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最后的日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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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突然的遭遇战,打得熊灿灰头土脸,心惊胆战。警察们泼来的急剧的弹雨,打在他身前左右。树干被钻了个洞,树枝被打折,树叶被扫光。他知道,这里任何一颗子弹要钻进他的身体,他就很难走出这片大森林。

他拼命抵抗,20发子弹被他打了一半。更主要的是他的食物丢了,一阵狼窜之后,他**得肚子饿了。

实际上,这一阵急行,他已经离开海岛村10多华里。翻过一道山梁后,他的脚下又出现了一座村庄。从山上看,这村庄在一片河谷里。他又掏出了望远镜,仔细观察了好久。

这时,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明亮的夕阳下,农民似乎还在忙碌。这里的农田大都离村庄不太远,几乎都在村庄附近比较平坦的山坡上。那里还可看到农民的身影,村内的大道边上坐着几位老人在闲唠。村道上再能见到的就是成群的鸡鹅,慵懒的黄牛。

他发现一条小河绕村而过,进村就要过桥。桥头是一所小学,小学的操场上有人打球。看来这个村庄不能算小,熊灿估计,肯定会有卖店。

他还估计到,瞀察暂时不会追到这儿。于是,他走出 了丛林,沿农田中的一条小道走向村庄。

过了小桥,过了小学,果然有一间门面不大的卖店。熊灿兜里有钱,买了许多食品。没有东西盛装,店主在这小山村很难见到这样的大主顾,他给熊灿找来一个口袋,将食品尽数装在口袋里。熊灿背在肩上付了钱,出门径向山里走去。

上了山坡,进了丛林。他并没走远,找个平坦的地方,坐在一块石头上。熊灿打开口袋,拿出食物,狼吞虎咽一阵。等他吃饱,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他站在山坡上,看到村子里亮起的灯光和烟囱冒出的炊烟。他想到村子里找个人,凭腰里的钱,找个人家住一宿。

可他这个想法,只是在他脑海里一闪,就被一件意外粉碎了。

村头的小桥上,那是一条乡道。那条乡道通向哪里熊灿不知道。但他却在起身之际,看到一辆吉普车从那条乡道驰来。夜色不算太黑,他用望远镜能清楚地看到车辆的外形。这辆车虽然没有警车标志,但熊灿判断,这个时刻山村里出现他们本地没有的吉普车,这辆车很可能是对他而来。

熊灿判断得没有错,在邵局的指挥下,警察对这周围所有的村庄都在日落前派出了警力。

熊灿所看到的村庄叫四季村,甄诚的重案组就被邵局派到了四季村。

为了及时通报情况,及时联系,这次行动的各组都配了手持台。全线的情况,所有的参战干警都可以做到心里有数。

甄诚能记住他手持台的编号是“814”。他首次驻防的村落是四季村。进村后,他首先找到村长和治保主任,向他们通报了此行的意图。

然后,他们打开了村委会的办公室。甄诚又通过村委会的有线广播,向全体村民通报了情况:“村民同志们,我们是参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工作人员。现在向大家通报一个情况。9月20日,我市松花江大桥发生一起凶杀案。作案嫌疑人已窜入我村周围,罪犯身高1.73米。体态中等,长方脸、菱形眼睛。随身携带一个钓鱼旅行袋。希望广大村民,严加注意外来人。一旦发现嫌疑人,要立即向村委会举报。”

四季村四个高音喇叭悬在村中心的旗杆上,它所发出的声音不但可以覆盖全村,而且声传旷野。藏在丛林中的熊灿都听到了这个声音,他有些心惊肉跳。看来,明天再不能去公开买东西了。在这样的一个小村子里,他一个陌生人是特别扎眼的。今天,他到卖店去买东西。那满脸皱 纹的老板,还特意多看他两眼。熊灿能感觉出那眼光中满是疑惑,要不是在这非常时期,熊灿能掏出枪将整个小卖店劫了。

他原来在望远镜里发现村头有个地窖,他想那里头隐秘,又暖和。他原想可以到那里去渡过今晚,现在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背对着四季村,摸出丛林,沿着一块农田的边缘盲目地、漫无边际地向暗夜中走去。

没出熊灿所料,小卖店老板对熊灿起了疑心。但绝不是在他卖东西时起疑心,当时只是认定这是个外来人。老板看他背个钓鱼袋,认为他是来钓鱼的。因为,他们这里有一个叫吊水湖的小湖泊。可熊灿被杜方平的冲锋枪扫得灰头土脸,在丛林中又一阵逃窜,形象自然狼狈。一点也没有城里来的那些钓鱼者的闲情逸致。另外,他没有摩托车。他是怎么来的?结果,老板的疑问,在甄诚的广播通报中得到了结论。

老板没犹豫,他听到广播后向村委会报告了这一情况。

还在村委会的甄诚,**的,也十分肯定地认为,这人就是熊灿。

他立即向指挥部报告,”指挥部、指挥部,814报告、814报告。我们在四季村发现嫌疑人,他今晚天黑前,在四季村卖店购买食品。”

夭黑前?四季村!接到这个报告。邵局和秦连守立刻在灯光下,再一次展开了那张十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

四季村距海岛直线距离十华里,熊灿的腿够长的,杜方平一梭子子弹让他跑出了十华里。这十华里不是普通的十华里,其中两道山冈,一片天然林,一片人工林。还有三道河谷,数块农田。

这方圆一共有六个自然村,除海岛外,还有四季、果松、长龙、下山头、吊水湖。

它们之间虽各有远近,但都在这一片山地中。相连接的都是一些乡间土道,没有一条像样的公**。沿牛角山至黄泥镇的公**在它的外围,再远处是铁**和松花江。现在,熊灿就在这个方圆。决不能让他跑出这个方圆,这是邵局和秦连守的共同决心。

邵局用指挥部的大功率电台向所有干警发出指令,要求在村道连接处、岔**口、河流桥梁,这些紧要部位一律停放警车。安排干警在车内值班,通宵监视。各村庄要充分发动群众,发现可疑人立即报告。同时要求,警报没解 除以前,村民不要单独上山。

实话说,熊灿已陷入铁桶之中。

而铁桶之中的熊灿还在丛林之中,他沿着农田边的小道走了不远,就进入了另一片丛林。甄诚的高音喇叭,喊得他心胆俱裂,他潜意识中要求自己离这村庄越远越好。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躲开警察的追捕。从杜方平那一梭子子弹扫起的土花溅到他的身上起,他就觉得身后不远就是追捕他的警察。他没命地窜到四季村,没想到警察接踵而来。因此,他必须离开四季村。可他忘了,他来的时候是白日,离开的时候是黑夜。

密林和黑夜,使他只能凭感觉摸索前行。这样,他不时要撞到前面的树上,撞得眼冒金星。停下来,就能听到寂静的森林中的特殊声响。

“挲挲”声,是长蛇走过落叶的声音。耳边挂动的风声,是猫头鹰在林中低飞掠过他耳边的声音。无论是何种声音,都给熊灿带来阵阵不安。

他两手握枪,装食物的口袋绑在他的身上。这次,他再不敢丢。这就是他的性命,它们远比他腰上绑的”硬纸板”有用多了。

他腩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时刻,一个面包应该值多少钱?他还想过,多少钱能买来他的生命和自由?

他想休息,可这恐怖而沉寂的大森林,使他感到压抑。没有人和他交手,他的四周全是沉默,可这沉默是这么可怕。

时间过得很慢,一夜和一年那么漫长。他腕上有一块手表,而且是夜光表。他发现,时针不动、分针不动、秒针也不动。

他热切地盼望天亮,天一亮,他就会自由得多,自如得多。因为,他能看清东、南、西、北,避免大树的侵袭,猫头鹰的骚扰。逃,他也能自如地逃。

他像一个幽灵,在警察重重包围的大山里,在漆黑如墨的大森林中转了一宿。等到天色终于放亮,大山飘散了雾气的时候,他的前面又出现了一个村庄。

他大喜过望,他掏出了望远镜。他希望这里没有警察,这样他的钞票就会发挥作用。他想在那里美美地睡上—觉。可是,当他用望远镜看清眼前的景色时,他大吃一惊。原来,他的眼前仍是一条小河,小河上一座小桥,小桥头一座小学。四季村,还是四季村。熊灿在林中跑了一宿,又回到了他的出发地。

他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心情无比的沮丧。

然而,一个可使他更沮丧的消息他还不知道,他的克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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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雾气还在山谷中飘**,秦连守驱车来到四季村。熊灿昨天天傍黑时,出现在四季村村头。一夜之间,他能哪儿去呢?熊灿毕竟是外来人,山地的情况不熟,他不可能走远。

秦连守在军用地图上发现,这儿有几处独立家屋。现在已是仲秋,到了晚间天气转凉。熊灿不能在野外露营,他要找御寒的场所,这些独立家屋必须严格控制。

秦连守给甄诚带来一支微型冲锋枪,他告诉甄诚,一定要注意安全。熊灿是个拿生命做赌注的匪徒,他已连连伤人。面对要擒拿他的公安干警,他是不会手软的。

他们在老乡家里简单吃了点早餐,秦连守领着重案组上**了。

按军用地图标出的方向,他们向南山走去。太阳刚刚升起,驱走雾气,草叶上留下了露珠。翠绿的叶片全是珍珠般的水滴,秦连守他们走过,水珠就滚落。用不了多久,他们所有人的裤管全打湿了。

沿着山势,沿着丛林的走向,又翻过一道山梁,山冈上出现了一栋独立家屋。此刻,烟囱正在冒烟。一位近六 十岁的男人在山腰的泉眼处挑水,一个小孩趿拉个鞋在门口撒尿,一群鸡在刨食,一条狗在狂吠。

甄诚不解,这家人怎么不在村里住?跑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生活也不方便哪?秦连守指了指山下,顺着山坡是一片果树。此刻都已成熟,鲜果坠满了枝头。原来,这是一家看果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