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古的欧阳卿2

“找美古。”

3

房间里的灯光交换着紫色和红色的气氛,欧阳卿独自喝着酒,看白子行和他的朋友们幽灵般地在舞蹈。他从心里就升起一种陌生感,白子行已不是从前的白子行,可谁又是从前的谁呢?门开了,一身黑色紧身裙衬得身体曲线玲珑的美古站在门口,看见他就笑了笑,转身又出去了。不多会儿手机上就收到信息:“我在“此岸咖啡屋”等你。”

“此岸咖啡屋”是河街上的一间精心设计的小木屋,仿造着旧时的格调但不太专业,又有些花花绿绿的画弄得店里到处是不明所以的气氛。一种更加不明所以的音乐笼罩在店堂内,每个对坐着的人面部表情都显得神神秘秘,透着一种印象派的油画感。

美古用小勺搅着杯里的咖啡:“不是告诉你想找我玩就先打电话我出来找你嘛,非要去那里是一定要让我记住自己的身份吗?”

“是朋友叫我去的。今晚我先是和一个女孩儿去吃饭了,但整个过程里我总想起你。”

“和我长得像?”

“不像,和你截然相反,非常热非常聪明让男人难以招架的那种。”

“我是非常冷,非常笨,非常容易让男人上的那种?”

“你让男人害怕。”

美古浅浅地笑了笑,对面这个一身功夫却显得极文静的男人让她心里又掠过一阵风。他们实在是很像,难道说他附体于这个男人身上?生活全是玩笑,谁知道他会让你碰到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对于生活里重重的暗礁碎石,她倒是从没在乎过,对于一个从地狱里走回来的人还有什么事能让她胆战心惊呢?不过她老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他。也许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打上去就永不消失的烙印吧,李棒棒是她的烙印。时隔一年,这个烙印却越发清晰了。

欧阳卿看着杯里混沌的咖啡说:“一定要在那里做什么提心吊胆的副总,和我一起守店不好吗?”

美古打个响指儿招来服务生,要了一支小瓶的红酒,自顾自倒上:“你总是不守规矩,而且有些天真。”

欧阳卿抬起头来,大眼睛里含着一点泪花,他说:“这是我长这么大最正经的一回,你别让我把这感觉这么快就忘掉好吗?”

美古端着酒杯看着窗外,浓重夜色里街边的**灯显出了孤单的长影。远处的江水隐隐传来不歇的独语,她相信此时此刻这种求之不得的温柔只要自己闭上眼就会瞬间淹没过来,可她只是笑了,然后一回身将酒杯里的酒泼在欧阳卿的脸上,淡淡起身走了。留下一屋子的惊诧莫名。

4

欧阳卿被这意外的红酒一激灵,倒觉得自己也挺好笑。怎么在这种时间里上演起“纯情”来呢?那女子是何许人也,他不清楚但应该知道她所交往的男人数量是自己也不曾达到的,在店老板和客人们的“观赏”下抹抹脸就追了出去。

美古果然就从护堤边的石梯子走下去,坐到最下面的两级上,看着昏黄的江水呼啦啦从自己脚边流过去。此刻的风吹起来就有些凉意,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水面之下就是另一个世界,似乎这就是宿命所在。从她出生记事起,就时时刻刻和对面那不可知的世界离得非常近,而且时不时就要打个照面,而每回都是她在门口先被谁给挤个趔趄,最后却是挤她的人自己给栽进去了,这究竟是神的哪一**玩笑,她搞不懂。

欧阳卿顺着石梯子走下来,什么话也没说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美古身上。等他挨着坐下去,才发现石梯子上湿漉漉的。两个人就安安静静地坐着,江水在稀里哗啦地嘟囔着狂奔而去。远处黑黝黝就飘来一类似木头的东西,在水里一浪一浪的上演着吓人的怪象。美古就靠到他的身上,身子微微有些抖。

欧阳卿搂着她,还是提不起一点点说话的兴趣来,这个**的散发着玫瑰蜜露般香气的躯体此刻让他的内心突然就有一种沉重的温热。明天的生意、女人都去他妈的,此刻的温热就已经是一切了。有人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回首已是百年身。他不是有耐性的人,且把眼前人珍惜吧。

美古说话了:“你一定又是借着追我出来没付账吧?”

“没事儿,老板知道我电话的,他那家伙是断不会吃亏的。”

“你不是老惦记着帮我吗,替我给老板说说,我去做个女招待吧。”

“你怎么知道我和老板熟?”

“你实在不是一个聪明的男人,我们俩已经是第二回演这出了,你都可以不付账就追出来,跟老板不熟你现在还会在这里抱着我瞎想吗?”

欧阳卿笑起来,老板和他当然熟,就是曾志嘛。当年学校里302宿舍的四大天王,除了他和白子行,就是这次岸咖啡屋的老板曾志和那早已没了踪影的王某人。美古的话勾起了他对王某人的想念,一晃这家伙已经离开他们十年了。

那一年毕业前夕,四个无聊人躺在宿舍里吹嘘着谁谁就已经勾搭上了谁谁,又都干了些什么,直吹得逸兴横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因为多彩而又混乱的高中生活即将结束,各自都把自己意**多时的对象抖出来,过过白日梦的瘾罢了。这几乎是行将毕业的男生们的一道传统的“疯病”。自然有吹着吹着就当了真,跑到女生宿舍楼下大声求爱,最后顶一脑袋不明**回来的主儿。不过王某人有些特别,他听着其他几个哥们唾沫横飞的在一阵乌嘘呐喊之后,竟闷闷说了一句,都他妈的没逑个意思。

白子行当时是最乖的却也一下子警惕起来:“你老哥干了什么,咋看破红尘呢?”

曾志永远都是笑呵呵的,说怕就怕王某人看不破,要不然这“某人”的雅号也不会戴上了。

王某人是欧阳卿等人中年龄偏大的一个,因为总喜欢在女生面前表现水浒精神,自称“某家”,就得了个“王某人”的大号,一来二去真名倒记不得了。王某人出名的另一个原因就在于,同学中就属他恋爱的速度快。曾有这么一个传说,如果上午听见王某人说他去约会了,那么下午一定会传来他壮烈的失恋消息。

欧阳卿这一辈子佩服白子行的洞察力,起源就在于王某人身上。就在几个家伙胡扯过没多久,大家忙着毕业答辩的事,王某人却突然被叫到了学校行政办公室。等他从办公室里出来,就径直回了宿舍。等到欧阳卿三人从图书馆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宿舍的时候都大吃一惊,王某人的**连被褥都已经收得干干净净,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关于王某人的去向,大家曾做了万千重猜测,甚至有胆大的猜到他是被国家安全局给弄去国外当间谍了。立即就有人反对,说是国安局是不管国外,而是在国内专门反间谍的,一时间争执不下。王某人的去向没猜出来,这俩人打起来,打得动了肝火,一个拿水果刀就捅了另一个,另一个忍痛一棒子把这个也开了瓢,双双在临近毕业的时候被赶出学校大门去。于是同学们便又传王某人实乃不祥之物……众说纷纭中,只有白子行抿着薄薄的嘴唇似笑非笑地说,王某人的“蒸发”必有女人的缘故。虽然这个“缘故”至今也没得到王某人的**究但终究欧阳卿还是佩服白子行的敏锐了。

5

欧阳卿把美古搂得紧紧的,感受着女人身上的那一点点冷。他说美古就像个时光倒流机,把他又勾回了学生时代里,那是一个多么简单的年代呀。

美古软软地靠着这个在她看来过于透明的男人,眼睛梭巡着江对岸的那一栋栋灯火辉煌的高楼,在奇幻的灯光里一片晦暗的天空显得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难以直视。从她逃离这座城市到重新返回来相隔已经一年,也许还是因为他?那个时候她就在这块石梯子上安静地坐了几个晚上,包里带着那把薄薄的剥笋刀。但是一切的追捕都没有发生,她的生活竟然如此平静得让她坐立不安。对面的那些楼群她总是会感觉到是一片又一片的怪兽,总有一天它会踏过这江面把自己彻底吞噬的……生活是奇怪的,转一圈下来又遇到了这么个透明得让她难以拒绝的男人,真不知道上帝的玩笑会何时结束?

美古拉过男人的手指在自己手掌上画,柔声道:“你的荷尔蒙准备好了么?”

欧阳卿大笑一声,说早已经沸腾得冷却了,此刻估计也已经结冰了。

美古白了他一眼,说找什么女人不好,偏要在欢场中来找破鞋,简直就是有病。

欧阳卿扳过美古的身子,二话不说就把嘴凑上去,如金蛇舞火一般狠狠包住了美古同样**的**,两个人便坠入了一片火的洋流中,任那火焰熊熊燃烧中把自己推向一处无名的碧渊潭……很快天空又依然沉静下来,头顶上竟有些模糊的星光了。美古深深叹了口气,说好久没看过星星了,其实人都知道星星就在头顶,只是灯光让人的抬头高度贬低了。

欧阳卿笑说,一个自称欢场女子的女人能经常说出如此哲学的话来,可见非同一般。

美古斜着眼睛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和诗人或者社科院的睡多了才变成这样的呢?”

欧阳卿笑得胃疼:“你应该说,你怎么就不知道我就是个诗人或者社科院的呢?”

两个人都高兴起来,相拥着看江水稀里哗啦的继续毫无道理低奔腾着,美古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美古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只好下回来替他融化荷尔蒙了,先就暂时冻着吧。

欧阳卿说:“有大业务?”

美古啐了他一口笑着往上跑去。背影很快夜色中变得模糊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