来，这才停手。为避免日军报复镇子里的居民，季初五把尸体拖到一里外的河滩，扔进了河里，至于漂流到何方还是喂了王八，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那鬼子个头不高，却挺壮实，季初五一人连夜干完这活，也把他累得够呛。

第二天，季初五收拾了一下，把自来得手枪分解拆成零件，藏在木炭中，把小慧的头发剪短，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样，和谈家告别，挑上一担木炭，踏上了前往武汉的茫茫旅途。

因这一带已是沦陷区，通过日军关卡中国人都必须佩戴日章标志，点头哈腰接受检查，方才能放行。季初五以前听华连诚时时激励大家说：“亡国就在眼前，要与倭寇决一死战！”而当胳膊上套上那个膏药标志，才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亡国奴”！他的一滴热泪落到小慧冰冷的脸蛋上，小慧也跟着哭了起来……此时已是早春时节，寒风依然凛冽，小慧又开始咳嗽起来，季初五心想：“俗话说：‘老怕三九，少怕春寒。’此话一点不假。”脱下外衣罩在小惠身上，小惠却摇头不肯，说：“小五叔叔，你不冷吗？我病了你可以带着我走，你病了谁带着你走？”见这个小丫头这么懂事了，季初五又悲又喜。

一**上只见城池残破，林木萧萧，但是，几丝青绿依然倔强地从断砖残瓦中冒了出来，像在春寒料峭的冷风中呼唤着什么。忽听小慧轻轻地念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因为韩家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所以小慧虽然是女儿家，也念过几年私塾。杜甫《春望》中这句动慨千古的句子，从这小小的女孩儿嘴里说出来，尤显沉郁而悲壮，季初五虽不知道诗句出处，却一时呆住了。

占领南京后，侵华日军气焰嚣张到了极点。鉴于大量参与淞沪战役和南京战役的中国军队渡江北撤，华中方面军（1938年2月畑俊六大将接替松井石根任司令官一职）决心乘胜追击，将撤退的中国军队斩尽杀绝，因而否决了海军沿江西进直取武汉的计划，而是分兵北上，准备和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大将）之第2军（司令官西尾寿造中将）形成南北夹击的钳形合围。12月20日，荻洲立兵的第13师团挥舞着血迹未干的屠刀从南京跨过长江，占领了滁州，开始沿着津浦铁**由南向北进攻。

津浦**北段方面，韩复榘所率第3集团军于12月下旬不战而退至济宁附近的运河以西地区，撤退时还纵兵对济南大肆抢劫。日军第2军之第10师团（师团长矶谷廉介中将）从天津一**南下杀来，强渡黄河，先后占领了济南、泰安、兖州等地，其濑谷支队以濑谷启少将的步兵第33旅团为基干，附属骑、炮、工兵、战车等部队，正向邹县挺进。此外，日军第5师团在坂垣征四郎中将率领下，于1938年1月12日在青岛登陆，随即向胶济**进击，经高密，循诸城、荣县一线，迫临沂，与第10师团相互呼应，齐头猛进，意图会师于陇海、津浦铁**的枢纽——徐州。

这时，战火已经由第三战区烧到了第五战区，第五战区辖区由黄河南岸至长江北岸，包括山东、江苏、安徽诸省大部，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面对日军的咄咄攻势，李宗仁手里的兵力一时十分吃紧。于学忠的第51军的防区本来在青岛一带，由于韩复榘不战而逃，第五战区北边暴露出一个大缺口，孤军守卫青岛已无意义，于是李宗仁急命第51军南调安徽与第31军接防，在淮河一线设防，阻止日军第13师团北上。

高克平往北跑了大半个月，四处打听，还好终于在蚌埠找到了第51军。虽然他说自己在精锐中央军第87师当过排长，可他孤身一人，无凭无据，只得到该军第114师第342旅当了个班长。说着家乡话唠嗑，吃着高梁面窝窝头，高克平还是非常兴奋，只要能打鬼子，他并不在意被降职使用。

1938年1月下旬，安徽的明光、临淮关、定远相继失陷，日军于农历正月初一发起了进攻蚌埠的战斗，无数中国居民在春节惨死于日军炮火之下。2月2日日军占领蚌埠，准备渡淮河北进。第51军炸毁了淮河上的铁桥，撤退到北岸防守。次日，日军一部在飞机大炮掩护下，乘坐橡皮舟和抢掠的民船开始强渡淮河。第114师第342旅据岸奋力抵抗，用手榴弹和机枪击退了日军的进攻，淮河上漂浮着许多日军尸首，但第342旅伤亡也相当大，高克平所部的连长、营长都先后战死，他自己头皮也被炮弹片擦掉了一大块，满头满脸是血。部队不得不暂时后撤休整。

部队后撤中，几乘马迎面赶来，是军长于学忠和第114师师长牟中珩来看望弟兄们。于学忠骑在枣红马上，向全体官兵传达消息：山东省主席、第3集团军总司令韩复榘因“违抗命令，擅自撤退”被蒋委员长押送武汉正法，并当场宣布：“以韩复榘身居如此高位，失职也难逃一死。我部官兵应以此为鉴，今后凡有临阵脱逃、不尽职抗日者，法无二例，决不宽贷！”官兵们闻之莫不凛然，士气为之一振。

接着，于学忠慰问受伤的弟兄，询问有什么困难和要求，高克平越众而出：“报告军长，我有一个要求！”

于学忠问：“什么要求？”

高克平响亮地答道：“我现在还是个班长，能不能让我当排长？”

于学忠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头缠绷带的士兵，笑问：“嫌官小啊？”

高克平点了点头：“我以前在中央军第87师当过排长，打鬼子立过功。如果让我当排长，我保证不给东北军丢脸，带出个样来让军长师长瞧瞧！”

于学忠低头和牟中珩商量了一下，又向旁边的军官了解了一下情况，对高克平说：“我不能答应你要当排长的要求……”

一听这话，高克平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但于学忠接着说：“……我任命你为连长！”

全场顿时发出一片惊叹和欢呼，高克平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一个立正，朝军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2月9日，临淮关三千多日军在县公庙以西强行渡河，在十余架飞机的掩护下，攻占了我方黄扳子、王庄、前扳子等村庄。第342旅奉命反击，夺回丢失的阵地，担任突击先锋的任务落到了高克平所率领的连队上。

本来的计划是当晚夜袭，全连饱餐后再出发，但战局突然有了新的发展，下午占领黄扳子村阵地的日军又开始前出，发起了试探性进攻，必须立即出击打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