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谈建房

（1625年作）

建房是为了住人，不是为了观赏，因此先求实用，再讲匀整，除非可以二者兼顾。如果单纯为了美观，那就把高超的建筑术交给诗人们造魔宫好了，因为他们造房子是不花钱的。

在恶劣的地点建造一幢美丽的房子等于把自己投入了监狱。我说的恶劣地点不光指空气不好，而且也指气象多变。你一定看见许多漂亮的别墅建在一座山包上，周围高山环绕，于是太阳的热量被困在里面，风好像聚在槽谷里一样，因此暴冷暴热，你好像住在好几个不同的地方似的。恶劣的地点，不仅仅是空气恶劣造成的，还有交通不便，购物困难，你如果肯请教莫摩斯，还有邻居的恶劣。且不说许多别的东西，如缺水、缺树、缺荫蔽、缺乏肥地，多种土壤混杂；视野窄，平地少，近处又缺少打猎、放鹰、跑马的场所；离海不是太近就是太远；没有河流通航的便利，却有河水泛滥的麻烦；不是离大城市太远，办事不便，就是离得过近，花销大，东西贵；何处人可聚财；哪里人会受困。凡此种种，由于不可能碰在一个地方，所以就应该加以了解。给予考虑，这样就可以尽量扬长避短。如果一个人有几个住处，这样一安排，就可以让在一个住处缺的东西在另一个住处有。庞培在卢库卢斯的一所住宅里看见宏伟壮丽的凉廊和宽敞明亮的房间，就问卢库卢斯：“这无疑是一个消夏的好地方，可是你怎么过冬呢？”卢库卢斯回答得好：“唉，鸟儿冬天来临时还要挪挪窝，难道你认为我就不如鸟儿聪明？”

现在从房址说到房屋本身，我们打算采用西塞罗谈演说的办法。西塞罗写过几卷《论演说艺术》和一本题名为《演说家》的书。他在前一本作品里讲演说术的原理，在后一本书里讲演说术的实践，因此我们打算描述一座府邸，用它作为一个简明的样板。因为当今在欧洲，像梵蒂冈和埃斯库里亚尔宫那样的宏伟建筑，里面却几乎没有一间非常像样的房子，看到这种情况，真令人感到奇怪。

因此，我首先说，一座府邸如果没有两个分开的侧楼就算不上完美。一面的侧楼专门举办宴会，就像《以斯帖记》上说的那样；一面的侧楼是起居场所。一个是举办宴会庆典的，一个是住人的。我的意思是这两个侧楼不仅仅是转延的横翼，而且是正面的两个组成部分。尽管里面隔开，外面却相连，也就是在正面居中的大楼两侧，由主楼分别从两面连成一体。我主张在正面宴会侧楼的上层，只有一间漂亮的大厅，高度约四十英尺，下面有一间屋子在庆典时作为更衣、准备的场所。另一个侧楼是住人的，我认为依次把它分成厅堂和礼拜堂（中间要隔开），二者都要堂皇宽敞。这两间屋子不能把整个侧楼占满，在更远的一头还要设一间冬天专用客厅和夏天专用客厅，两厅都要美观。在这些房间的下面，是一个挺好的地下室。还要有几间专用的厨房，带有食品室和配餐室等。至于主楼，我认为应高出两翼两层，每层十八英尺高；顶上是漂亮的铅皮平顶，周围有栏杆，其中插入一些雕像；主楼应根据需要分成若干房间。通往上层房间的楼梯应环绕一个漂亮的露明空柱并旋转而上，楼梯的栏杆要漂亮，顶上是漆成黄铜色的木头雕像，楼梯顶部要有一个非常美观的平台。这样做要有一个条件，即不可把下层的任何房间用作仆人的餐室，如其不然，你进餐之后，又得吃仆人的饭，因为饭菜的热气就会像顺着烟囱的烟一样扶摇直上。正楼的情况就谈这些，只是我认为第一层楼梯的高度应当是十六英尺，正好和下层房间的高度相等。

正楼的后面要有一个美丽的四合院，但三面的建筑要比正楼低许多。院子的四角都要有美观的楼梯，嵌进角楼，角楼凸出在建筑墙面外面，而不是立在墙面里面。然而角楼要比正楼低，还要跟较低的建筑物比例相称。院子不可铺砖石，因为砖石在夏天会反射出大量燠热，冬天又平添几多严寒。唯有四周和成对角线的小道可以铺砖石，四合院其余的部分应种植草皮，草要勤剪，但不能剪得太短。宴会厅一侧那一溜横翼建筑都应当是堂皇的长廊，长廊应当有五个精美的穹顶，间隔应当相等。还要有图案不同的精美的彩色玻璃窗。住家的一侧是会客室和一般接待室，还有几间卧室。这三面都应当是两溜房间夹一条走廊的双向房，单面采光，这样一来，上午下午总有些房间晒不到太阳。你还得设计一些专门消夏和专门过冬的房间，夏天阴凉，冬天温暖。有时候你一定得有一些安满玻璃窗户的漂亮房子，人简直说不上到哪里去才能避开日晒或严寒。至于弧形凸窗，我认为是大有用处的（在城市里考虑到街面的整齐，其实平墙直窗更好），因为凸窗是会议的幽静去处，还可以避开风吹日晒，几乎能贯通全屋的风和阳光是很难穿过这种窗户的。不过这种窗户不宜多，一个院子里有四个就可以了，而且只装在外侧。

这个庭院后面还应当有个内院，内院的面积和房屋的高度应当和前庭相同，四面应有花园围绕。靠里的四面都环绕着美观得体的拱形结构的回廊，高度和一层楼相等。朝花园的下面一层，改造成洞室、凉舍或消夏的去处，只有朝花园的一面有门窗。这一层应当处于地平面上，绝对不能低于地面，才能防潮。院子中间应当有一个喷泉或者优美的雕像，院子的铺砌方式跟前院相同。院子两侧的房子可做私人住房，顶头一面的可做专门的馆所。你得有所准备，万一王公贵人偶染微恙，可把其中一间用作医务室，还要附带接待室、卧室、会客室、休息室。这要放在二楼。一楼应当是一个漂亮的敞开的柱廊。三楼同样是敞开的柱廊，用来观赏花园的景致，呼吸新鲜空气。在远端两角上，作为转延，应有两个小巧玲珑的楼阁，地上铺的精致考究，墙上挂的富丽堂皇，玻璃窗户晶莹闪亮。中间还有一个金碧辉煌的穹顶，还有其他种种可以想见的美妙设计。在上层的柱廊上，如果条件允许，我也希望墙上有一些喷口，从各个地方喷出一些泉水来。

府邸的模式就说这么多，不过还有一点，正楼前面一定要有三个庭院：一个是绿草坪，四周有墙；第二个大致相同，但墙上要装点一些小塔楼，或者不如说是一些装饰；第三个院子构成正楼前的方场，但不要建筑，也不要光秃秃的围墙，而是用铅皮铺顶的露台围绕，三面都要精心装饰，内侧是柱廊，台下不要拱门。

至于事务性用房则要保持一定距离，通过一些低矮的回廊与府邸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