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案件-1
50
程鹏请于老四喝酒是真心的,他的酒宴摆在了鸿雁山庄。
不知什么时候,这里也兴起了山庄。鸿雁也是这兴起的山庄之一,它远离青山,沿一条山谷修建。一色的木制结构,一色的大红灯笼,倒也别具特色。拾级攀缘而上最高处的一间,是茅草作顶,自号“草庐”的餐厅。程鹏的酒宴就摆在这间风格独居的餐厅里。
这世上的事就这样,肉吃多了,人要去吃青菜。闹市住够了,人要去住别墅。蔬菜生产多了,人要去找不上化肥的野菜,并称之为绿色食品。这顺着山沟建的“草庐”,转眼之间变成了最时髦的餐厅,人们还给其冠名为“山庄”。新的世纪了,人们偏要去返朴归真。
虽为主客,于老四并不高兴。他看得出来,程鹏是请“客”之意不在“客”,名为请他,实则他也就算是陪客。程鹏真正要请的人是迟老五,五短身材的“小山东”。
说是请迟老五,程鹏并没请。电话是吴绍雄打的,他告诉迟老五:“小五子吗?今天晚上到鸿雁山庄来。”
事情就这么简单,办对事要找对人。程鹏明白,吴绍雄的电话就是命令,迟老五必来无疑。果然,时间一到,迟老五准时走进了“草庐”。
“干爹,你请客,小五子跑步赶到。”刚进门,迟老五连屋子里的人还没看清,他就双手抱拳大声说道。
看得出来,迟老五也算得上是“场面人”。尽管见到程鹏他稍微一愣,可立马热情地喊道:“程总,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
话音一落,迟老五上前抱住了程鹏,来了个最热情的见面礼。
这就是迟老五,不管别人态度如何,他的热情足以融冰化雪。萍水一见,他就会让你有老朋友般的感觉。
抱完了程鹏,他又回头看着吴绍雄说:“干爹你没说程总在这儿,我那儿还有几个‘飞龙’,应该拿来给程总尝尝。”
“飞龙”就是树鸡,是长白山林区的美味,迟老五此时说这话,大有巴结之意。
程鹏脸沉似铁,不管是迟老五的拥抱还是他许诺的“飞龙”都没有使他绽开任何笑容。他的身后是换了衣装的吕贵,只不过他眉骨处贴着一块邦迪。左有林野,右有于老四,一面坐着吴绍雄和吕妮娜。剩下最外面的座留给了迟老五,他也没在乎,从衣兜里掏出一盒三、五香烟转圈递去。
吴绍雄不知程鹏的真实打算,程鹏让他找迟老五他认为是程鹏的好意,这样可以缓和他们二人的关系,他从中也好**。可程鹏现在的态度让他如坐针毡,他明显地感到不对劲,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了。他努力从中打着圆场,程鹏端坐那儿还是一声不吱,倒是林野大声喊道:“服务员,上菜!”
山庄的服务员也打扮的古色古香,穿着前清的服装,一摇一晃的上菜。程鹏特意的安排,全是这山庄的最高档次,酒是他带来的XO。
丰盛的菜肴,飘洋过海的洋酒让“小山东”再一次兴奋,他主动站起给所有人倒酒。程鹏不动,林野也不动,吴绍雄看了他们一眼也没动。于老四心中暗暗高兴,哪儿有请客的让客人倒酒的?他蹩足了劲也没动,他想看程鹏要演一场什么戏。
突然,程鹏身后的吕贵大喝一声:“迟老五,你他妈的少装。你当你干的事谁不知道?我今天拿你没完。”
吕贵一把撕下眉骨处的邦迪,露出里面长长的血痕。
迟老五的酒正倒向林野处,吕贵突然的一喝吓得他手一抖,价值不菲的XO流了一桌。
程鹏回身低声喝道:“吕贵、出去!”
吕贵一脸凶相,一边走,一边指着迟老五的鼻子说:“你给我等着,我叫你终生残疾!”
“草庐”的门在吕贵的身后“呯”的一声关上了,所有的人再没说话。只有迟老五脸上有些下不来,他尴尬地坐回他的座上,嘴里自我解嘲地说道:“这位老弟怎么了?”
程鹏面无表情,他拿起眼前的XO说:“大哥和四哥慢用,我和老五单独喝两杯。”
迟老五闻听此言,立刻举起他自己的杯,正要和程鹏碰杯,程鹏却一甩手倒掉了那杯酒。迟老五不禁脸色一变,正惊愕间,程鹏又说道:“这算什么,外国酒太难闻,咱们山里人还是来点散炮。”
谁都知道,程鹏说的“散炮”就是这里小酒厂烧的散白酒。这酒度数高、力量大,人们习惯地称之为“散炮”。
迟老五正要挥手拒绝,林野早就上前将他手中的XO倒掉,口中喝道:“服务员、60度散白!”
这散白酒应林野的要求是成茶杯上的,一茶杯足有半斤。两杯酒放在程鹏和迟老五的面前,迟老五鬓角渗出汗珠,一双眼睛缩成三角。程鹏还是那样面无表情,他继续说道:“我和老五有缘,我们同在风倒区,同样是吴总的朋友。多长时间,总是老五给我敬酒,今天这杯酒算我的回敬。”
说完他举起杯来,向老五的方向晃了一下,然后他扬起脖来一口吞掉。
其势可吞长江!
桌上发起一声喝:“好!”于老四还击了一下掌。
那边吴绍雄举杯说道:“来,我们也喝。”
他和于老四、林野喝了一口都停杯等候迟老五,所有人的目光也转向了迟老五。说起来,迟老五抬小杠的出身,喝点酒也算不得什么。可一来是心中有鬼,二来是程鹏气势逼人,这使他未战先怯。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示弱。他先是用手指沾了一下杯中的酒向空中一掸,然后,双手捧杯也是一口喝下。
程鹏看迟老五喝下,他冷着脸告诉林野:“再来一杯!”
一杯酒下去,一脸的红晕上来,“山东小老五”双手一摇说:“不行、不行,我先走一步!干爹,怎么样?”
他眼睛看向吴绍雄,吴绍雄眼睛看向程鹏,程鹏没有做声。迟老五摇摇晃晃的站起,双手一抱拳返身就走。
迟老五并没喝多,但他已经发现,今天是宴无好宴,酒无好酒,他想借机离去。他蹒跚着,三分醉七分装走到门前,却抬眼发现了站在门外的吕贵。吕贵横眉立眼,黑乎乎的像个周仓。迟老五一怔之间,酒意全无。恰在这时,后面传来林野的声音:“五哥,鹏哥已经倒上了,要走也得喝完这杯啊!”
无奈的迟老五只能转身,那又一杯清凉的散白酒冒着透骨的冷意已经放在他的面前。
程鹏说话了,他的眼睛没看迟老五而是盯着吴绍雄,嘴中似乎念念有词:“大哥,有人在风倒区要折我的棍。我的两个小弟被人拆了刹车,一台二号车报废滚了山。两个小弟一死一伤,这笔账我不能不算!”
话刚说完,他的眼睛动都没动,只是手中的杯向迟老五方向一举,回手又是一口饮下。
俗话说:“做贼心虚”,“山东小老五”也不能不虚。申晓燕和他说过拆掉刹车的事,但结果他还不知道,听程鹏如此说,他的脸色一变,十分的难看。他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他也没想到吴绍雄找他是如此的场面。可事情到此,他已经看明白了程鹏的用意。这明白以后,他的腿可就软了,伸出的手拿起杯来直发颤。哆哆嗦嗦地喝完这杯酒,只听到程鹏又是一声喊:“再来一杯!”
两杯60度散白酒倒进肚里已经麻痹了他的神经,加速血液循环的乙醇迷幻了他的大脑,眼前是蓝色的影子,耳中是程鹏充满威胁的语言,他害怕了。
这时,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于老四的声音:“老五啊!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我和程总的哥哥已经看了现场,一死一伤可是大案。还是向程总认个罪,冤家宜解不宜结。有吴总在,你说句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迟老五当然知道于老四是个警察,他听了他的话更是心烦意乱。没吃几口菜,一斤老白干就倒进胃里,他的意识已经混乱。程鹏坐在对面像一块冷的透骨的寒冰,身后门口的吕贵像一尊索命的无常。此时此刻,于老四的话倒像自空而降的佛门梵音,句句说进了迟老五的心坎。
迟老五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其神态早就被程鹏看在眼里。
程鹏向吴绍雄一抱拳说:“大哥,没办法,兄弟不能不给弟兄们有个交待。麻烦大哥了,有机会我再专请。”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绍雄和于老四均起身告辞。
山高风清的“草庐”,自从吴绍雄和于老四离去立刻成了一块与世隔绝的“飞地”。
这“飞地”当然的主人就是程鹏,迟老五立刻成了“奴才”,而且是做错事的“奴才”。
随着“草庐”的门一关,迟老五的腿一软竟然瘫倒在地。不知是酒精发作还是心虚难掩,他泪眼纵横,涕泪交流。
没有谁来问他,对面的程鹏仍然是冷着脸,仿佛凝住的一样。林野手中拿着一把刀,嘴里响着凄厉的口哨。吕贵踏进了室内,他不知从那儿找了一根尖镐把。下粗上细的镐把他捏在手中,连续敲得地砖震天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