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的白子行2

廖老三是他和欧阳卿高中的同学,由于几年前单位破产一直也就再没找着什么像样的工作。白子行甚至比廖老三更清楚这次拆迁对于他的意义,顺便帮了他一把,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快乐。但他能察觉到背后那个老实的男人此刻快乐无忧的心境,白子行知道人和人之间很多时候是不可能相通的。

白子行目送着那条塑料带的远去,心中仿佛听到一种藐远的声音:“不能随波逐流啊。”这是白子行平静的外表下潜藏着的声音,这来自于他灵魂深处外人无从知晓的欲望。这也是他这几年在被动的生活里每每进行着主动选择的一根隐形的支柱,但似乎这支柱的背后才有他的游戏。

2

大学毕业后专业成绩优秀的白子行没有选择和欧阳卿同进退去部队锻炼身体是因为父母的阻挠。顺从父母到环保局做临时科员的当年,他碰到了千年难遇的机会,区里几个部门联合招干考试。他因为关系不到位,以专业不对口为由被挡在了他一心向往的区法院大门之外,剩下的就只有信访办和人事局,他选择了去信访办做一个接待员。

在这个没完没了扯皮的单位,他小心翼翼地工作着。但很快也就发现,大部分的上访事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纠结其实是很难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但他却在日复一日的报纸与茶杯之间又学会了过问一些证据明确的举报事件。很快,就因为他帮助一群上访的民众扳倒了一个问题镇长而受到了区委书记章进的重视,从而被破格提拔到空缺了许久的副主任**上。

白子行觉得自己并不想当官;他不愿意过多的活动心眼儿;也不喜欢和身边大多数人一样,每天慷慨激昂地说着假话;他甚至不愿意整天跟着领导陪席陪得肚子里装满了龙虾……但似乎越是这样,单位的同事们就越发的喜欢他,而且白子行嘴严,所以整个单位里掌握着最大信息量的反倒成了他。

大前年年底,随着老区长在临退休时被“**”以及由此牵出整个负责旧城改造的“拆迁办公室”集体贪污案,使得“拆迁办”的工作陷入彻底的瘫痪。所有的规划项目因为拆迁工作的无法按时完成而被搁置。

前年初,新区长上任。区长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准备恢复“拆迁办”的工作,好迅速完成南区因贪污案被耽误的旧城改造工作,给市里一个交代。而为了能钻进“拆迁安置办”这个难得一见的肥缺,南区机关里几个月来搞得来是鸡飞狗跳,差点把办公楼先拆了。一直对此事不闻不问的白子行就在一天上午被叫到了区长办公室。

白子行推门进去,发现区委书记章进和新来的徐区长都在。白子行先和章进打了个招呼,章进是他非常敬重的领导,在白子行帮冬令镇的那几户受害者扳倒那个问题镇长的过程中,正是章进的亲自过问才让有关部门把问题查了个底儿掉。

章进是个胖子,方脸大眼浓眉的北方人。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来,和白子行握了握。回过头对徐区长说:“小徐啊,这小白可是个人材,你别看他年轻,平时也不哼不哈,可是工作原则性强,干劲大。几年前,一起普通的群众上访他就能**看到隐藏在背后那些问题的严重性;虽然他的职权并不能直接办案,却一直盯着,并且很快按照组织程序汇报到我这里,甚至为了这个事他把我堵在了卫生间里。结果有关部门认真一查,嘿!还真是吓一跳,居然那个镇长真是一个有黑社会背景的**分子,从此以后我就认定这小子关键时候能顶大用。”

章进使劲拍了拍白子行的后背,力道之大让白子行差点没站稳。

徐区长一直微笑地看着他,听完章书记的介绍她对白子行说,“你的工作表现我来的时候都听说了,再加上章书记的先期考察,我就更放心了。”

她说:“以后要继续大胆工作,如果有什么困难就直接找我,我给你当后台。”

她又说,“小白,从现在起,我给你一个新任务:可能你也听说了,最近旧城改造工作要提速。鉴于前一阶段拆迁办几个人由于严重错误都已经被移交司法机关处理,所以要重新组建南区拆迁安置办公室。章书记和我的意见,由你和原来拆迁办仅剩的秦副主任来组建人马去把尚未完成的南区拆迁工作先继续抓起来,一定要用最短的时间抓出最大的效果。不过目前虽然由你负责全面工作但暂时不会给你明确的职务,毕竟你只是一个正科级。但我希望你不要为这点小事计较。”

白子行看着这个语速极快的女区长,就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点点头努力地微笑了一个告辞出去。

白子行被搁进“南区拆迁办”的消息在白子行被接见后的几个小时内传遍了包括传达室老张的耳朵。白子行下班的时候,老张特地把白子行拉进了他的私人领地传达室里,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包有点返潮的软包装的“龙凤呈祥”,硬塞在他手里。后来他才知道老张的房子就在风街,属于第二期规划拆迁的范围。

白子行一直担心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被孤立的待遇,但事实上大家又更喜欢他了。机关里待久了的人都有同一种毛病,既然自己捞不到好处,总是希望自己不太讨厌的人去坐那个**,以后办事也方便些。所以与各派人缘都好的白子行不仅没受到嫉妒,反而在单位里地位陡升,连几个副区长偶尔碰见他也要主动的聊上两句,使得白子行经常有受惊若宠的感觉。

他对欧阳卿说,这几年在拆迁办的工作绝对不是“受宠”的感觉,而是“受惊”,所以得发明一个政治用词叫“受惊若宠”。至于这其中的是非因果那是真的不足与外人道也。

白子行想过一阵转过身拍了一下廖老三的肩膀:“明天你就不要去闹了,让其他人继续在马**上开会就可以了,你告诉他们,想多要补偿就要听你的话,记住了吗?”

廖老三严肃地双脚并拢一个正规的立正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白子行笑着扒拉下廖老三的手,边走边说:“还是那个卡号,记住了?”他慢慢地从这废墟中溜达出去,心里升腾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感。并不是一个人需要有多大的欲望才会干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很多时候不过就是那么几个巧合而已。

3

如果生活辜负了你,你大可不必骂娘,因为骂过之后你还得面对比无赖更无聊的生活意外。天空永远是按照自己的脾气升云落雨,不管你会打喷嚏还是会流泪。欧阳卿斜倚在柜台边上望着街景发呆又暗自觉得好笑。那个被安置来且无限被看好的“女友”王晓芸似乎真是个懂事的女子,在自己父母面前大说他的好话,刚才又来一个电话让欧阳卿别急着回家,因为欧阳妈也知道了他们两个人今晚会共进晚餐的。欧阳卿说那咱们得套好吃啥的说辞,否则窗户纸不用戳就得破了。王晓芸的声音轻快地传过来,说还是**湖考虑周到。等到两人在嘻嘻哈哈中订了说辞挂上电话欧阳卿才回过神,究竟是谁掩护谁呢?

陈凡一脸睡意地走了来,但屁股还没坐到凳子上就又蹦起来说自己终于挣钱了,还不止一点点。说那种新的赌球游戏太好玩儿呢,在游戏中就能赚钱,简直上天终于开眼照顾他这小雀子了。

欧阳卿笑一笑懒得说他。这赌场对他异常客气的原因是什么他自己心里早已明白,所以陈凡这浑小子去玩几把捞点儿钱似乎也就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他关心的是自己这一大段突然空出来的时间应该去哪里消磨掉?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老古的“马头巷十七号”坐坐。

果然没错的是,他走进这面积不大但依然宁静的咖啡馆就又见到了那侧身而坐的白衣女子。欧阳卿走过去很礼貌地表示了对上次他丢手机女子替他收捡的谢意。女子一回头,果然是清隽得很,犹如一阵江风掠过般笑一笑却说:“你是不是准备在我附近坐下来?”

欧阳卿哈一笑说:“在你附近坐下来就好比一句诗歌:一枕江风梦不圆。”

女子深深看他一眼说:“你若花心定是个让人心疼死的家伙,有功夫又有文化的男人都快绝迹了。”说完浅浅一笑,但这一笑却让欧阳卿心里一惊,眼神如冰含霜全无暖意。他索性就在女子对面坐下来,要了一杯老店特调加白兰地的咖啡。但一时之间又全无话题,只好就着简单的思维说:“你的漂亮适用另一句诗歌:春来江水绿如蓝。”

女子一歪头问:“刚才冷僻得很,现在却又俗得很,绿如蓝是个怎样的漂亮法,难道你以为我是个妖精?”

欧阳卿有些得意地笑了,看来眼前这女子跟他偶然在在那保健城里撞见的女子差不多一样聪明了。不由得点点头,说你的聪明就好比:“一夜松涛入耳老,原来全是是非因。”

女子笑了说:“我不理你了,根本说不过你。”

欧阳卿打了桌边的铃让老古送一小瓶红酒过来给女子倒上,说人生就是各种缘分的组合,遇见你应该还是各类缘分里不错的一种吧。那就来喝一杯,《新龙门客栈》里梁家辉有一句话:“为这个无名无姓的年头干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