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 暗战

教室前面,老师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解着数学方程式,方爵却一字不曾入,只是坐在那里发呆。似乎一夜未眠,他的眼圈有些发黑,英俊的面容略带悴。

自从昨天巴蓓洛和沈奕白一起离开学校,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她的人影。

早上一到学校就去她的班级看过,然后每节下课都要过去看,可是,据巴蓓班上的同学说,她今天根本就没有到学校来。

她不来学校倒也罢了,可怕的是,沈奕白居然也没有来上课!

虽然他和沈奕白没有深交,可是一直对他印象不错,知道他虽然位列璀碧汐四王子之首,可是一向性情高傲,很少和女孩子接近,基本无绯闻……然而现在,他竟然无缘无故地带走巴蓓洛,而且……两个人多半是从昨一直待到现在,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整晚泡在一起,他究竟想要干吗?

方爵突然对沈奕白有了深深的厌恶感。

“噗!”有个什么东西打在方爵的脑袋上。

他疼得“哎哟”一声,伸手一摸,是一个淡蓝色卡纸做的弹丸。

靠!谁打我了?他一手揉脑袋,一手拈着弹丸,向左右看,可是除了声力竭的老师和昏昏欲睡的同学,一点异状都没有。

找了半天,没有发现嫌疑犯,他只得自认倒霉,怔了一会儿,重新开始呆:巴蓓洛和沈奕白真的在一起吗?他们在一起干什么啦……“噗!”

又不知从哪儿飞来一颗弹丸,准确地打在他后脑勺上。

方爵“呼”地跳起来,“谁?谁干的?”

班里顿时鸦雀无声,连老师带同学的目光都射过来,然后,每个人都张大嘴巴,露出恐慌、惊惧的表情。

方爵窒息了几秒钟,慢慢地回过头去——教室后方的窗台上,正坐着一个懒洋洋的女孩子,她一双大眼睛古灵精怪的,颊边一对大大的酒窝,右手拎着一支小巧的弹弓,左手却握着一把淡蓝色的纸弹。

众目睽睽之下,那女生毫不在乎地踢踢腿,对着方爵扮了个鬼脸。

“巴蓓洛!”

方爵深深地吸气,一瞬间,只觉从昨天以来,令他食不甘味睡不安寝的所有担忧和心事,都已沉没在那对深深的酒窝里,他顾不得别的,冲上去拎住她的衣领,直接将她提出教室。

“喂,警告你放开我哦,不然后果自负!”巴蓓洛大声嚷。

“喂,你昨天干吗去啦?”他不理她的大声抗议,气势汹汹地问。无缘无故和不相干的男生跑出去,害他担心得要死!

“要你管啊!”巴蓓洛顶回去。

“我就要管!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坏人,啊?要是万一出什么事,看你怎么对我……对你自己交待!”

巴蓓洛很不爱听:嗯哼!这世界上除了我还有坏人么?嗯,是了,还有很多坏人的,现在我已经离他们很近了……“关你什么事啊!真啰嗦!”她大力挣开他,伸手抚平自己的领子。哼哼!若不是另有目的,就凭他敢揪她的领子,都得给他好看!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事你干吗又来找我麻烦?”方爵本来见到巴蓓洛之后心情一片大好,但此时见她态度极恶劣,又有点火大。

“我高兴呗!”巴蓓洛理所当然地说。

方爵瞪了她半天,“警告你哦,以后没事少来惹我,不然对你不客!”

他再也不要理她了!讨厌那种见不到她就牵肠挂肚的感觉——要是有回还好,可惜他白惦记她了,睡也不好吃也不好,结果却碰上这么一个没心没没感觉的家伙!

说完,他转身就走。

巴蓓洛侧头看着,等他走远了,又提起手中的弹弓,上弹丸,瞄准,发——

没几秒钟,方爵又抱着脑袋冲了回来。

他怒冲冲地夺下她手中的弹弓,“你到底要干吗!”

“听说过几天你要办十八岁的生日宴?”

“关你什么事啊?真啰嗦!”方爵用她的话回敬她,不过心里却有点高,她怎么会知道这个?这是不是证明她很关心他呢?

“我要你请我去做女主人!”巴蓓洛慢条斯理地说。

“才不要!”他大声说。让她做女主人,自己的生日宴保证没有一个客敢来。

“真的不要?你确定吗?”巴蓓洛学着电视里某女主持人的语气和动,小手在空中一扬,问。

方爵眼尖,发现她掌心有伤,脸色一变,“你手怎么了?”抓住她的,打开她的手掌,发现上面有已经结痂的血痕,“你昨天究竟干吗去了?手么会受伤?是不是沈奕白伤的你?去医院看过没?还疼不疼啦?会不会结……”

他问出一连串的问题,把她的小手拿到口边,轻轻地吹气,关切心疼的情溢于言表。

巴蓓洛没想到他会这样着急,有些发怔,静静地看他片刻,“不疼了,都结痂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女孩子的手要好好照顾的!”方爵埋怨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伤在她的手上,他却觉得心疼得要命。

“方爵,以后我……尽量不欺负你了!”巴蓓洛突然说。

“啊?”方爵抬起头,有些怔然。

“我是说……以后我管你叫哥哥好不?”巴蓓洛说,望着他讶然的表情,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调头转开视线,“那个……要是不答应就算了,当我没说!”

方爵考虑了几秒钟,当她哥哥有什么好处?第一,可以名正言顺地与她接近,而不必担心别人不理解;第二,可以放心大胆地与她接近,而不必时时担心会受她的迫害;第三,可以理直气壮地与她接近,而不必担心自己的粉丝吃醋……

嗯——总之,就是以后可以经常和巴蓓洛接触啦!

他点点头,“好吧!以后,你可以叫我哥哥!”

“那——”巴蓓洛拖长声音,笑眯眯地问,“我可不可以做你生日宴会的女主人?”

“这——”方爵有点犹豫,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个好主意……但是,似乎也没理由不答应哦!巴蓓洛虽然很坏,但好歹也是璀璨的“名女生”,请她做生日宴会的女主人,很有面子咧!他在心里说服自己。

“好……好吧!”方爵迟疑地同意了。

巴蓓洛颊边的酒窝顿时似两朵小花一样盛开,“放心啦,我会让你度过一个有生以来最难忘的生日的!”她笑得像只小狐狸。

看到这样的笑容,方爵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做了一个生平最错误的决定!他急忙问:“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只是……在帮你策划而已,哪有什么坏主意!”巴蓓洛“嘿嘿”

,装傻的表情一级可爱。

才怪!方爵心里说。不过,看到她笑得这么开心,他也不再多问。算,不管她想要做什么,随她去吧,只要……只要她喜欢就好……某楼宇的顶层,碧汐侠影隐密的会议室里,四个男生凭窗而立,正是碧侠影的四位老大。

通过高倍望远镜,巴蓓洛和方爵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们的眼睛,虽然不到那两人在说些什么,可是他们“执手相看笑脸”的动作,却足以让沈奕“竟无语凝噎”。

望着沈奕白突然之间就拉长的脸,商吹歌、慕雪寒和尹子忱互相使了个色。

“咳,奕白,昨天你去哪里了?我们怎么都联系不到你!”商吹歌说。

白昨天下午说要带巴蓓洛去看薄荷,结果这一去,到今天早晨才回来,而且个人似乎都不一样了……不一样在哪里,他也说不清楚,但肯定是不一样。究竟在奕白身上发生什么事了?他实在很好奇!

“昨天……我见鬼了!”沈奕白面无表情地说。方爵居然拉小洛的手,洛不但不冒火,还对他笑,简直太过分了!他抓她就会挨咬,方爵却没事,什么呀?他不高兴,相当地不高兴!

“呵呵,是真的见鬼了?还是——心里有鬼?”商吹歌一点“眼力见”

没有,兴致勃勃地问。

沈奕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商吹歌偏不自觉,哪壶不开提哪壶:“奕白,看来你昨天是无功而返!刚才你看到没?方爵和巴蓓洛手拉手的样子很亲密呢!巴蓓洛看他的眼神不一样哦,看来你是搞不定她了……”

尹子忱旁观者清,眼见沈奕白的脸越来越黑,商吹歌还浑然不觉地火上浇油,急忙扯了他一把,“奕白,有需要我们做的事情吗?”

沈奕白慢慢地坐到沙发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卷薄荷口香糖,剥下一粒放入口中,沉思不语。

尹子忱望着那卷薄荷口香糖,心中若有所悟,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

商吹歌捅了他一下,“子忱,你有点诡异哦!笑什么哪?”

“笑他呗!”慕雪寒下巴向沈奕白一点,淡淡地说。

“他究竟是怎么啦?”商吹歌有点摸不着头脑。

尹子忱和慕雪寒却都只是笑了一笑,没有回答。

“你们……这……不会是真的吧?”商吹歌小心翼翼地问,其实他并不迟钝,只是说什么也不敢相信,只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除恶任务,才一眨眼,碧汐侠影中的四位老大,就栽进去两个!

除恶任务几乎同时开始,由四人分头进行。现在尹子忱已经是“晚节不保”,沈奕白看样子也悬乎,就剩下自己和雪寒了。

雪寒一向不爱多说,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如何了,自己这里可很危险,抽签归自己抹杀的那个女魔头,专门爱打人的脑袋,难怪最近老是跟不上他们三人的思维,都是被她打傻的,回去要强烈抗议,下次她再打自己的头,靠……就绝食给她看……

一时间,四个男生都若有所思,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沈奕白缓缓地站了起来,“雪寒,我需要方爵的全部资料,不仅仅是他自己,还包括他的父母、资产、家庭状况等等所有的信息,如果有可能,连方爵父母的恋爱细节都弄来……”

慕雪寒脸顿时垮了下来,“这……战线也拉得太长了吧?”

“有问题吗?”

“没……没有!”慕雪寒苦笑,“我尽力吧!”

“嗯!”沈奕白点点头,“越快越好,越详细越好!”

商吹歌越听越兴奋,这家伙,不会因为方爵握了握巴蓓洛的手,就要拿全家开刀吧?事情好玩了!认识奕白这么久,还从来没见他发过飙呢!他如要整方爵,那小子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搞不好方家从此在商场上一败地也说不定哦!

嗯,幸亏奕白是个好人,否则真的比狠辣、比做坏事,巴蓓洛这恶煞女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呢!

“奕白,算我一个!”商吹歌摩掌擦拳,跃跃欲试。这么好玩的事情他么能错过呢!

“什么事情算你一个?”沈奕白纳闷地问。

“当然是铲除方爵啊!”

“切!”沈奕白给他一个白眼,“谁说要铲除方爵了?”吹歌脑袋短路,干吗把事情说得那么直白嘛!

商吹歌倒奇怪了,“你要方爵的资料,不是要对付他?”

尹子忱笑了,“当然不是,奕白只不过是想……通过方爵,了解巴蓓,以便更好地完成侠影的任务嘛!哈哈!”

沈奕白脸上也带了笑容,“子忱说得没错,我们作为侠影的一员,所作为都是为了正义的事业,不掺杂任何个人恩怨的!”他这番话说得义正言。

慕雪寒一向冷冽的俊颜也带上忍俊不禁的笑意。

商吹歌瞪了他们半天,终于开口:“是的是的,我说错了!我们是四个正义而战的美少年战士,根本没有个人恩怨!”明明就是看方爵拉巴蓓洛的不高兴,偏偏还装得冠冕堂皇——人这种动物,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看看沈奕白就知道了!

然后四个男生相视而笑,笑过之后,商吹歌还是忍不住说出了一句埋藏心底的话:“要不要FACE哪你们!”

黄昏,巴蓓洛静静地躺在璀璨碧汐的沙滩上。夕阳渐渐地沉下海平面,潮水慢慢地涨上来,没过她的脚丫,淹上她的小腿……再过一会儿,就会把她全身淹没,然后推着她在沙滩上玩“碰碰人”了——就像小时候,妈妈带她玩的碰碰船……

还有三天就是方爵十八岁的生日了,他的父母为他准备了一个大型的生日PARTY,他也已经向所有的朋友和同学发出邀请,而她,就是这个生日晚会的特邀女主人。

那一天,也将是她的重要时刻。

为了这一天,她准备了十年,十年磨一“箭”——这一箭,要替那个投海自尽的可怜女人讨回所有欠她的债!

海水悄悄地漫了上来,巴蓓洛的全身都浸在海中。海水很温柔,像是母亲的手……

她放进嘴里一片薄荷叶子,轻轻地品尝着那份清爽微辣。十年前,那个女人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就是一盆小小的薄荷,十年中,她像薄荷一样恣意地生长、愤怒地生长、孤单地生长、坚强地生长……就是为了这一天,去和那些欺负她们的人,讨回公道!

海水暖暖的,可是却无法融化她埋藏在心里十年的那座冰山。有了这座冰山,她觉得自己的心永远都是冷冷的,可是没有它,自己的胸腔却是空空的……

沙滩上有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巴蓓洛迅速将头埋进海水里,让海水把自己脸上的悲伤洗掉,然后,她悄悄地叹了一口气:最近,自己的麻烦好像多起来了……

“巴巴巴……巴蓓洛……”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听到这声音,她就知道,是“秦香莲”找上门来了。

“哈喽,小胖!”巴蓓洛躺在潮汐里,懒洋洋地说。

“巴巴巴……巴蓓洛,你你你……不守信用……”小胖郑卉妍站在沙滩泪如泉涌。

“我怎么啦?”巴蓓洛说。

“巴蓓洛,你要不要脸?”说话的竟然是卢薇薇。

巴蓓洛兴趣来了,“秦香莲”大聚会吗?这两个人居然凑到一起了!仇的力量真的是巨大的,即使是对手,也会为了共同的敌人走到一起!

她拖沙带水地从沙滩上站起来,冷眼打量卢薇薇。看到这种嚣张的女人讨厌,恨不得照着脸踹两脚,最好还是穿钉鞋的……“巴蓓洛,我警告你,最好离方爵远一些,不然,我不会放过你!”卢薇吼。

哟嗬!真是一天不出手,就有人不知道天高地厚,璀璨碧汐居然还冒出个敢跟她大小声的人了!吃醋的女人真是不怕死呀!

巴蓓洛没理她,目光转向小胖郑卉妍,“你呢?你也想说这句话?”

“我……我……”郑卉妍嗫嚅着,“……你答应过我……帮我抢方爵回……可是,你自己又和他在一起……”

巴蓓洛嘴角微扬,就知道是为这件事。

“小胖,有一句话,我一定要教教你!”

“什……什么话?”

“作为女人,一定要经得起谎言,受得起敷衍,忍得住欺骗,忘得了诺,放得下一切,最后用笑容来伪装背后的眼泪……”

“……”郑卉妍有些迷茫,她的话字字清晰,她全听懂了,可却不知道时为什么要对她说,是让她自认倒霉,打落牙齿和血吞,放弃方爵吗?

“巴蓓洛,你别做梦当方爵生日宴会的女主人,那个位置是我的,你休想得到!”卢薇薇见巴蓓洛眼角都不扫向自己,一腔怒火顿时冲上头顶,她咆哮着冲过来,这会儿没人帮这个死丫头,非让她尝尝厉害,璀璨并不全都是怕她“凶神恶煞”的!

由于怕弄湿,巴蓓洛将自己的多啦A梦百宝囊放在不远处的礁石上,现在身边一点应战的东西都没有,可是她并不着急,眼看卢薇薇离自己只有几步远了,她迅速从地上抓起一把海沙,照着她的眼睛扔过去。

卢薇薇躲闪不及,海沙无情地钻进她的眼中,疼得“呜啊”大叫,她捂着眼睛,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沙滩上团团乱转,然后一不留神,一头扎进海里。

巴蓓洛理也不理,望着一脸骇然的郑卉妍,“你还看什么热闹?不想那笨女人失明,就赶紧带她去看眼科!”

“我……我……”

“再敢来找我的麻烦,我杀了你!”巴蓓洛凶狠地撂下狠话,小胖胆小,吓她一吓,肯定再也不敢来了。

郑卉妍害怕地看看巴蓓洛,再看看眼睛被海沙所迷、在海水里又哭又喊又挣扎的卢薇薇,终于鼓起勇气,冲上去扶起她,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逃走了。

跟她们打交道真没劲,三招两下就败了,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巴蓓洛望着那两个狼狈逃走的人,很有几分索然无味。

停了片刻,她忽然转过头,对着一块礁石喊:“出来吧你!”

“咳!”随着一声清喉咙的声音,沈奕白修长的身影在礁石后面显露出来,他面带微笑,“被你发现了!”

“你来这里干吗?”巴蓓洛瞪他一眼,这小子有点神出鬼没哦。

“我听说有两个失恋者要去找一个人的麻烦,就跑来看看热闹!”沈奕白说。这丫头手真狠,也不怕把人家的眼睛弄瞎了!

“热闹好看吗?”她问。

“好看。”他答。

“看完了吗?”她又问。

“看完了。”他再答。

“看完了还不快退场,还等着返券啊?”

巴蓓洛挥手赶人。她最不喜欢在自己泡海水、想心事、玩“碰碰人”的候被打扰了,通常打扰了她的人一般都会被狠狠折磨一番的——咳,别人有起床气”,巴蓓洛有“泡海水气”!

她重新躺回到海水里,又开始冒充“浮尸”。

沈奕白望着她被潮汐推得东飘西**的身体,浅笑不语。资料上说,巴蓓常常在傍晚无人的时候,一个人来到海滩,玩这种弱智游戏,今天她还是第次见到。

不过,这游戏虽然弱智,但她似乎挺开心呢,有这么好玩吗?

沈奕白望了她一会儿,突然童心大起,脱下自己的外衣和鞋袜,踏进海,也躺了下去。

这倒让巴蓓洛吓了一跳,从海里坐起来,“你干吗?”

“陪你一起玩啊!我来试试……”沈奕白双手潇洒地枕在脑后,本想扮,谁知没有经验,说话间一个浪头打上来,顿时把他后半句话打了回去,一海水灌进他的鼻子,差点把他呛死。

他跳起来猛咳。

巴蓓洛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不过总算良心还没全泯灭,边笑边上前,轻地拍他的后背,帮助他吐出海水,调顺呼吸。

“好玩不?哈哈!”她轻抚着沈奕白的背,嘴上不忘气他。

沈奕白被她笑得有点恼羞成怒,“有什么好笑啊,我是在和你说话,注意才被呛到的!”他赌气似的推开她,又去躺下,“我就不信这次还会……”猛见海浪涌上,他急忙闭嘴屏息,然后随着海浪冲上沙滩,又随着波涛退了下去……

“你看,我也会玩了!”他对她说。

“呵呵,海水也是有呼吸的,你只要调整自己与大海的呼吸合拍,便喝不到水啦!”巴蓓洛也重新躺入海里。

沈奕白把她的小手牵过来,“咱们玩‘双人滑艇’!”

“我哪有你那么无聊,人家才不是玩呢!” 巴蓓洛说,不过,却没有把手拿回来,两人手拉手被海水推得碰来撞去,确实比一个人有趣呢。

奇怪!本来她很讨厌别人在这个时候打搅的,但对方是沈奕白,她就一点也没有觉得他妨碍到她。

“是哦,你不是玩——”沈奕白声音停顿了三秒,他心里微微挣扎,终于决定把这句肯定很煞风景的话接下去,“你喜欢泡在海水里,是不是因为,只有这样,才没有人看到你难过?”

他来找她,本来就是要进一步接进她的内心的,如果老这么不疼不痒,他得什么时候才能摆平她嘛。何况现在又冒出个方爵,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刺痛她一下,或者有助于推动事情的进展呢!

巴蓓洛猛地坐了起来,脸上惯常带着的调皮笑容全都不见了,她盯着沈奕白,目光冷冽如冰。

沈奕白望着她的眼睛,毫不回避,再次下了猛药:“只有在这里,你才能放心地把藏在笑容背后、藏在所有人不知道的地方的眼泪和孤独,拿出来洗一洗、晒一晒吧?”

面对着沈奕白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强烈的恐惧攫住了她——难道,她的事情他知道了?知道多少?他想要做什么?他……他是故意接近她的吗?故意取得她的信任,然后打击她……她,被沈奕白骗了吗?这个念头让巴蓓洛本有些回暖的心,再次坠入冰,一时间竟然有些窒息的感觉,她想起与他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心越发地冷起来。越是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就越有可能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知这世界上不会有什么好人的,偏偏,她还是笨到中了他的圈套!

巴蓓洛冷冷地看着他,她讨厌沈奕白!讨厌他!这个人让她害怕,让她得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块安全的地方,可以隐藏她的悲伤和绝望!

她瞪了他片刻,猛地从他的掌心把自己的手抽回,然后跳起来就走。她也不要理这个可怕的人了!等她的事情办完,就离开这个见鬼的学校,永远要再见他!

沈奕白也站起来,反手抓住她的手臂,说:“小洛!”

“不要以为你很聪明。放、开、我!”巴蓓洛一字一顿地说。

这声音是如此之冷,令沈奕白全身都有了透骨的寒意。他忽然恐慌起: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放开她!只要放开,他就会永远地失去她了……“不要!”沈奕白握得更加用力了。

巴蓓洛狠狠地瞪着他,慢慢地把他的手臂送到嘴边,慢慢地咬了下……

沈奕白一动不动,任凭她的牙齿陷进自己的肌肉,任凭自己的血从她的边沁出,握着她的手臂,只是越来越紧。

这是第二次被她咬了,然而沈奕白感受到的却是另一种痛——她其实并像表面上那样坚强,她是在用凶悍来伪装心里的无助和软弱吗?

“咬人,是你掩饰自己的一种特殊方式吗?”他静静地问。用另一只手轻地为她拂去一缕乱发,目光柔柔的,声音也柔柔的,“小洛,有些事情,不能逃避的!”

巴蓓洛本来很凶很凶地咬他,可是面对他的温柔,情绪突然失控:“我没有!我没有!我才没有逃避!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泡海水?

,我告诉你,那只不过是因为……因为我妈妈睡在海里……十年前,她一个人孤单地走进海里……只有在海水里,我才能够离她最近……”她的眼睛如飘着冰块的海,凛冽而没有生气,声音悲恸欲绝,眼泪一滴一滴地滑下来,落到沙滩上,倏然钻进沙中不见了。

沈奕白半跪在她的身边,将她的头揽进怀里,“小洛,对不起……”

看到她的痛苦,他的心也有种撕裂般的感觉,上帝啊,如果可以,让他来替她疼好不好?早知道她反应这样强烈,真的不应该生生地揭开她的伤疤。

“小洛……”他只有这样拥抱着她……巴蓓洛的脸贴在沈奕白的胸前,耳边又传来那沉稳的心跳,可是,她再也不要被他短暂虚假的温暖所麻痹……“不要你管!你走开!”巴蓓洛猛然推开沈奕白,用力地擦去眼泪,向沙滩远处奔去。

她不要再依赖他这一点点温暖!她的世界是寒冷的,这点暖意,化不开她心底的恨意和冰雪!

沈奕白默默地望着她孤独的背影,那样单薄娇小,那样决然冷清。他的心如被压上重铅,沉甸甸地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