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圣母医院 2

亚历山大先生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报告,报告中说暗探局派往莫斯科的两名警官莫名失踪,让人很费解。警官马利克进来了。

"威廉.陆情绪怎么样,都说了些什么?"亚历山大先生问。

"这不大好办,威廉.陆毕竟是个外交官,万一闹出个什么纠纷可说不清了。" 马利克说。

亚历山大先生点了点头说:"那位彼得.伊万诺夫可关一段时间,不过千万别走漏了风声,让巴布连科公爵知道了。""好的,我会注意的。"

"好了,你先去吧,提威廉.陆上来,我想单独和他谈谈。"不一会儿,陆云起被两位警察押了上来。亚历山大先生示意无关的人员退下去后,给他倒了一杯茶,说:"咱们聊聊,怎么样?"陆云起看着他一脸诡秘的笑容,抬了抬手说:"不着急,让我喝杯茶提提神。"亚历山大先生马上明白他的意思,拿出钥匙将他的手铐打开。

"我料你会到圣母医院,所以今早到达莫斯科,我便直抵圣母医院,没想到你立即送上门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呵呵......""如果你能猜到我会到圣母医院,就应该知道我的目的,你还会认为茹科夫是我杀的吗?你做过刑警,我作案的目的、动机是什么?你难道就没想过?"陆云起问道。

"是的,我找不出你的目的和动机,但你别忘了,我现在不是刑警,我在为特别处工作,情报工作不会问你的目的和动机,而是将一切可能的危险扼杀在摇篮中。我仍有理由怀疑你,你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亚历山大先生说。

"那好,你就凭感觉去找嫌犯吧,我不管了!"

"可能吗?据我从外交部了解到的信息,贵国的李鸿章先生已过了马六甲海峡,正行进在茫茫印度洋上,最晚还有二十天就到达我国。茹科夫为什么会被害?我们都明白他当时正在调查一个重要线索,而且茹科夫派往莫斯科的两名下属也失踪了,这个线索完全断了。这个线索事关李先生在我国的安全,你能不管吗?"亚历山大先生说。

"你想我怎么做?"陆云起问道。

"你能将那天晚上的详细情况和我说下吗?你为什么会在现场?"亚历山大先生问道。

陆云起想了想,说:"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深夜,我发现了茹科夫家的车夫瓦西里潜入了中国公使馆,顿起疑心,跟踪他来到茹科夫的府上,没想到却遇上了茹科夫被害。当时我正躲在书房里,他扑门而入,满身是血,我赶紧扶住他,紧接着叶莲娜也过来了,她尖叫着向随后而至的安保人员指证我杀害了茹科夫,我一时说不清,只好跳窗逃跑了。""有人说在现场看见了狼的足迹,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自我进入俄国境内,总有狼的影子在四周徘徊,最初在巴布连科公爵的别墅遇见狼,我想那是冲着公爵去的,十多年前他便与狼有过较量,但现在想来,它们是冲着我来的。那天我从茹科夫家逃脱后,又遭遇了狼群的袭击,它们似乎招招要置我于死地,想起来都有些后怕。昨天晚上又有狼袭击了旅馆,幸被彼得驱赶。我不明白这些狼来自何处,他们为什么要袭击我,如果有幕后指挥者,这个人或这个组织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冲着李中堂访俄而来,那他们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陆云起说。

"狼是没有思维的野兽,他们袭击人只是出于本能。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它们在有目标、有组织地袭击你,只能说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袭击你的表面上是野兽,实际上是人。"亚历山大先生说。

"我记得你们内务部曾接到线报说有秘密组织在刺探中堂访俄的情报,你们应该掌握了前期的一些相关线索吧?"陆云起问道。

"难道茹科夫没有和你说?"亚历山大先生问道。

"我所了解的不多,茹科夫一直在防备我,而且那天我就发现他的情绪有点不对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事。"陆云起说。

"怎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你会了解多点。"

"我怎么会知道得更多,你才是特别处的处长,亚历山大先生!"陆云起提醒说。

"这个我明白,不需要你提醒!"

陆云起没有继续说话,亚历山大先生也沉默了。过了几分钟,亚历山大先生站起来,掏出一根雪茄:"你要吗?"见陆云起摇了摇头,他便自己点上。抽了一会儿,他说:"请原谅我在一些事情上过于急躁,从现在开始,我们应该是朋友,我恳请得到你的帮助。""谢谢,我也很愿意与你成为朋友,但我想先问你一件事。""你说!"

"彼得呢?"

"他没事,我关他几天也是掩人耳目,我们很快就会放了他。"亚历山大先生说。

"掩人耳目,这从何说起?"陆云起问道。

"当心隔墙有耳。"他继续说,"在茹科夫被刺身亡,而你也失踪后,我曾急欲寻找情报和信息的来源,却发现一切都被抹干净了,所有的原始记录和资料都消失了,而了解此案的人也消失了,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讯息,我想他们也许是遇害了。这一切都表明,他们已渗透到了我们内部,我们随时都可能被监控或窃听,所以小心为妙,我们继续把戏演下去!""这个我明白,我现在想听听你的想法,我们将怎么继续做下去?"陆云起问道。

"我们把你抓来,叶莲娜应该会有所放松警惕,所以就从叶莲娜入手。"亚历山大先生说。

"你肯定幕后操纵人是叶莲娜?"陆云起问道。

"叶莲娜的确有问题,当初内务部对于叶莲娜的调查报告是假的,昨日我查看了调查报告,报告中有很多疑问点。"亚历山大先生说。

"如果这样,那茹科夫应该发现了叶莲娜的真实身份,叶莲娜将我引诱到他们家,然后动手杀死了茹科夫,嫁祸到我身上。叶莲娜的确是个狡猾的人。"陆云起说。

亚历山大先生对他轻轻一笑说:"我知道找你不会错的!""茹科夫临终前给了我一张纸条,纸上写了"库里肖夫医生"几个字,还有一个图纸,图上说明了在圣母医院二楼左手第十个房间隐藏着一个秘密。"陆云起说。

"什么秘密?图呢?"亚历山大先生问道。

"撕了,扔了,我都记着。"

"接着说下去!"

"房间里挂了几幅油画,有一幅是列维坦的《白桦丛》,图中只点到这里,也许我们可以从这幅画中发现什么。"陆云起说, "你可以派人晚上潜入圣母医院去实地查看。"亚历山大先生站住了,望着陆云起说:"不,我不能派人去,莫斯科的人我没有把握,陆先生你能去吗?""我?你就那么相信我吗?"陆云起有些惊讶。

"是的,我相信。"亚历山大先生说。

"先生这么说,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陆云起说。

第三章 圣母医院 3

夜里十点多,陆云起和亚历山大先生悄悄来到圣母医院围墙外,亚历山大先生站在墙外接应放风,陆云起则翻墙进入院内。

这是一个没有星月的夜晚,翻入院内,他便感觉没入了深深的枯草中有微风从面部轻轻拂过,惹得枯草直钻入鼻孔耳朵里。穿过草丛,进入树林,四月的树还没有发芽,枝干伸得到处都是,碰撞到了就发出清脆的折断声。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终于看见了医院的大楼内闪烁的灯光。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人的脚步声,还有隐约传来的说话声。他赶紧爬上了树。

有两个人沿着靠近树林的道**上走来,看身影是一男一女,他们边走边聊,说话声近了。那女声是叶莲娜,男声则很陌生。

叶莲娜在说:"亚历山大先生可是一位狡猾的人,别以为抓了威廉.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听说亚历山大先生在警察局审了他一个下午,谁知道他们是争锋相对,还是一拍即合,这几天夜里得彻夜巡查。""是,我会注意的。"

"好,那我先过去了,你多注意点就是。"叶莲娜说完,快步走向医院。

一阵风吹来,树干摇晃得厉害,陆云起重心不稳,只好伸手去抓另外的树枝,好容易稳住了,树枝突然发出了噼啪的折断声。

那个男人迅速停住了脚步,转身向陆云起这边走来,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绿色的荧光。陆云起不由将手伸向了腰间的匕首。

忽然间,风更大了,旁边又有一棵树折断了树枝,一只松鼠从树上跳了下来,窸窣

地跑进了草丛中。那个男人在陆云起攀爬的树下停住,四处张望了几下,转身向树林深处走去。在月色的掩映下,看见这男人有一双尖耸的耳朵。

难道是瓦西里?

陆云起悄悄地从树上下来,在夜色的掩护下向医院大楼奔去。可医院的大门紧闭,怎么也找不到可进入的地方。除了在进门处有一盏微弱的小灯外,整个建筑的外围漆黑一片。

终于,在大楼的右转角**找到了可攀登之处。他将身上携带的物品固定好,摸黑爬上了二楼,在二楼的外墙有一排不宽不窄的窗台,刚好够人缓慢移动。

不一会儿,又看见瓦西里从树林里钻出,向大楼走来,他赶紧屏住呼吸。这时风停了,他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身后的窗户里传来了细小的呼唤声:"过来,你过来......"听不出这是男声还是女声,甚至不像世间所能发出的声音,隐约飘渺,令人毛骨悚然。

他感到自己的血液凝固了,过了几十秒钟才缓缓转过头,看见背后的窗户亮着微弱的光,但厚厚的窗帘挡住了一切,谁也不知道里面住着什么人。

"啊......"有人发出低沉的惨叫声。

"宝贝,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不会疼的,就一会儿,就一会儿......"那个幽灵般的声音在继续说着。

惨叫声越来越小了,几十秒钟后终于消失了。

"宝贝,不疼了,我说很快就好了......"

房内的灯又熄了。他听见了脚步声,接着是关门的声音。他拿出工具将窗户打开,掀开窗帘跳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而脚下的布鞋似乎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他蹲下来摸了一下,感觉是黏糊糊的**。

是血?

他划燃荧光棒,不出他所料,他脚下所踩的、手上所沾的都是鲜血。他掏出手绢将血迹擦干净,环顾了四周,但光线太黑看不出个究竟。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他赶紧原**返回,将窗户和窗帘复原,继续往目标房间靠近。

大约十多分钟,终于走到了他所要找的**,就是图中所说的上二楼左手第十个房间的窗户外。

房内依然亮着灯,隐约还有说话声。

一个女人在哭泣,一个男人在劝说。他将耳朵靠在窗户上,听见男人说:"夫人,你不要这样,你这样阿托姆汗知道会难过的!""不,我不能这样,你知道我面对着他是什么样一种感觉吗?"那哭泣的声音像是叶莲娜。

"夫人,很快就会过去的,你和他已属于两个世界,事情圆满结束后你就回去,阿托姆汗会为你骄傲的。"男人说。

"不,我害怕我自己过不去!"叶莲娜说。

"夫人,你要相信自己。"男人说。

一阵风吹来,将窗户摇晃得哗啦哗啦响。男人起了疑心,向窗户走来。他推开窗户说:"我怎么会有种不祥的预感!"外边的风吹过树梢,像惊声尖叫般越过屋顶。陆云起躲在上边一层的窗台下,看见了这个男人就是白天所见的库里肖夫医生。

他抬头望了望楼顶说:"我闻到一种奇怪的气息!""是吗?你太多心了!"叶莲娜说。

"不行,我得再出去看看!" 库里肖夫医生说。

"那我随你一起出去!"叶莲娜说。

他们说着便熄灯走出去了。

看见他们出去了,陆云起一跃从三楼窜下来,拿起工具打开了窗户,回头又将窗户、窗帘轻轻掩上。

室内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索着从袋子里拿出一根荧光棒,划燃便看见了整个屋子的布局。屋内挂着四幅油画,从风格上看都是俄罗斯本土风景画家的作品,进门左手边的墙上就是《白桦丛》。他伸出手抚摸几下,只是感觉到了起伏不平的油彩。

也许玄机在背后?

可他扳了扳,油画却像生了根在墙上似的丝毫不动。

不一会儿,荧光棒灭了,他茫然地站在了屋里发呆。这时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他又躲回到了窗台上。

灯开了,透过窗帘缝隙,他看见有两个人抬着一具尸体走进来。他们将那具浑身毫无血色的尸体放在了油画下,转身来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不一会儿油画就慢慢移动起来,显露出一个黑洞,洞内隐约传来诡异的叫声。两人将尸体抬起,用力向黑洞扔去,只听见一个沉闷的回声,一切都安静了。他们俩返回办公桌,将洞门关上,关灯离去。

陆云起从窗台上跳下,又划燃一根荧光棒,走到办公桌旁,拉开抽屉看见一处开关,一扳动油画就移动开。一个深不见底的隧洞,阴冷的风夹杂腐朽的气息直往上灌。他拿出工具和绳索,灭掉荧光棒,顺着绳索往下滑。

没多久就到底了,阴风吹来让人感到刺骨的冷,而腐朽的气息更让人想吐。他试着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前边有些亮点在黑暗中闪烁,而且亮点越来越多了。

他拔出一根荧光棒,划燃。果然不出所料,前边不远处站着一群狼,还有一具被撕咬得残破不堪的尸体。

狼群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糟糕!"

他扔了荧光棒,转身直奔洞口,抓住绳索欲爬到地面。狼已扑过来,咬住了他的鞋,他将鞋甩脱,狼狈不堪、连滚带爬地跑到窗户旁。本想喘口气,回头看见黑洞口有一只狼跳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情急之下,他只能破窗而逃了。几匹狼跟随着他跃出窗外,玻璃破碎的声音穿透寂静的夜空显得格外刺耳。他甩掉另外一只鞋,赤着脚向树林方向狂奔而去。

叶莲娜从马**另一边的树林里冲出来,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马上喊道:"快来人,给我抓住他!"他听见子弹从头顶呼啸而过,灌木荆棘挂住他的外衣和**的皮肤,背后有无数只狼在追赶,离他最近的不过几步之遥。终于看见铁栏杆了,他来不及多想,用力一跃跨过栏杆。就在这瞬间,他听见背后传来了巨响。铁栏杆被撞出一大缺口,瓦西里像野兽般凶猛地扑向他。他大吃一惊,疾速闪开。瓦西里调转头,马上开始了第二次进攻。守候墙外多时的亚历山大先生见状,将他拉上马,然后飞奔而去。数十匹狼在瓦西里的率领下紧追不放。

"怎么办?它们就要追上来了!"陆云起说。

"把我腰间的枪**,给我射击!"亚历山大先生说道。

但是一阵狂风袭来,瓦西里已跃至马后,一把揪住了陆云起的胳膊,锋利的指甲刺入陆云起的肌肉。陆云起忍不住大叫一声,挣扎着将手伸进亚历山大先生腰间,抽出手枪,回头扣动扳机,瓦西里应声落地。接着再瞄准,再打,几番下来,狼群乱了阵脚,没刚才那么疯狂了。过了一会儿,警察局大楼已近在咫尺,枪声早已惊动警察。

他们狂奔至警察局大楼门前,回头再看来时的**,只见昏暗的**灯守着空****的大街,狼群已无影无踪了。

圣母医院内乱成一团,有的人在忙着销毁文件,有的人在忙着撤退。

"不要乱,不要乱,警察不一定就是我们的对手。"叶莲娜大声说。

"哎!"库里肖夫医生叹着气摇摇头。

瓦西里跑了过来说:"大批的警察和军人来了,他们将医院包围了。"话音刚落,一声巨大的爆炸让人几乎站立不稳。

大门被炸开一个大口子,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击声,间隔还有较小的爆炸声。

"我们怎么会是内务部的对手!"库里肖夫医生又说。

"我们不能这么丧气,你带着部分人先撤吧!"叶莲娜说着取了把长枪往外走。

"可是......"库里肖夫医生还想说什么,叶莲娜却已走远。库里肖夫医生走到走廊里,看见不少人正在此等候。

"我们撤吧!我们回去。"库里肖夫医生对众人说。

"怎么走,我们怎么走?"一位老年的妇女问道。

"马克,马克,你给我出来!"库里肖夫医生喊道。

"我在!"

"你给我过来!"一虎背熊腰的小伙子跑了过来。

"你带他们到秘密通道撤退,记住不要回头,还记得来时的**吗?沿着原**就可以到家。""我记得,先生!"马克回答。

马克带着大批的人往库里肖夫医生的办公室奔去。

"先生,您不走吗?"有人问道库里肖夫医生。

"我等康斯坦丁夫人,夫人就会过来!"库里肖夫医生说。

众人点头,匆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