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太阳城-2

代勇自己哪里想到?他的命运在一瞬间就完成了一个轮回。常钰和项佩两张很大的嘴对在一起,将他从死亡线上又拉了回来,并且将他安排成了项佩谋划中的一个棋子,一个过河的小卒。

太阳城有两层地下室,第一层是太阳城的地下停车场。代勇在停车场下面的那个地下室里。他的双臂被吊在一个横梁上,两只脚踩着两块砖头。没人理他,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恐惧到饥饿又到晕眩以至到了昏迷,终于有一桶凉水从头到脚如瀑布般流下。强烈的刺激使他终于**,可他的感觉中只有麻木,浑身的麻木。其实,没有疼痛的感觉是最可怕的感觉。他的手在哪里?他的脚在哪里?统统地不知道了。也许,他只能感到还有灵魂在他的躯壳里。

他被从那个横梁上放下,两个打手拎起他像拎起一个落了水的鸡。出了那道门,原来这地下室还有一个宽畅的所在。那里,关老爷威严端坐,身边是黑脸的周仓为他扛着一把大刀。前面一把红木椅,上面坐着常钰。身边站着的是项佩,两排黑衣黑衫的打手排列两侧。

这间地下室,除了众多的柱子,四周的墙壁上全是隔音设备,四个角上是通风设备。除了阴暗和没有阳光,这里和地上没有什么两样。

代勇被架上来,又被扔在地上。这里没有地板,纯粹的水磨石地面,冰凉、坚硬。代勇软的如棉花一样的肢体,麻木而失去了知觉的肢体试不出什么坚硬了。可他眼睛好使,眼睛向上一看,他的心凉如水,费力地喊出:“大哥,不能啊!”

至于不能什么?代勇心里清楚,他想起了肖天宝,想起了那一天的晚上。也是在这里,也是这个架势。常钰坐在那把红木椅子上,脸像一片阴沉到了极致的天空。然后,很多事情像今天一样。

常钰站起,手中拿起一炷香,项佩给其点着。然后,常钰给关老爷下跪,口中念念有词,众打手发出一声喊。

常钰上香后站起,威严的目光让代勇浑身冷颤,也许他连冷颤都不会。他的神经刚刚恢复知觉,他的肢体刚刚有血液循环。

常钰慢慢地走近,突然飞起一脚,代勇一口气没喘上来,像一条扔在沙滩上的鱼儿张着嘴拼命地想去呼吸廉价的空气。众打手又发出一声喊,其中两个走上前来,一人持刀,刀锋闪着寒光。

代勇感到他的心小了,心在收缩,收缩的他好疼。

这时,他看到了项佩上前几步,附耳在常钰耳边说了什么。常钰最后点了点头,他手一挥,两个令人心惊胆战的打手退后一步。就如暂时地解除警报一样,代勇的心一下子放松了。

一切像梦一样,常钰和那群打手转眼就消逝了,他的面前只剩下了项佩。

项佩的脸上没有笑容,可是有关切,他伸出手来拽起代勇。

“代勇,你闯的祸不小啊!你已经有了死十次的资格。关老爷在上,咱们长刀帮的家法你该懂得?”项佩拍着他的肩并拽过一把椅子,让他坐好。

虽然是一把椅子,对于代勇来讲似乎是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项佩的声音不是人的声音,仿佛是神仙的语音。代勇就差顶礼膜拜了,他感激涕零,眼泪和鼻涕一起流淌,抽泣着喊道:“二哥,兄弟的命是你救的。”

项佩递给他一颗烟,柔声说:“兄弟,我是你的二哥,我能看着你不管吗?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两个条件。一是,从此你不准再接触公安,如果再犯我就没法向大哥说话了。二必须听我的话,照我说的去做。而且,我也会永远罩着你。”

代勇后退一步,刚刚恢复血液循环的肢体“卟嗵”一声跪了下来:“二哥,从现在起,代勇的命就属于二哥。二哥叫我上哪儿,我就上哪儿!二哥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语言斩钉截铁,从心里讲,代勇此刻的心情也是如此。

“好,我没看错。你以后用的白面二哥包了,一切全由我来报销。”

“啊!”这不是神仙的语音,简直是上帝的关爱。代勇只能是从心里暗暗发誓:为项佩为二哥去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呢?

正在他搜索枯肠,百思未得其解的时候,项佩说话了。

“有一件事,你去办一下。”然后,他压低了声音并将伫立的代勇拽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只见代勇连连点头,一副坚决不辱使命的样子。

最好,项佩交待:“现在起,你可以放假。缺什么找我,我全部负责。但是,你一定要把这件事给我办好。办不好,你二哥脸上没面子,你的话我也再不好说了。”

代勇后退一步,又是一个单腿跪地,双手抱拳说道:“二哥,放心,这件事我老丈人不办,我就在他们家上吊自尽。”

代勇说的气势如虹,所有的事都被他忘在脑后,只有项佩的话对他是灵丹妙药。

项佩点头说:“好!”

代勇起身告辞,走到楼梯外,项佩喊他:“你回来!”

代勇回来,项佩拿出一个密封的塑料袋,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些白色的粉末。代勇兴奋莫名,从死亡线上挣扎出来还有这个“待遇”?他高兴极了,再一次的磕头谢过二哥,离开了太阳城。

他走出地窑,并没有遇到强烈的光线。因为,正是晚间。华灯齐放,川江市美丽的夜晚来临。

代勇活动活动脖子,手腕,脚腕,一切完好。虽然这几天经受了一顿暴打,又被像肉铺的猪肉一样吊了好久。可是,有人给他脚下垫了一块砖。砖不大,对他却有救命之恩。两块砖支撑了他身体的大部重量,两条腿轮流用力,他才勉强地撑下来。到底是混子,皮粗肉厚,遭此大难,个别部位痛一点还不碍行走。特别是有了项佩的白粉,他吸了一口,一个人又重新有了精神。

有了精神人就不同,虽然身上有伤痕,可他脸上没有。洗一洗,换上一套衣服,从外形上看不出,他刚刚逃离鬼门关。

其实,很多事都这样。脱离了危险他就忘记了危险,脱离了伤痛他就忘记了伤痛。就如中国人的一句俗话:好了伤疤忘了疼。

代勇就是这样,过了鬼门关,意外的有了项佩的关照,这可是帮内的二当家的。更主要的他有了白粉的来源,这真是惊喜之外的惊喜。此刻,夜晚的春风一吹,大街上灯光闪烁,他的精神来了。

他叼起一支烟,顺着麦凯伦大道向前走。前襟打开,露出里面的肌肉和那柄长刀。袖子放下,遮住那里的伤痕。小腿用力走起来一颠一颠的,好像失去了脚后跟。走了几步,他一支手伸在裤袋里,触到了项佩给他的几张钞票。这使他更是增加了精神,他两个手指挟着那支燃烧的香烟。然后,平伸向前,就如交警那样。果然,一辆出租车应着他前伸的手臂停在了他的跟前。

上了车,司机问他:“哥,上哪儿?”

代勇吐出一根烟柱说:“问什么,顺道走。”

说着话,他还一挥手。司机再也不敢言语,按着他的指挥拐过前面的红绿灯向东平湖而去。

到了东平湖,代勇下车,摸了摸裤袋拽出一张20元的票子甩进汽车里。那个出租车司机急忙大叫:“不行、不行,你没看计时器吗?32元!”

代勇站好身体,拉开衣服的前襟,一手掐腰,目露凶光。看那架势,决心为了10元钱不惜一战。司机一看,手一摇说:“好、好,你狠,算你狠!”

司机掉头,抬起离合器,加上一脚油门,摇下车窗。暗夜里飘过一句话:“龟儿子!”

代勇一跺脚,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他的嘴一歪终于停止了喊叫。

到了张伯的家,没想到是铁将军把门。他前后转了几圈,不但是住宅里没有人,小卖店也是空空如也。这下怪了,一家人都上哪儿去了?

代勇到了邻居家一打听,才知道是搬到自己家去了。他立刻拿出了项佩给他的手机,打开后,按下了一组号码。

接电话的是张晓霞,她一听是代勇的电话就狠狠地摔下话筒。可是,在响了第二下的时候,她还是抓起电话,一边哭着一边骂他:“代勇,你个龟儿子。这几天你死哪儿去了?你还知道打电话?你老婆叫人家打死了,你也不管?你算个什么臭男人?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来!”

老婆的喊叫,也让代勇内疚,毕竟是他的老婆。他急忙中想起了秦忠卿,于是他解释道:“哎呀,我能不管吗?我都给你办好了。我有个亲戚也是我哥,他是市公安局的刑警大队长,他保证给你办好。”

代勇是情急之间想起了秦忠卿,他也不知道什么支队、总队的,他觉得大队长肯定是大,他就选择了一个大队长,好像可以给他提提档次。

听电话中张晓霞没说话,他接着说:“你放心,那个大队长叫秦忠卿。他说句话,这点事还不轻松。”

好半天,终于听到张晓霞问他:“你在哪儿?”

听语气代勇明白,张晓霞还是原谅了他。

19

张伯的小卖店又重新开张了,而且,特意地在门前放了一挂鞭。那“噼哩叭啦”,闪光带响的炮仗,让张伯的小店有了新的生气。一群小孩子驻足观看,火花攀缘而上,偶尔掉下不响的哑炮,孩子们就抢过,高兴的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