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是那条龙?”

一听客拍案而起,惊得站在一旁的年泡泡透出一身冷汗。

“是那炼华尊者豢养的小龙么吗?”

周围听客全都为之心头一紧,正想继续听下去,说书先生却故意技巧性地停顿,伸手呷了口茶,听着听客们的议论和争吵。

“原来那传说南江江底浸着的千年珍宝竟是一尾活龙?!”

“不是有野史记载,那条传说是圣君的军师故意放出给前朝国君的吗么?”

“开什么玩笑?那圣君军师不过是凡人一枚,怎会知道南江江底有龙啊?”

“啐!那圣君军师的传言可比那南江活龙多多了。根本不知是何来历,亦不知是男是女,史书记载,他时候英气逼人,时而妩媚娇柔,还是圣君从前朝亡国之君手里掳来的美人,随军作战,只在帘幕后出谋划策,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寥寥可数,定鼎京都后更没有随圣君入朝拜相,反而不知去向,圣君还将他的牌位请进太庙祠堂,谁知他是仙是人。”

“不是有书说她是条狐狸么吗?狐仙下凡来报圣君恩典,助他开国创业。”

“听名字也知道是个假人吧?言化——组起来便是一个‘讹’字。”

“哎哎哎!这不是说书么吗,说书,讲故事呢。认真你就输了!话题扯远了,不是在说那条南江龙吗么?怎么又跑去二百多年前的圣君军师言化那里了。”

说书先生不言不语地放下茶盏,清咳了一声:,“各位听客,若想听言化军师的故事,老朽这儿也有,不过留待明日再说。今日,且让我们把这条小龙说完。”

“话说,这条小龙从江底被人扰醒,凶性大发,要知道此刻它已有千年道行,不再是当年在九华霜曲山承受炼华尊者灵气的小龙了。它浑身烈红如血,性情残暴如火。一尾甩去,将官船整座拍成江底,仰天长鸣,它潜入江底,不过片刻,南江江水倒流,几卷滔天波浪向沿岸,空中,四方冲去。堤坝又如虚设被瞬间冲塌,城池土墙被一刮而过,宛如宝剑削泥般迅速。一时间,南江沿岸十余城池遭殃,死伤无数,而水患还在蔓延,那尾红龙在江底翻江倒海,摇头甩尾,狠不得将这南江水给彻底淘干了似的,卷起波浪就向前朝离南江不远的都城冲去。天庭闻讯惶恐,前朝虽然气数已尽,却还轮不到一条孽畜将其翻整**平,于是派来御守神将下界擒拿此兽。”

“好!这孽畜,祸害人间,就该让天庭派人好好收拾收拾它!”

“就是!这可恶的畜生,竟然因为扰它睡觉便无故残害那么多黎民百姓。”

“若用人间的刑法,就该让它也被活活溺死,让它也尝尝溺死的滋味。”

“呸,天庭哪有这等软弱的法子,像这种没血性的畜生,就改打散魂魄,剔除轮回。”

“……它……也许有什么苦衷呢?”

违和的声音突兀地从人群中跳出来,引来所有听客皱眉不解地回头瞪人,年泡泡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情急,竟开口多了话。

说书先生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她:,“这位姑娘,听完南江水患死伤无数,怎得还会帮一只滥杀无辜,性情残暴的孽畜说话?”

“……”

她张口,却又无声地闭上。她说不上来,只觉得……替它委屈。她知道,人界最重人命,无论有千般理由万般说辞也无法为那条小龙开脱罪责。

看客不理会她插话,转身又问那说书先生,:“先生,那天庭降下何人收拾这孽畜?”

“御守神君,天庭第一神将。他身驾四翅灵凰,睥睨这条烈性不改的祸龙,却没有下得去手。”

“咦?神将也怕龙么吗?”

“非也,只因这条祸龙聪明狡猾得很,眼见天将降临,知道自己必是不敌,便一摇身化为人形,那片片晶莹剔透的红鳞化作娇嫩粉红的肌肤,焰色的鬓毛飞扬幻化成幽红长发,如衣似裘地从肩头翩然滑落,欲隐还羞地遮着要害部位。一时间,那翻到南江的祸龙不见了,深蓝的波澜里拱出一个身姿曼妙的少女,长发赤身,双腿交叠,她躺在波浪间,指点红唇,一双龙角可爱俏皮地探出发间。民间传说皆知,龙女性**,擅魅惑,好与各类生灵苟且,可这尾活龙性情更为浪**,连天降都敢勾引**,金色的眼瞳里载满了无辜和若有似无的**,看得云端的神君出神发愣,刹那间忘了今夕何夕。”

“哈哈哈哈!搞了半天,先生你今天要说的既非政事,亦非传说,而是事关天庭的桃色小艳本啊?”

“哈哈,是不是桃色艳本要听到最后才知。”说书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故意瞥了年泡泡一眼,“龙女幻化成型勾引天降欢好,神将把持不住,终从云端翩然落下,与龙女共赴巫山云雨,畅享**。天庭闻讯大怒,将神将召回天庭,贬为凡人。”

“啧啧,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只是没想到,那条龙,竟然是条母的。”

“好好的龙女,不在龙宫享福,却来为祸人间,那后来呢?”

“龙女不驯,继续为祸南江,无人能降,最后,天庭只能请出九华霜曲山的炼华尊者,为这孽畜造下的孽买单。尊者赶赴南江,龙女故技重施,再度化为人形妄图引诱尊者犯戒,却被尊者一招将其打回原形,顷刻间凶龙被制服,。尊者抽其龙筋,用龙筋镇住江底,抽出宝扇一扫南江江面,夏夜南江千里冰封,冻住那尾活龙。从此南江再无水患,而那尾被抽筋断骨的红龙被炼华尊者亲手葬送南江江底……那尊者从此也不知去向。”

抽其龙筋,葬送江底……

好惨……

好可怜……

被抽筋断骨,一定很痛吧。

痛?何止是痛……

还很冷。

掉进被冰封的南江水里,我快冻死了。

不过,谁让我是没血性的孽畜呢?一定没人觉得我也会觉得冷,对吧?

那冰层就在眼前,我想破冰出去,却连伸爪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冰焰好厉害,冷得我牙齿打颤,恨不能把牙齿都咬碎了,捣烂舌根,拨掉身上的鳞片,直接死过去,直接去下一世,直接将所有忘得一干二净。

抽掉龙筋算什么?震断龙脊算什么?若能将我脑子里的爱念嗔痴一并抽离,那才绝好呢。

这些卑贱的人类,凭什么对本神座评头论足,说着那些似是而非的假话!

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欢呼,鼓掌,庆祝我死得好,死得妙,死的呱呱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声惨叫从一名听客嘴里传出,只见他的手被人张口咬去一块肉,血正渗渗地往下滴。

“咬……咬人啊!不,有妖怪要吃人啊啊啊啊啊!”捂着自己受伤的手,他嗷叫着指着瞪大了凶目,嘴里叼着一块滴血生肉的女人。

年泡泡木讷地张了张嘴,舌尖的血腥和肉滋味并非她所喜,她甚至因为那股腥臭皱起了眉,但是,张开的嘴好痒,好想像再撕咬些什么。

“你……方才说谁是孽畜?”她张口,嘴里的生肉啪得掉在地上,沾染了一身红血。

“救……救命啊!快叫衙差来,这个女人她疯了,她要吃人啊!”

微微低身,年泡泡一步冲进人群,打散了围观的听客,她的眼里一片模糊,看不清谁是谁,也不管谁是谁,只是愤恨地张开嘴不论青红皂白的咬下去。

她像只被踩到尾巴的野兽,四角着地,眼孔通红,发出弱弱的低鸣,:“咬死你们……我要把你们统统咬死!”

她奋力将一个男人按在地上,四肢踩在他身上,用嘴撕开人类的衣裳,盯准了腰部,这里有脏器吧?叼出脏器,人就没法活了,就没法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也没法子发出难听的惨叫声,就安静了吧,哼——张开血口,她正要泄愤地咬下去,脑后却被人用刀柄猛力拍下。

吓得差点尿裤子的男人急忙从她身边挪出身,跪在地上朝救他衙役哭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哪里来的疯妇,当街咬人血肉,拿镣铐锁上,带走,丢进大牢。”那衙役将腰刀插回刀鞘,看着地上昏死的疯女人。

“是!”道。

“龙成年以后……要做什么呢?”

“**。繁衍宗族。”

“……那我可以跟你**吗嘛?”

“不行。”

“为什么?”

“我不是龙。”

“有什么关系,我不会嫌弃你的。嘻嘻。”

“不行。”

“为什么还不行?我喜欢你呀!”

“那是为你宗族繁衍后嗣,我非龙,不准胡来。”

“那我偏要偏要和你胡来呢?”

“灵兽理应为繁衍宗族后代**。这是做兽的基本原则。你若轻视**,擅自妄为,根本不配为灵兽。”

……

我才没有轻视**,我比那些小龙小凤小麒麟都在乎好吗嘛?我才没有擅自妄为,我不想像它们一样,随随便便在草地上碰到,互相看顺眼了,就脱光光抱在一起妖精打架好吗嘛?

我哪里不配做灵兽了。

不和自己宗族繁衍后代,就连做兽的资格都没有了吗嘛?

“为何咬伤清潼?”

“……因为他讨厌。”

“讨厌?仅是因为讨厌,就把清潼的龙角都咬去一块?你太过放肆了。”

“……”

“你既不说缘由,便要受罚。去崖壁思过,七七四十九天后方能回九华山脚。”

“咦?那么久?那不是有很多很多天不能见到你?”

“……去思过。”

“哦……”

为什么罚得这么狠?你都不会有一点点想我吗嘛?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你都没有看出来,我在不好意思吗嘛?清潼那个混蛋家伙,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将我拖到树丛里,想要逼我就范,跟他**,这种话,我怎么开口跟你说啊。

七七四十九日后——

“清潼已将缘由告诉我。”

“……那个多嘴的家伙。”

“为何不肯答应?”

“……你问我为何不答应?”

“你与清潼都刚过成年之期,论轮岁数,很是相当。诞下的后代必是健康壮实、灵力充沛的一尾灵龙。”

“……你、你在同我开玩笑嘛吗?这,呵呵,可一点也不好笑。我怎么可能和清潼那家伙……”

“我从不开玩笑。”

“……”

“你与清潼,是盘踞九华山的仅存两条活龙,龙族多为战将坐骑,交尾之日甚少,后代注定单薄,你们俩理当该为族内担起繁衍后嗣的责任。”

“……”

“日后,清潼再亲近你,不可再咬伤他。”

“不可咬伤他?那你要我怎样?躺在地上任他为所欲为嘛?还是自己乖乖脱光衣服邀请他过来?”

“……”

“你到底把我们当成什么了?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你是龙。我自然当你是龙。”

“原来从始至终,你都只把我当成一条龙来看,是吗嘛?我在你眼里不过就是一条可以随处**随处**的兽,是嘛吗?到了**期就该滚到山洞里去****繁衍繁衍是吗嘛?!”

“……此乃你宗族——”

“少给我提什么宗族责任,基本准则,我不喜欢清潼,我不要跟他**!就算龙种就此断了,我也不要跟他**!”

“胡闹!”

“我就是胡闹!若非胡闹,怎会以为成年后你就会多看我一眼,若非胡闹,怎会以为每日幻作人形,你就不会把我当成随处****的兽类看,若非胡闹,我怎么会以为有一天你会正眼看我。结果……你叫我去跟别人**,呵,呵呵呵呵……”

“……”

“……你当真看不出来,我在喜欢你吗?”

不是**,不是繁衍后代。我对你……不是简单的**胀痛,不是单纯地渴望裸裎相见,亲密贴合,我想要的更多更多。

每天想我一次,我不在的时候,眼睛会四处找找我的身影。能区分我跟其他围在你身边的兽类的不同,看着我,眼瞳里能沁出笑意,嘴唇能弯出漂亮的弧度……

如果能这样,不**也没关系,没有后代也没关系。

如果这些都是贪求,你办不到,那也没关系,只要,只要……你能正眼看我一眼,就好了……

“我没有那种感情。”

“……”

“在我眼里,你只是一尾龙,和清潼无恙。”

“……”

当然无恙啊,你叫我去跟清潼**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你是尊者呢,是这九华霜曲山最最尊贵的人,是已经超脱爱念嗔痴的人。怎会和我这种还在欲念里徘徊的低贱兽类有所牵扯。

若是喜欢,不,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在乎,若你懂我一点点的小心思,你也不会开口说这种过分的话。

我只是在挣扎而已,在垂死挣扎……想让你说一句让我彻底死心的话。

然后,我会随你心意,乖乖地去当一只称职的兽。不再用奇怪的执念禁锢自己的欲望,我也可以四处**,随处交尾,在草地上和看对眼的雄性妖精打架,只是……

我才不要繁衍什么后代。

我绝不碰龙族。

就让我当头没心没肺,按照自己欲念乱来,又没有责任感的兽好了……

就算你用最轻视最蔑视的眼光看我,也好过在你眼中我与这九华山众多灵兽形同,只是你收留豢养的一只宠兽而已。

“呜呜呜呜呜呜呜……”

小兽般的梦呓低鸣从黑暗阴冷的牢房里传来,随着半夜凉风吹来,像极了阴间鬼怪的哀鸣。年泡泡蜷缩在脏乱的草席铺上,嘴唇不停咕哝。豁然,牢门从外被风吹开,一袭雪袖随风翩然吹落年泡泡的脸颊,柔软的缎面抚过她的颈脖,玉色指尖轻轻掠过她苍白的脸颊,爱怜兮兮……

“年儿……”

“呜呜呜呜呜……”

“不哭了。年儿。”

“……唔……”

“为师带你出去。”

“不……你走开。”她戒备地缩起身子,从牢房的角落里躲去。

“……”雪色缎袖一顿,又再度抚上她的身子,广袖一扫将她整个人不容推拒地拥进怀里。

“不要!你走开!不要碰我!我就不要听你的话,不要随随便便和什么龙**,不要随随便便**,不要随随便便生下一条龙,完成什么宗族责任……不要不要,我不要!”

来人不语,长袖搂紧了胸口的小人,由不得她拒绝。

“我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哪里不对了……为什么要逼我跟不喜欢的人交尾……我除了繁衍后代就对你没用了嘛……”

她不顾他越缠越紧的拥抱,发起狠来推拒他,张牙舞爪地扯弄他的雪色广袖,小小的爪儿不知为何变得尖利锋锐。

“嘶啦”一声,缎面雪袖被撕开。

男人白皙的手臂尽露其外,却还是不肯收手地揽住她的肩头,腰肢。她索性张嘴咬住他的脖口,只听他闷哼一声,只是深深一叹,不再动作。

这还不够,不够不够!

她再度挥爪,“唰啦”扯下他衣襟口,两朵红莲扣被应声扯断,一片白皙平坦的胸膛微微起伏着,若隐若现地掩在雪白的衣襟后……

月圆之夜,月光极亮,透过牢户的窗,银荧的幽光铺洒在牢房内。

两条黑影,一高一矮这般站着,那矮小的身影突然倾身,小心翼翼地凑近那片月光照射下,如凝脂般的胸膛。

“……这是什么?”她异样的琉瞳凝视他的胸膛。

他不语,只是淡淡地拉好被她扯坏的衣襟,想要遮掩那胸口的异物,却被她徒手拦住。

“你的胸膛上,为什么会有朵莲花?”

粉色妖娆,绽得并不清雅,反而带着诱人一亲芳泽的诡味。

“……年儿。让为师穿上衣衫。”这一声近乎讨饶的温和声音,让她心眼儿都酥软了下去,他生性严谨认真,近乎刻板,衣衫一尘不染,穿戴无暇无疵,或静或走皆是天人之姿,何时像这般放浪地衣衫不整过。

抓住他的手一松,他优雅地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将衣襟拉好,没在意襟口被撕烂的破碎布条,低眸,他的眼瞳里只将她眶在里头。

冷冽的晚风吹来,雪丝般的长发在她眼前如霜雪飞扬,她不可置信,抬手撩起一簇:“你的发……白了?”

“……”

“……为何?为何白了?”

一言不发,他缓缓伸出手,绕过她的腰肢,轻轻一送,就将她推进自己怀里,再度拥紧,。他低头,弯下腰身,将脸深深埋在她矮小的肩膀上,银线发丝与她的黑发几度纠缠,嘴唇亲昵地碰上她杂刺的乱发,麻麻的酥痒没让他退却,反而更深地侧眼嵌进她的颈口。

“不是要忘记嘛吗?那就彻底忘了,不用你想起来。”

他身上的味道,好熟悉。

清幽的檀香,让兽类眷恋的丰沛的灵气。

只要沾染他的灵气,就会再也不想离开他。

每个兽类都是这般想的。

她——不过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他们骂我,他们每个人都在骂我……说我没血性,说我天性浪**,说我**娃**,说我只知四处**,与人苟合,说我就是一头嗜血成性,残暴任性,贪欢纵欲的下贱畜牲,他们每个人都骂我……”

“去跟他们说,我宠的。怎么了。”

“……”她僵在他怀里一愣,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他方才是说……宠她吗?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开口说这种话?

她认错人了?

她慌乱地退出他的怀抱,捧住他的脸庞,正想细细打量,忽而他胸口那朵粉莲荧光一闪,有什么心念从她脑海咻得被抽走了,眼前的面庞说不上来的熟悉,又不说不上来陌生。

“……我……”

“嘘。忘了吧。”

雪袖从她眼前扫过,她双眼一闭,有什么景象从脑子里被豁然抽空,一干二净,空白一片。

“师父……今日是月圆之夜。你变大了呀?”仰躺在师父怀里,年泡泡微微睁了眼,琉色的瞳光不见了,乌溜溜的眼珠里尽是昏睡朦胧的痕迹。

“嗯。”

“我好像咬伤了人,咬了好多好多人,还吃到了人类的肉,嘤嘤嘤,会不会被人类给斩脑袋呀?”

“谁敢?”

“那些衙役呀,他们说我是疯婆子,说我是食人族,说我是……”

“去跟他们说,我宠的,怎么了?”

“……= 3=这句话,听起来好耳熟——啵。”

“为师带你出去。”

雪色长袖一扫,牢门崩裂爆开,一簇雪白的身影在圆月下,从牢笼高墙轻盈跳下,抽出袖底的红莲扇,眼眸轻眯,面无表情的唰啦展扇。他一手护住歪头在他胸膛睡着的徒儿,一手优雅地抬起,轻挥而下,扬手召焰,一簇红莲焰花从大牢高墙直直坠下,惊得四下一片嘈杂,奔走救火。

可惜无奈……这把火——是水也浇不息的红莲之火。

这牢笼只有烧到化为灰烬的命运。

年年有条小鲤鱼

星野樱

枯山水庭院。

雅致悠然,随处可见的大片白纱迎风肆意飘扬。

虽名水庭院,却是滴水未有。

一座阁楼竹屋,悬空建在白沙石上,几簇白石雕坐落在庭院里。

白纱绕石,没有一滴水,却仿若在水中。

晚风拂过,更吹得庭院白沙如水般涟漪阵阵,沙沙作响。

一弦被女子青葱指尖拨动,圆月之下的竹阁内骤然响一阵诡异的琴调。

声促促,调幽幽,意懒懒,味艳艳。

女子红唇轻勾,弧度娇好,细媚的眼眸睥睨不远处雪纱笼住的床榻,朦胧雪纱勾勒出榻间男子的身影。明金色的衣袍从雪纱榻上垂落地面。

白凝雪收罢琴座,悠然起身,聘婷袅袅地挪步走到床榻前,弯下身,俯视床榻的男子,指尖从额前,鼻梁,游走至嘴唇。

柔软的仙音飘出红唇,:“这……便是你嘛?”

男子双目闭着,显然昏睡未醒。

“贬为凡人后就如此孱弱嘛?怎么会这么简单就被我这远不如你的小仙抓到,感觉有些无趣了呢?”白嫩的手从男人的嘴唇挪开,索性一挥拆下他的金色束冠,一头华美黑发如瀑散下,几缕幽丝沾在男子干燥的唇上,幽黑勾勒润红,显得几近性感。

“啧啧啧……是因为被那孽畜破了童子之身么?以前看你,总觉得你冷得像千年寒冰铸成的。怎么……与那孽畜龙女燕好后,连面相也沾染了**邪的感觉?”女人嫩白的小手抚上他的脖口,顺延向下摸去,抚上他金灿灿的束腰带,手指一扣,难解的束腰便尽数散落,“连畜生都吃得下口,可见你又多不挑剔……当真活该罚你下来做一遭下贱人类。”

“……不过,若非如此,又怎能如我心意呢?谁让你以前总是冷冰冰的……你欠的情债,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了。”

眉头轻皱,倪大野闷哼一声,却没见转醒。他薄唇紧抿,仿佛在抗拒身体上有人若有似无的挑逗、诱欢。

那守身如玉的小表情惹得白凝雪颤颤一笑,手儿从他身体褪去:,“怎得。分明已经人事,还露出这生涩的表情。我可不会像她们一样对你,我要让你……自己来。”

白袖扫过男人的身体,白凝雪没褪去他的衣裳,反而从床榻上咻得起身,走至离榻不远的琴台。

抬手拨弦,玄女九音谱的音律调子从指尖流泻出来。

琴声催情,榻上的男人豁得坐直身子,木然地站起。

黑发翩然垂下,黑瞳幽幽地睁开,他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奏琴拨弦的女人,身下窜起一股无名欲火。

她是谁?

他……认识她么吗?

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对他的胃口,好像在勾挑他过去吃掉她。

这吵人的曲子,魔音穿耳,仿佛在说,抱她,抱她就不会再对其他女人有杂欲念头了,不会得不偿失,不会相思得不到,想要不敢开口,即便不认识她……也没关系,她在等他伸手抱她进怀里。

他现在就想要这样一个女人,要一个能让他心绪片刻安宁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要让他觉得和她若即若离;这个女人,不用让他想得揪痛胸口;这个女人,不必上他的心进他的脑,推也推不开,得也得不到。

大步向前,他大敞衣扣,露出光洁紧实的胸膛,居高临下地站在弹琴女人的面前,眼瞳里是犹豫挣扎,身侧的手青筋毕露颤颤发抖,一颗汗珠滚落下巴,喉结上下轻轻一跳。

“女人……”

白凝雪轻轻仰头,手指依旧拨弦不停。

“你是想和本大爷睡觉么吗?”

白凝雪没料想他被琴音控制下,会有此露骨之辞,惊得低呼一声,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话,两颊绯红,完全没了方才的气势,心虚地低下头去。

“我……”

眼眸一眯,他无视她的羞怯,伸手将她从琴座蛮横地拖起:,“现在想说‘不要’,也晚了。”

霸道地将女人横抱而起,一股仙气冲进他的口鼻,他像闻到了异味般皱眉,一咬牙,索性将女人从眼前挪开,扛上肩头,一边向床榻走去,一边要散去闷热褪去底衫。

身下的女人不会减少他胸口的闷痛,身下的女人亦不会让他紧张无措,觉得自己胆小笨拙,他大刺刺地对她。

“……你,没有哪儿不舒服嘛吗?”

“什么?”他毫无所动地撕扯女人的衣衫,就好像在撕扯一只烤鸭的酥皮。目的很明确——填饱肚子。

“……”他没有半点不适的表情,让白凝雪不甘心地咬住唇角,“怎可能半点没有,你体内的情蛊是我亲手……碰女人的话,怎么可能会半点感觉都没有,除非……”

后半句话她说不出口了。

除非——他对她,半点爱恋,甚至连半点情绪都没有。

只是单纯地发泄欲望。

情蛊,世间凡俗之人发明的无聊小药。名曰控人心绪感情,实则不过自私地想让不在乎自己,不稀罕自己的人痛苦而已。

只要喜欢的不是我,只要看上的不是我,只要心里头想的不是我,那便痛苦吐血死去吧。

白凝雪初入凡间,只不过瞧来稀罕,心念一动,想整整那个前世在天庭像块冰似的的混蛋浑蛋,谁知搬起石头,竟是羞辱了自己。

奋力挣开被琴音所迷的男人,白凝雪羞愤地冲到琴座边,抬手扯断琴弦。

弦断,余音禁。

仿佛一道心魔从脑中抽走,倪大野抬手按住发烫胀痛的前额,随着弦断的瞬间,昏阙在榻上。

……

一副仙境画卷在倪大野的眼前缓缓展开。

散去的浓厚云层下,仙雾缭绕,青烟袅袅,涧泉流淌,秀水灵山。

神鸟空中翱翔,瑞兽谷间奔跑。

山谷间,遍地奇花异草,色彩斑斓,争艳怒放。

山顶却是白雪皑皑,飞霜无数。

灵雪化泉,清澈甜润,从山顶倾泻而下,垂落不见底的幽谭。

这便是——九华霜曲山。

一座住满了珍奇异兽的仙山。

不同于蓬莱、方丈、瀛洲三大仙山。它绝世而立,是所有灵兽的眷巢。

除了掌管天庭所有灵兽的炼华尊者外,此处再无任何仙家。

几千年来如是。

他……怎会跑到这儿来?

愣愣地站在这山谷间,暖风抚耳,花香怡人,各色灵鸟在耳边轻鸣,心绪也跟着平静下来。

他正要闭目养神,忽然树丛灵鸟被人惊动,一阵有伤风化的女人娇喘呻吟声从背后树丛传来。

那女子喘息得似痛非痛,似快非快,让他眉间越皱越紧,薄唇用力抿紧,几近煞白,终是再也无法忍耐,正要抬脚走开。

“……没劲。不玩了。”

“走开,本姑娘没兴致了。真是的,一身汗,湿哒哒的,真不舒服。”

绿葱的矮树丛里,钻出一颗不安分的头。

粉色龙角,琉色的瞳,汗津津的脸庞,几缕湿发帖在颊边,一见他站在树丛边,眼眸微愠眯起。

“喂。你是什么东西?偷窥别人很好玩嘛吗?”

偷窥?谁?在说他?

“啐。下作。”

说罢,她从树丛里爬身出来。

眼前的情景,让他倒抽一口凉气,急忙将视线唰得挪开。

这女人一身湿漉,几乎**,一块粉色抹胸、一条小巧的亵裤是她全身上下仅着的衣料,被汗液一浸,暧昧地贴紧**,勾勒出的曼妙曲线凹凸有致。她浑身娇粉一片,香汗沿着胸线,腹沟渗渗滑下,身上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味儿。

莫非她方才在……

“哟。你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敢看,干吗来偷听?”她讪笑,见他尴尬地别开脸,玩性大起,索性站起身蹭到他身边,拽拽他的袍袖。

“喂……我刚刚好像没忍住,不小心叫出声了。你有听到吗嘛?嗯?”她语气轻佻,还对着他的肩头轻悠悠地吹了口香气。

“……休得无礼,退开。”他开口。

“噗!哈哈哈哈哈!难怪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原来,你不是兽,是仙啊?哈哈哈哈哈!喂,神将哥哥,这么纯情害臊啊?莫非第一次看到刚**完的灵兽嘛?那你可得小心了。这漫山遍野的灵兽啊,可都是随地躺倒就开始嗯嗯啊啊的呢,没办法,谁让咱们有责任呢。要忙着繁衍后代,延续宗族嘛。你啊,就只能多多包涵我们的无礼咯。”

“……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嘻嘻,我是啊。我呢……玩过麒麟、玩过凤凰、玩过貔貅,这漫山遍野的灵兽我都打算玩上一遍,可是……我还真没玩过仙家神将呢。神将哥哥,要不要……跟我来一发玩玩?”

“你……身为灵兽,**繁衍是为天庭所容,但岂可由你这般以**为乐,**成性!……”

“嗤……哈哈,哈哈哈哈!你是那个人的谁啊?怎么讲出来的话如出一辙。”她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将他拉近自己,香软的两片唇就在他眼前开开合合,连粉软的舌尖都被他看得一干二净,“怎么办。我突然喜欢上你了。求你了。神将哥哥,就陪我玩一次嘛吗,玩一次就好。”

“走开!”

啪。

他毫不留情地将那一脸娇媚的龙女推倒在地,背过身去。可想起她赤条条的样子,脸颊一热,他胡乱地扯开自己的外衣扣。

“哼……假正经。”她在背后嘲笑他,“脱光了就快来吧。人家都等不及了。”

唰啦。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头也不回地向后一丢。

一件外衣掉落在她头顶,将她整个身体包裹住,遮挡她所有不该露出来招惹男人的肌肤。

她看着披上自己身体的衣服,一愣,看向他的背影笑意更深:,“你好讨厌哦。想让人家越来越喜欢你吗嘛?”

“……休要胡说!”

“可不是嘛,谁要你偷偷对我好?”

“谁对你好了!”

“你啊。你怕人家被看光光,给人家披衣服呢。嗯……还带着你的体温哦。”

“……”他正想开口反驳,却被她忽然低下去的音调率先截话。

“喂……以后不要再对灵兽太温柔才好。”

他皱眉,满脸不解。

“我们不像你们,绝情少欲。对我们太温柔太好,我们就会认真的。”

什么意思?

什么叫对它们太好,它们就会认真?

来不及询问下一句,青苍上空飞来一只红顶仙鹤,双爪一落地便化为白衣红发的仙意俊俏的翩翩少年郎,手执一把白羽拂尘。他先是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龙女,再朝他谦卑地鞠躬行礼,清亮的声音飘出口:,“炼华尊者座下鹤使拜见御守神将。”

他作揖回:礼,“鹤使有礼。”

“尊者口谕,御守神将前来有失远迎。此龙女成年未久,兽性未脱,任性狂妄,行事难免乖张跋扈,有失检点,如有冒犯之处,望神将莫要责怪。”

“……尊者多虑,在下不会计较。”

“多谢神将海涵。”鹤使一挥手中拂尘,转向根本当他们俩说的话是耳旁风,漫不经心吹着口哨的龙女,“你且起来,速速整理仪容。”

“干吗?”她没好气地回道。

“尊者命你进殿见他。”

“见他?见他干吗?我不想见他。”

“尊者之令,岂可不从。”

“啐。当然不敢。我不是在从着吗?”她指了指自己身披外衣下赤条条的自己,“每天都在很用力很卖命地遵从尊者之令,快累死了。还要我怎样?”

裹着外衣站起,她娇柔地伸了一个懒腰,粉糯的唇微嘟,讨好道:,“鹤使大人就体谅体谅,饶了小女子吧。刚刚交尾完很累人呢,人家现在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再瞧我这一身的味儿,您就不怕尊者大人被我这一身的兽味给熏着,冒犯唐突了他?不如就说没找着我,放我去谭里洗个澡吧。”

“我无暇与你做口舌之争。你若不从,我自有办法。”鹤使淡淡地一扫拂尘,张口念起灵咒,片刻之间,灵光骤闪,咻得将还在叫骂连连的龙女收纳进袖。像收起了一件微不足道之物,鹤使轻摆拂尘于臂间,瞥向一直站在一边不发一言的他。

“山门之事让神将见笑,久候了。”

“无妨。”

“尊者已知天庭谕旨,神将此番前来为择选灵兽坐骑。尊者已在顶殿等候神将,请神将随我进殿。”

“有劳鹤使。”

年年有条小鲤鱼

星野樱

九华霜曲山顶。

银霜遍地,飞雪皑皑。正殿深入云霄,高寒可畏。

雪顶灵湖半冰半水,几簇银红的巨型龙锦鲤无惧严寒在冰下游走;仙鹤成群飞过,偶有在冰霜灵湖上绽开的冰灵霜莲上停留,正殿上方更盘旋着几只傲然低鸣的火凤。

冰封千里,一片雪白之上,却是生机盎然,红绿交错,景色别致。

“这山顶灵兽比山脚下的灵力更丰沛,修为更高深,冰雪与它们并无感觉。”

鹤使一边引领他前行,一边简略地介绍。

走过廊桥,鹤使忽然住步,扭头鞠躬道,“沿此条雪玉回廊走至尽头便是正殿。神将请。”

“……请。”他拱拳回礼,看着鹤使正要走开,终是没有耐住性子,开口多了一句闲话,“敢问那龙女……”

鹤使一怔,抬手看看自己的袖口:,“……此乃山门中事,神将无须多问。”

“……”

“神将请。”

鹤使谦卑地低首作揖,灵光间翩然化作一只仙鹤,衔起禁锢龙女的法器朝偏殿飞去。而他迈步走进正殿,香炉青烟里,他瞥见镇守这九华霜曲山、连天庭都忌惮几分的灵兽之主——炼华尊者。

他负手孤立殿中,雪色广袖坠地,欣长的背影隐在袅袅香烟之后,看不清楚他的面貌,只是那如瀑布般的垂泻而下的幽黑长发,披落在白霜锦华绣缎衣上,显得分外刺眼。

“拜见尊者。”

“……免了。求何灵兽,自选自驯。它若服你,便带走。它若不服反噬,把你吞下肚去,也是你咎由自取。”

清幽灵缓的仙音响彻殿内,是忠告亦是警告。寥寥数语,灵力却蕴含其间,连他都能感到这炼华尊者的修为何其精深。

走出正殿,他就此在九华霜曲山顶住下。

连日来,看着这满上遍野的珍奇异兽,却不知从何选起。

“原来,你是来选坐骑的啊。”熟悉的调侃声从背后传来,他回过头去,竟是那日一别便没再见过的龙女。还以为她正在受罚,没想到……竟会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还……又跑到他眼前来了。

好在……这一次,她有好好穿着衣裳。

——尽管那衣裳只是薄纱缠身,腰臀尽显。

“嗯……我倒没想到你面子这么大,能让他特别容许你到这山顶来选坐骑呐。以往的那些仙家,他都是理也不理,随他们去死的耶,被吃掉的可是有好几个呢。”

“喂!我在同你讲话呢,你在看哪里啊?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

“真的不记得了?我啊,就是那个被你偷窥的那个,从草丛里钻出来的那个。”

……一身浪**刺鼻味儿的那个。

“就算你不记得我,也该记得这个吧?”

眼熟的外衣递到他眼前。

皱眉,是他的衣裳。他接过衣裳,正想穿上,却又顿下。很好……他可以肯定他之前的担虑多余了,这九华山规果然宽厚仁德,这几日,她没有受罚。

非但没有受罚,她还有闲情逸致去做那档子**邪之事,连他的衣裳都染上了那股味儿……

唰啦丢开手里的衣裳,他一脸嫌弃。

“……”她不厌其烦的搭话让他厌烦,他索性抬腿走开两步,拉开与她的距离。

“等等。不要走嘛,不要走不要走。,我有话想跟你说呢。”

停下,他回身,:“说。”

“噗。冷冰冰的,话又少。这种性格我怎么就这么喜欢呐。”她凝起琉色的眸,毫不害羞地盯着他看,那眼神……仿若对他如痴如醉般。

“无事便离我远点。”

“有事有事!当然有事。”好似怕他又甩下她,她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侧脸在臂膀间蹭蹭,“我当你的坐骑好不好?”

“……”他未料到她会有此一说,愣在当下,眉头更是不知不觉间拢起,“你?”

“好不好嘛,。神将哥哥?”

“……”

若论战力,龙族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这条龙……

“为何想当我坐骑?”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掉头,走人。

“哎呀,好嘛好嘛!真开不起玩笑,跟你说正经的。”她嘟起嘴巴,不爽地哼哼,“我从小就在这山里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出去见识过,偏偏这山脚都有那个人的结界,溜出去一定会被他知晓逮回来,但只要做了仙家的坐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了!”

“……无稽之谈。”

“咦?喂!是你让我说实话的,怎么说实话也你也不答应啊!我让你骑我耶!你以为我是谁骑都可以的嘛!哼!”

若有所指的挑逗话语让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一烧,他掩饰地清咳了几声。

见他有反应,她趁胜追击,抱住他的手臂撒娇地左右摇晃:,“神将哥哥,好嘛!我都这么求你了……求包养求疼爱嘛!”

“……放手。”

“上哪去找我这么好的坐骑啊?我会打架会卖萌会暖床……会乖乖待在你身下哦。”

眨眨眼,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乖巧可人,却被他毫无所动,脸色黑黑地用一手指顶住她额头的龙角,将她推离他的身边。

“离我远点。”

“讨厌。你这个仙怎么这么难伺候啊,像我这么多功能又听话合作的坐骑,给你骑是便宜你了耶!”

“我选坐骑,不是侍妾。你的那些多余功能我不需要。”

“有差没差,不都是用来骑的嘛?多出来的功能,不用白不用啊!我功能这么健全,你不用不是浪费了嘛!”

“……”简直鸡同鸭讲。

他深深吸一口气,压下脾气,郑重地开口:,“听好!我的坐骑,不是选来戏耍玩弄的,我乃神将,随时可能征战四方,做我的坐骑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你玩性太重,不适合。”

“……”

“听懂了?”

“嗯。你关心我,怕我有危险。对吧?”

“原来,你已经那么在意我了。嘻嘻。”她笑眯了眼,“你现在不同意,没关系。我等你。你迟早会同意的……”

那精心算计,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他戒备又讨厌。

她从地上捡起那件被他摒弃的外衣,随性地披上,哼着小调走开了。

他以为,玩性重如她,根本不会对一件事认真,尤其是……对他这个只有数面之缘的陌生仙将认真。

他在想什么?

这样的想法,不是好像在期待……她对他认真一样。

大概是这天庭……太平安静,长久无战,他……无所作为,有点寂寞无聊了。

可是,他错了。

这只龙……根本没有自知之明。

“喂,都不许靠过来,他是我的。”

自那天后,每日都来找他的麻烦,像保护宠物的主人,她张手拦在他面前,拒绝他跟任何一只灵兽打交道。喂,是不是搞错灵兽与主人的关系了?

“……谁是你的。”

“你啊!”她吐吐舌,“少了两个字……是——主人!”

“……”

“他是我的主人!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你们谁都不准觊觎他!”她对着雪顶山上的灵兽嗷嗷乱吠,可根本无兽理睬她。这山顶灵兽无一不傲,根本不屑争夺坐骑之职,若非真心相服,就算神将仙家在它们眼前被魔族戳死砍死咬死,它们也只是打打哈欠,抹抹须子,不痛不痒。

“……我们什么时候说好了?”他怎么不知道,他承诺了一条龙什么事儿?

“讨厌……你驯服了人家,又对人家始乱终弃,这么朝三暮四,呜呜呜!你看,人家还有你的定亲信物呢。”她指着裹在身上的衣袍,朝他闪动水眸双眸。

他不为所动,冷淡地看向别处。

她凑到他身边咕哝,:“我在保护你呢。你以为每只灵兽都像我这般友善乖巧又可爱么吗?它们对仙啊将啊,可是没有好感的呢。会一口吃掉你的哦!嗷呜嗷呜!”

还没成为她的坐骑就开始走马上任保护他了啊?还真是多谢。

“走开。不要妨碍我驯服灵兽。”

嘟嘟嘴,她不甘心地站到一边,眼珠儿骨碌一转,突然绽开奸猾的闷笑,“好吧。你去选吧驯吧,我站在旁边看看总不会碍你眼吧。”

“随便你。”

他懒得与她胡搅蛮缠下去,抬手空中画出灵光圈,亮出神兵,看准了灵湖深潭处的一只巨鳌正要出手。

不咸不淡的干扰音从旁边响起。

“哈?原来你喜欢它那种型的啊?”她讥笑连连,“拜托你开开眼好不好,他很矬耶,一百年也懒得动弹一次,眼皮一直耷拉着,你别看它鳌壳很硬很耐打的样子哦,可是它胳肢窝很怕痒耶,稍微碰一下就受不了,会乐得浑身抽搐翻过身去四脚朝天呢!”

“咦?你瞪我干吗。人家我说的都是真话。”她吹着口哨别开眼,“去啊,去驯服它啊。不用在意我的感受嘛。你和它站在一起,很配哟。扑哧,想到将来可以看到你被它驮着,然后一个激灵摔下鳌壳,一主一兽齐刷刷四脚朝天的样子,就觉得一定是其乐融融啊!哈哈哈哈”

“……”

收起长兵,他叹气,转而从灵湖边走开,驾云飞上顶殿白玉屋脊站定。

一只灵秀仙资的仙鹤低鸣着从云霄间飞过,他正要踏云奔去,恼人的声音又响起来。

“喂!你也行行好吧。这只鹤的娘子刚有了生孕,再过些时日它就要当爹亲了。你这个时候把它抓走,还要陪你征战四方,那它的娘子孩子岂不是很可怜嘛?”

手里的长兵一顿,他停住动作,回眸看着悬浮在空中的她。

他没想到,这只兽……竟然会有人情味儿。

看惯了天庭里仙气飘飘,高雅清冷的各色仙人,第一次有人叫他想想对手快出生的孩子,放它一条生路。

“没爹疼的孩子,会很惨的。仙什么的,不都有好生之德嘛。你也不忍心拆散它们一家人吧?”她坐在云端,指着那只仙鹤飞翔的方向,“你看,他嘴里还衔着灵湖的精莲呢。因为他娘子有了生孕,扛不住山顶寒意,所以他就抱她去山腰处住下了,但是胎儿能越早汲取顶殿尊者的灵气越好,那些莲花常年吸食尊者灵气,所以,它才飞上山来拿灵湖精莲给他娘子吃。”

“……你同我说这些作甚。”

“让你觉得很浪漫。你就不会抓它走了啊。”

“……”浪漫为何物?可具灵力?可助修为?不过凡人飘渺之废物,仙家不懂,也不该懂。

她撑着下巴,凝视着仙鹤飞离的方向,喃喃,:“别看我们只是兽类,我们当真比你们有情意多了,对娘子真好。啊!好羡慕!”

“……这么羡慕,就去找只龙来疼。莫要再来阻我。”灵兽玩不玩浪漫他不懂,不过,既然天庭容它们繁衍**,放肆纠缠欢爱,就和凡人无恙,大概也玩这套吧。既然喜欢玩,那便一边玩儿去,管她是要浪还是漫,只要别在他身边继续碍手碍脚就好。

“你也觉得,我应该和龙在一起吗嘛?”她涩涩一笑,撩过被风吹乱的发,轻轻地叹,“说不定,当真是我错了。”

他没去计较那个“也”字所为何来,踩云飞上雪山。

那雪山盘旋的火凤正是不错的坐骑。

正当他要使法布阵之时……

“小久,小久小久!”

果然……

她又跟来了。

只见她脚踩云朵飞身而来,张手向那只火凤拼命咧嘴摇手打招呼,一边还同他挤眉弄眼,:“你跑得那么快干什么,想甩掉我啊?你看上那只火凤了?我认识哦,我帮你搞定它呀!”

“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想帮你嘛。”她笑。

帮他?来使坏阻止他还差不多吧?已经有两次前车之鉴了,还好意思说帮他。

空中的火凤听见有人唤自己,低鸣一声,收翅俯冲,在雪山顶翩然落下,化为人型。

赤金色的长发飞舞空中,凤化男子,阴柔貌美。他红眉紧皱,看了一眼笔挺站定的神将,眼露不屑,转而朝龙女开口。

“年儿?你在这干吗?”

“嘿嘿,小久,这是天庭来的神将哥哥。”

“……神将?看着有些面熟。”

“可不面熟嘛。不就是那日偷窥我俩**的家伙呗。”

他倒抽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龙一凤。

这只凤凰……竟是那日他撞见在草丛里与她……

火凤冷冷一哼,挑高眉头:,“哦,就是那日打扰我俩欢好缠绵的不开眼家伙。原来……是个神将?哼,难怪满身外界臭味。”红袍一拉,他洁癖似地掩住口鼻。

“满身臭味的是你吧。又去哪里欺负不懂世事的小凤凰了吧?”

火凤高傲地仰头:,“何来欺负之说。尊者说了,我越快留下子嗣越好。”

一听此话,她眉间的神采突然黯淡了下去:,“哦……那不打扰你下蛋了。赶紧去吧。”

“呵。莫不是年儿对我情根深重,吃醋了?”火凤见她此状,邪声逗弄道。

“吃你大头鬼。赶紧去交你的配,下你的蛋。”

“哈哈哈哈!谁让年儿不是凰呢。凤求凰,方能孕育。不过……下次再找我玩儿吧。”他暧昧地一笑,“躲着点尊者就是。不过你也真是倒霉货,为什么每次只有跟你玩完,就会被抓到受罚啊。”

“谁是倒霉货了!呸呸!谁要再找你玩儿……一身毛的臭凤凰。”

“我还没嫌弃你一身鳞呢。”

“嫌弃就走开啊!反正凤凰什么的,我已经玩过了。”

“女儿家要懂得在**完也保持娇媚。哈哈哈,走了。”

唰啦

焰翅展开,火凤低鸣飞天,徒留龙女在原地骂骂咧咧。直到火凤消失,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头看向他:,“呃……我把他赶跑了。是不是帮了倒忙?”

“无妨。”

“真的吗?你不怪我?”她眼神晶亮闪烁。

“因为我不需要浪**、不知检点的坐骑。”

“怎……怎么了?突然就生气了啊?哎呦,神将哥哥。你莫非也吃醋了?”她嬉笑,作势又要伸手去缠他,却被他冷冰冰地挥开手。

“莫要碰我。”

“……”

“你且听好。像你或它这般不知羞耻、随意媾和的下作兽类,我不需要。”

她脸上的神采黯淡下去,连一直弯起的唇都垮下去,看着他的眼神里隐隐有些什么,他却不想读懂,转身,收起兵器走开。

自那日后,她消失在他视线里。

各色灵兽照样在炼华尊者的顶殿盘旋。

他终于可以随他心意,收服各式各样的灵兽,再从中选择坐骑。

鳌、凤、鹤、辟邪、天禄、他甚至连麒麟都瞥见了。可每每收服灵兽后,看着兵器下化为原型的灵兽,他总觉这一只不是他想要的。

“喂!你逮我所为何事?”一只巨兽趴在他的长兵下。

“……”

“既然能抓住我,我就服气。说吧!你有何要求?”

“……”

手中兵器一松,他听到自己开口:,“你走吧。”

“什么?你吃饱了撑得的啊?逮我然后再把我放了?”

“……走吧。”他背过身去。

“天庭的人脑子都坏了。”巨兽嗷呜一声,砰然跳进水里,再度潜进深潭。

他呆立在原地,脑子里轰然飘过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女儿家的小娇憨。

——“讨厌……你驯服了人家,又对人家始乱终弃,这么朝三暮四,呜呜呜!你看,人家还有你的定亲信物呢。”

不是——他并非在想念什么,并非觉得非她不可,他只是觉得这只灵兽还未让他满意。

“参见神将。”鹤使由空中翩然落下,作揖道,“多日未见,您还没有择到你心仪坐骑么吗?”

他摇头。

鹤使颔首:,“可见神将所视甚高。”

“……”

“连我都想看看神将最后所选何灵兽为坐骑。那请继续挑选,我还要去见过尊者。”鹤使一扫拂尘正要退开,白袖口被清风吹开一角,不免露出内袖藏放的禁锢法器,惹来他的注意。

“鹤使法器禁锢何人?”

鹤使抬袖:,“神将见笑。和那日一样,龙女——年。”

“莫非她又……”

“山门之事,不需神将多虑。神将还是尽快择选适合的坐骑为上。”鹤使不想多说,将他格挡在局外,旋身飞天而上。

他皱起了眉,连拳也不自觉地握紧。

他没法子当这是山门之事。

他原以为他伤了她,所以,她才避下山去。可原来,她根本毫无所感,竟然又去**邪为乐。果然是头无动于衷的兽!

不知为何,他没去择选灵兽,没去驯服坐骑,而是站定在正殿门前的雪玉回廊前。

一站……良久。

直到某个熟悉身影从雪玉回廊尽头走出来。

龙女年一身狼狈,衣裳被爪儿抓破了几处,白净的腿儿暴露在外,腰臀也若隐若现挂着粉痕,好像大喇喇地显示方才她做了何等激烈之事。

她似乎没料想会碰见他,远远地瞥见了他站在回廊上,脚步骤然僵住,视线也匆匆地刻意转开。重新迈开步子,她仿若无人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既无招呼也无表情。

可那一身昭然若揭的味儿,却不可阻止地钻进他的口鼻,又臭又呛。他眉心拢起,一把拽过想从他身边一走了之的家伙。

“痛!干吗抓我!是你说不需要我的,我去哪里与你何干!?”

“说!”

“……去**了!去做你说的**浪下贱的事情了!满意了吧?放手!”

“做那种苟且之事就那么让你上瘾嘛?”

“是啊!我就是苟且上瘾了,你没苟且过,你怎么知道你苟且了会不会上瘾!”

“……不准你再去!”

“为什么?”

“……”

“为什么不让我去?这与你何干?”

“我不知道!总之,你不准再去!”

“你说不出原有原由,我就是要去!”

“……那我便打断你的腿!”

“灵兽**,天庭所容!就算我是不知羞耻、随意媾和的下作兽类,你也没什么资格管束我!你凭什么不准我去!”

“凭我是你主人!”

“……你……”

双手脱离了他的理性控制猛地将她拢进怀里,抱紧了她的腰肢,圈住收紧,尽管他厌恶透了她身上的腥味,他却无法抗拒。

“凭我是你的主人,凭你是我的坐骑,这够不够资格不准你去随意**媾和!”

“……你,不是说我不是你需要的那种吗……这,为什么?”

“别问。我不知道……”他尴尬地别开脸,不想被瞧见此刻的表情。一定很丢脸。

“噗……好像傻瓜哦。”

“……”傻瓜?一只坐骑竟敢对主人这么说话?在他纠结挣扎半天,终于做下最重要的决定的时候,她觉得他像傻瓜?调转回视线,他忿忿地瞪他。

“你确定要我当你的坐骑吗?”她笑。

“……如果你乖乖待在我身下,不去胡**配的话。”他在说什么胡话。待在身下这种下流话也是可以随意说出口的嘛?她一定会觉得他是个不正经的下作主人,妄想对坐骑做什么邪佞之事……

“好。我答应你。”

“呃?”答……答应他?

就他那种下流的要求,姑娘家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答应!

“你,怎可胡乱答应我。我……”

“当然不是白便宜你啊。”一手指堵上他的唇,阻止他说些自打嘴巴的话,她抬手搂住他的脖子,慢慢凑近他,“坐骑对主人也是有要求。”

这暧昧的姿势让他皱眉,戒备地后退,:“什么?”

“……给我亲一下嘴儿。”揪住他的衣领,她要求。

“……”

“不给?”

“……”这等有违伦常的荒谬之举岂能同意。

“那算了。你既不同意,我也不要当你坐骑。”她从他的怀里溜出来,转身走人,“我走了。去交尾配。”

一听到**这二字,他火气上升,直冲头顶。一把捞过她的脑袋,根本来不及去思考犹豫,张唇就贴上她的嘴。只想满足她的愿望,只要能阻止她去交什么鬼配,怎样都好!

她的唇软若轻云,比那灵湖精莲更泛着幽幽芳意,他从未如此亲近过一个女子,全身绷紧到及至,奇怪的火苗从脑袋渐渐蔓烧到心底,再往下点燃到腹下。

“可……这样便可以了。”他想及时抽离,却被她捧住脸颊,拒绝他离开。

“谁说这样就可以了?”

“……”

“你身上的灵气也不错吃哦。主人,反正我都要给你骑了,再让我多吃两口仙气,也不为过吧?”

说罢,她张口咬住他的下唇,坏坏地拉扯他的唇肉,用上唇挤入他的齿间,一寸灵舌率先探路,撬开他的牙关,在他唇间翻江倒海,他从不知世间还有如此亲密的法子,舌尖向后节节倒退,却被她半路拦截,一口咬下他怯懦的舌。

额头布满薄汗,他只有握紧拳头,绷紧身体不断地提醒自己,这并非**乐欲念,这只是让供给即将成为自己坐骑的灵兽一些必要的仙家灵力,可是这只兽吃起灵力来,毫无节制,吃相可怖,一味贪求汲取。

舌尖被她勾挑,溜出了自己的唇,落在她齿间,任兽宰割。那感觉,微胀发麻,似痒非痛,从背脊钻入脑袋。

琉色的瞳朝他暧昧地眨,:“逃去哪里?你在害羞嘛?”

“……不,没……”他狡辩,音调孱弱。他从没想过,身经百战后,有朝一日,他竟会对自己的坐骑——一只小小龙女用这种近乎求饶音调闷闷地哼着。

“你们仙家亲嘴儿的时候,是不是都会这样害羞?”

“……我怎会知道。”他咕哝。

“嘻嘻……”

这问题问来奇怪,起先他并不知晓她是何用意。

可是后来,他听懂了。

在他再次上殿拜见炼华尊者之时——

年年有条小鲤鱼

星野樱

“你所选何兽?”

清冷韵华的仙音自殿堂之上遥遥坠下。

他谦卑低首,坚而有力地回道:,“龙女——年。”

此声一落,为首站在殿座旁的鹤使朝他探来揣测探究且不解的目光。而殿座下两侧更是传来阵阵唏嘘,他微微侧目,只见几名兽使皆是一怔,转而互相使着眼色,抬袖窃窃私语。

“这御守神将真是天庭那战功卓越的那个嘛吗?脑子坏了?”

“选那性**貌媚的龙女?嗤……我还当是什么英武神威的天庭神将呢。原来根本凡骨未脱,欲更甚兽。”

“嘘……别当着尊者的面说那丫头。”

“怎么?还说不得了?那丫头整天妖里妖气的,哪有点灵兽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狐妖升天呢!”

“哎。平日里尊者不让非议,也便罢了。可这丫头三天两头胡作非为,四处勾引非她所族的兽类交尾媾和,这已是坏了天庭规矩,若不是尊者保她,打下天界去也不甚为过。”

“就是!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怪异龙种。龙族碰她就像个贞洁烈妇,哭天抢地,宁死不从。哼,碰上非她族类的,就像个**娃**,嬉闹亵玩。我早说过,尊者继续纵容下去,定会出事的,哼……这不,事儿来了。”

“嘘——鹤使瞪我们了。快闭嘴。”

鹤使轻咳一声,换来四下安静,不再有人絮叨。

这四周一静,才显得整座正殿压抑静默得吓人。

青烟流转,袅袅升起,殿堂之上的炼华尊者久久不发一语,直叫这气氛更加如冰似霜,寒意入骨。

几名兽使额上无不沁出薄汗,生怕是自己方才过激言论惹恼了尊者。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上之人才再度缓缓开口。

“……你,所选何兽?”

同样的问题为何要再问一遍?仿佛刚才惹人议论纷纷的回答,他根本置若罔闻。

又仿佛……

刻意再给他一次重选的机会。

“回禀尊者,我要龙女——年儿,做我坐骑。随我离开九华霜曲山,前去天庭。”

“嘭。”

一段碎玉雕石栏从殿上断裂而下,直飞他眼前,他机敏地向后弹跳,闪身躲开。

只见那一人多长的石雕玉栏自上而下硬生生插入殿前,入土甚深。他低眸冷视着玉栏断裂处沙沙落下的石粉细末,若非他及时躲开,这被人徒手拍断的玉石栏怕是要直接插穿他的身体,叫他身首异处了吧?

而殿上传来比方才更冰寒的声音。

“你所选何兽!”音如寒霜,比起方才不冷不热的声音,这次分明已含愠意。

“回禀尊者,我要龙女年儿。你再问几次,也是如此答案。她要与我离开九华霜曲山,前去天庭!”

“……”

“请尊者准许。”

“不行。”

“尊者!?”

“鹤使,送客。”

“尊者留步。且告诉末将,为何不行?”

“……本尊无须与你解释。总之此龙女不行。”

“尊者说过,灵兽若不服,将我吞了是咎由自取,但若真心相服,我带走便是。难道尊者之言也可出尔反尔吗?”

“……她服你?”

“是。年儿已同意做我坐骑。”

“……年儿?”仙音加重两字,愠意更重。

他自知这种场合不该唤出她的名字,好似他们之间已有太多默契,尴尬地低下眼眸。

“哼。”殿上尊者冷冷一哼,“你若非要个理由才肯死心,那本尊便给你一个。”

“……”

“此龙女成年未久,性情乖张,屡犯山门之规,还未偿清,不配入天庭。”

“……这,根本是尊者的推脱之词。”她哪次受过责罚,每次都在玩乐纵欲之后逍遥而出,这种时候说什么山门之规,不是笑话嘛?

“是又如何?”

“……”

“你要理由,本尊便给你。你受或不受,与本尊何干。”

“……”

“总之,龙女不可能赐你为坐骑。你若听懂,就另行择选,速速离开,你若不服,大可现在离去。就当本尊这九华霜曲山上下无一灵物,没有你要的坐骑。”

正殿正门轰然关闭。

他被炼华尊者从大殿之上赶了出来。

霜华薄雪落在肩头,连眼睫也沾上冰晶,他看见鹤使从正殿走来,见他还站在殿外,朝他谦卑一恭:,“神将请回吧。无论你站在这儿多久,尊者也断不会再见你了。”

“……我只想请尊者兑现承诺。”

鹤使微微勾唇:,“兑现承诺?神将初来九华霜曲山,对山门事物不晓,兴许日后,会感激尊者今日拒了你今日要求。”

“鹤使何意?”

鹤使一扫拂尘,眼眸里颇有文章:,“神将若要与龙女商量此事,现下可前往碧清池寻她。”

“……”

碧清池,晶雪化水湛清一片。

精鲤穿梭池底,空中雪点纷飞。她一袭红衣在苍茫雪白间显得格外耀眼。跪坐在清池边,她一只裸足搅动着碧清池水,身子倾匐在身旁洁玉般男人盘腿而坐的膝上。

一头红发如火飘在湛清的池面,更与身侧男人的黑发交缠不休。

“你在想什么呢?”她问身旁的男人。

“……”

“你每日也在这儿静坐,到底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嘛!睁眼看看我!”

“……”

“算了。不打扰你静修。我走了。”她正要起身走开,身旁传来幽幽的清音。

“天庭神将不是你戏耍的对象。”

“呵。哼……原来是来警告我的?”从他身边退开,她鞠起长发,“不是说仙家神将看破尘世,绝情少欲,没有执念,更不会在意什么人嘛?我只是想试试,是不是真如你所说。不行嘛吗?”

“……”

“你撒谎。他分明还有欲念,分明还会为女子所动。既然他可以喜欢别人,为什么你不可以?”

“……”

“呵……呵呵。是我又傻了。我又忘记自己只是你身边一只兽,与清潼、小久无恙,与这九华山上任何一兽无恙,在你眼里我们没有丝毫差别,都是眷恋你的灵力窝在你身边被你随手顺毛抚摸就会餍足的宠物。你对我才不会有那种感情,呵呵,尊者大人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圈养的一只兽?兽就应该有兽的德性,就算要喜欢,我也应该去找只兽来喜欢,才是顺应天道,合服伦常对吧?”

说罢,她站起身,离开那雪白无尘的背影,转身欲走的瞬间却在视线对上他的直视而来的眼眸,停下了步子。

“你……”她欲言又止,终是觉得无话可说抿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