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花又开2

一顿忙乱之后,余风爸陪着高声大嗓的信贷员走进大门。信贷员胖胖墩墩的身子,进门就拉过余风摸了几下脸蛋儿,感叹是出落得一枝花了。又语重心长地教育了几句,大意是要余风记得这份恩情。

余风有些想发火,那汗唧唧的手在自己的脸蛋儿上摸过来划过去的,简直就是太放肆,她想此时头顶的屋梁怎么不掉一根下来砸着这该死的家伙呢?

丁卫见状立马过来将信贷员拉到桌子边上坐下,不料却安错了**,没把信贷员安排在上席就座。信贷员立马就黑了脸,推说想起家里有事作势要走。表姐此刻从屋里出来,一身翠绿的蝙蝠装,笑吟吟就把信贷员又请到了上席,顺势就在旁边坐下来替他倒酒夹菜,信贷员虽然牛气毕竟只是一头土牯牛,哪里见过如此仙衣靓裳般的柔媚阵势,立刻就酥了半截。一顿饭就在表姐的软声轻语中,信贷员喝得酩酊大醉,贷款的事也自然拍了无数次胸口,眼睛却就一直盯着表姐那微露的半抹**……抓着表姐的芊芊玉手就舍不得丢开,最后在余风爸的半搂半抱下一**唱着歌回去了。

余风一直黑着脸沉默,突然就对余风妈说自己不读书了。余风妈是老实人,当时就呆住了,眼泪就流下来。表姐却走过来给她背上一巴掌说自己使尽浑身解数才帮她求下来的贷款,好好的又不读了,没这么气人的啊?

丁卫此时说话了:“你不懂妹妹的心思。妹妹懂事了,她不要因为自己的读书给家里人带来这么多的苦恼。”

余风感激地看了丁卫一眼,觉得这人是懂自己的。

表姐哈哈一笑,说这回可不是自己逼她的,不过还是要考虑好。余风妈擦了眼泪说,早说不去读嘛也不用花费这些腊肉喂给那狗吃,可惜了的。

余风爸终于也还是同意了余风跟着表姐走的决定。只是自个儿在院坝里抽了一晚上的旱烟。余风走去挨着他坐下,看天上的月亮,月亮是残的。那只叫大黑的狗不睡觉也在院子里幽灵一般走来走去。父女俩都不说话,临了余风爸从最里层的**口袋里掏出一卷钱,硬塞给余风。

丁卫和表姐回家来不肯歇着几乎天天出去,也不知在干什么,倒也有些女孩子和他们来来往往。余风问表姐就说丁卫想选服务员,可似乎这些人让丁卫都不满意。

余风说:“选个服务员你还挑什么?”

丁卫眯缝着眼:“我就想啊,他们能有你一半就不错了,可惜都不行;我们是要做大业务,不能不慎重。”惹得余风又是给他一顿笑骂,然后就推荐自己。丁卫说好是好,但自己却有点舍不得了。表姐说那就放你丁卫身边做秘书,三人总是这么玩笑打发时间。

呆了好些天似乎真没有结果,表姐就决定带着余风走了。临走的时候丁卫却突然提出要替余风家给苞谷地里施施肥再走,他说自己很小就没了爹妈,是一**流浪到了辣都城里,而离开农村这么多年记忆里就只保留了小时候跟着爹妈去给苞谷地施肥的情形,那晚他爹是买了一根卤猪尾巴给他吃的。

丁卫挑着粪桶来到粪池边,熟练地搅动了粪又装个大半桶,还在粪上撒上些化肥,刺鼻的味道立刻冲起来,余风躲得远远的。丁卫沉稳地挑起来,一**说说笑笑就到了半山腰的地里,用瓢给每一颗苗浇粪,弄得皮鞋上、裤腿上星星点点的粪倒也不在乎。浇完了,和余风在山梁上坐了,敞着的衬衣让风一吹,呼呼啦啦地响,那胸脯上金黄的汗珠流下来颇有光泽。

余风说:“现在农村孩子都不大愿意干这个呢,你还行。”

丁卫伸展了一下胳膊说:“我其实一直就喜欢农村,农村里多安静、多单纯呢。”他转头说其实自己并不赞成余风这么早就进城里,城里是个大染缸,如此鲜灵灵的一朵野花儿被污染了也怪可惜的。

余风的心便沉重起来,她为身边这生命里第一次接触的年轻男人竟有些感动起来,使得自己竟生出软绵绵的情绪,想靠在他身上了。

丁卫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只是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城里的人是如何不真实,难以揣摩,最后说道表姐其实也是为了余风好,早点给家里人减轻负担,不过以后余风要是混得不好,也别怪表姐,她也不容易。

余风调侃地说:“哟,还没领执照就处处爱护起老婆来了哦。”

丁卫站起来看她许久说:“要是早遇见你,就不会理你姐呢。”这句话只羞得余风满脸通红,抓起土块就向他砸去。丁卫挑起粪桶就往前跑,边跑边喊,余风是个傻妮子哦。

余风呆呆地站在山梁上任风裹挟着自己,全身突如其来的有些燥热,这是她成长以来第一次遭遇了男人的示爱,虽然只是玩闹性质的。她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想到这真是奇妙的事情,难道自己心里悄悄规划的爱情会以这样的方式突然冒出来?她不敢再想下去,这思想有些太大逆不道了。

回到家丁卫依然笑嘻嘻地看着她,她的手脚也不会放了。表姐却明白过来,一把揪住丁卫说:“你是不是又逗我妹妹来着?”

丁卫嘻嘻哈哈的语焉不详,让表姐和他疯闹了一阵。余风站在一边笑着,看着绯红的夕阳拖着尾巴缓缓扫过院子里的幽凉,心底里一阵通通乱撞,甩甩头,自己也糊涂了。

晚上余风摸着表姐光洁的手臂问怎么喜欢上丁卫的?表姐索性就搂住她说,他们是在一个朋友那里一起打牌认识的,也不知怎么就好上了,嗨!人和人好,哪有这么多理由和情景呢,不过就是看对眼了也就好了呗。

“他人怎么样?”

“还行。打架闹事不含糊,也有生意头脑,挺会来事儿的,对人挺真,但就是特别喜欢那事儿,成天缠着,烦人。”见余风被说得不好意思听下去,表姐就揪了一把余风**的**,说咱们家的花儿要开了,回头也给招女婿哦。两人就笑了一晚上。

3

终于坐上了开往桥市的车,是丁卫自己开回来的一辆白色微型车,在村里放着几天也引起小小的轰动。余风透过后车窗,望着日益遥远模糊的老家,眼泪就流下来,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在作出不再上学决定的时候,就已经不可避免地拐了一个大弯,而这大弯过去究竟是什么在等着她,只有天晓得了。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个大弯过后车就真的猛烈抖动起来,最后只觉得身体一震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余风再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是出了车祸。表姐当时就不行了,丁卫重伤昏迷,她却只是头上撞个包,身上只蹭破了一点皮儿而已。

余风还没有从噩梦般的情境里完全**过来,医生就急匆匆地走来,询问几句之后要她签手术同意书,并且立刻去交费。从警察手里拿过丁卫和姐姐的银行卡,费尽周折才取出了所有的几万块钱交到医院。没地方可去,她就呆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心里想着一定要把丁卫给救活。

丁卫是重型颅脑损伤,几万块钱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快见底,又搭上了余风爸给的两千块钱依然不济事,这让已经顿顿喝稀饭的余风除了一阵阵发呆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她不愿意告诉家里人,告诉了也没有任何办法可想。又一次翻出丁卫的电话本,选择了一个叫阿旋的打电话过去,果然是个女人,很热情。电话放了不多会儿就急火火地赶来,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他们让我好找一通哦,人呢?

余风陪着阿旋去看了丁卫,这阿旋不看还好,看了就急得哭起来,说是原本要一起做生意的,这下好,连本都折了个精光。

余风想安慰几句可实在自己也打不起精神,便任她嚎去。嚎完了,这自称旋姐的女人打量了一下余风便让她跟自己回去先住下,说了句,放心吧,姐不会为难你,听得余风摸不着头脑。

一走到旋姐的店铺,虽是进城不多的余风便也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所在。宽大的店堂内两边都是陈设的大沙发,坐着几个袒胸**的女子,墙上两边的日光灯闪着紫红色的光。店堂靠里右边有一个小门,左边是一道旋转的铁楼梯伸向二楼,二楼的门也是关着的。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沙滩的情侣画,两个外国人如痴如醉看了让人觉得心跳。

众多女孩子见旋姐带着一个乡下丫头进屋,纷纷笑道:“哟,老大又在哪物色来鲜货了?”

旋姐笑骂道:“都给我闭嘴啊,这是我妹妹,暂时住在后边不许欺负她啊。”

旋姐径直带了余风进了旁边的小门,穿过又细又窄的甬道,进到一间有个小窗户的房间。房里并不宽大,陈设也简单。靠墙站着一个简易衣柜,一张双人床,床的对面有台电视。进门的左手边还有一个小平柜子,看上去是杂物柜。

旋姐指指这房间:“你姐姐原先就在这里住;他们原本是去南方挣了钱,回来也确实有过茶坊。不过那两人都太喜欢赌,赌到最后还是只有我收留他们。本来这次回去是说好了,我给他们两万,他们自己有一点儿,大家做点新鲜生意,结果搞成这样,旋姐坐在床边就叹息起来。

她对余风说:“你没地方去就暂时住在这里,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你要找其他事也可以,反正你吃的这点饭不要担心就是了,你要是想加入这行我也欢迎,不过自己考虑好,这行能挣钱但名声不好。”说完又叹息说跟余风唠叨这些有什么用,根本一个青皮柿子。这话也是余风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