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她破坏我喜欢的一切
战戎有一个礼拜没见到小静，这周末就是等级考试，他自己也有考试，紧张的却还是小静，有点后悔当初选科没选地理，实质性的忙帮不上。这一周是留给她自己的时间，没敢叨扰。
本来谭皓住在家里，放在以往还能打听打听小静的动向。但挑明关系后，谭皓从来不提小静，战戎也不再问他。避开这个话题，相处倒还算融洽，不过战戎能感觉到，谭皓妈妈总在担心自己在某方面欺负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霸凌他。
这种想法的奇怪在于，谭皓比战戎高两公分，体格比他结实，肌肉码得像墙砖，这个年纪的男生能靠武力解决的问题不会借助于其他手段，输赢和家庭经济情况根本无关。他妈妈脑子里根深蒂固地有着穷人富人那一套，还附加了从战戎妈妈那儿传承而来的偏见。
“你老实说，你妈从我妈那儿回去跟你吐槽过我么？”做题时战戎压低声音问，“听我妈编的最离奇的事是什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编的，他说你花钱厉害，爱偷家里东西，偷衣服鞋包、字画、奖杯、藏酒，偷出去低价变卖。”
“哦，这倒不是编的。”
“你那么缺钱么？都花哪儿去了？穷得连沙发也买不起。”
这人怎么老在沙发上过不去？
没沙发也有没沙发的好处，客厅里除了书桌前两把椅子没处坐，谭皓妈妈大部分时间待在房间里。两人还能说说废话。
“不缺钱。就是她喜欢什么我就破坏什么。”
“为什么？”
“她破坏我喜欢的一切。”
“听起来是正常父母。”谭皓自嘲地笑笑，“我家不是一直一贫如洗，在我爸生病前算是普通，但我们家从来不买电视机，除了出门跑步锻炼身体也没有其他娱乐，我从出生起唯一的任务就是学习。”
“你爸妈也不看电视？”
“不看。”
“那从哪里获取信息？”
“没有地方。所以你看我妈，她对什么问题的认识都很原始，观点称不上有见地。就连电脑，他们一开始也认为是洪水猛兽，以为是专门用来玩游戏的工具。直到初中普及了无纸化办公，我们学校也经常布置网上作业，我爸才没那么排斥。”
“你父母……也够极端的。”
“还有更极端的，因为自己不理解就一棒子打死的事比比皆是。我小学时的音乐老师很赏识我，发现我有绝对音感，在放学后教我弹钢琴。我还挺喜欢的。但我爸知道了又发表高见——那些高雅艺术都是有钱人家小孩玩票的东西，咱们没这个资本，学会了也买不起钢琴。他们不让我继续学，还去学校把老师投诉了，说影响我学习。后来老师见了我都绕道走。”
“这就过分了。”虽然战戎想象不出谭皓这五大三粗的硬汉弹钢琴是个什么奇异景象，可有自己感兴趣的事物终究不能算坏事。“有意思，我有个朋友从四岁起就被父母逼着学一点也不感兴趣的钢琴，苦不堪言。四岁，她的手都码不住琴键。”
我有个朋友？谭皓差点憋不住笑。
谭皓见过黎静颖弹钢琴，前年全市高中生一二九合唱比赛中，她是圣华校合唱团的钢琴伴奏担当，当时大家是在食堂看的电视转播，其间一段变奏非常惊艳，上届篮球队主力突然集体嗷嗷起哄“看得眼睛都直了”，谭皓不明所以，前任篮球队长提示“这黎静颖啊”，他听了名字还没反应过来，“你不还为她打架吗？”
电视屏幕上的女生制服肩线挺括，业务能力出神入化，一个人的舞台能掌控所有观众的眼球。
其实初印象并不坏，他也不是见个女生就恨之入骨，第一次说“能被你认识就很荣幸”并非违心。如果不是她后来像变了个人，在感情关系中不断示弱开挂，敬仰不会扭曲成嫉妒。
但是多么讽刺，原来舞台上技惊四座那个，才是她并不想成为的人。
“我和黎静颖的问题在于，把不喜欢的事都完成得太出色了。”竞赛也好钢琴也好，“最后他们会指着结果理直气壮地说‘不逼一逼怎么出成绩’。”
战戎以前说不清这种感觉，谭皓和小静非常像，虽然家庭背景千差万别，他们是典型优等生的金字塔尖，克制、压抑、疲劳，在规矩的框架里走千军万马想过的独木桥。幼儿园时被教会听老师说话把手背在身后，上了小学习惯把手交叠胸前，发言时举起右边那只。矛盾源于他们聪明，不愿意成为这样。
有时候不分喜好地精益求精是好事，比如小静并不喜欢地理，但用功至极也能成绩不错。
从考场出来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如释重负。
战戎也受她感染心情大好，拉过她的手问：“考得好吗？”
好到她忍不住蹦蹦跳跳的地步：“感觉题目都很简单。”
“才两点多，接下去你有什么安排？”
“我……”正在想着，眼角余光瞥见祁寒从不远处经过，“先对个答案。”
“回来回来！”战戎一把拽住她，“对什么答案。考完试就不要再想了，对了答案也不能改。”
“那我……我想去看电影，不想去电影院，想去……那种私人影院，可以点播的，想看不费脑筋的动画片。”
战戎看她手舞足蹈地兴奋，半天才跟上剧情笑起来：“私人影院？你去过吗？”
“没有。”
“那种地方不是用来看电影的。”男生摸摸她的脸，眼里有促狭的笑意，“有情侣有床嘛你想，不太干净。”
女生愣了愣，明白过来：“这样啊……”
“你想看动画片？让我想想……谭皓和他妈妈现在住我那儿，回去有点尴尬……”
她抓住重点打断道：“等等，为什么谭皓和他妈妈会住你那儿？”
“他不是骨折了么，家住太远。”
“你们和好了？”
战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挠了挠头：“不算吧，就是行个方便。我观点还是没变，你得离他远点。”
“嗯。”
“去我妈家吧，反正她不在。”
“不会突然回来吗？”
“开什么玩笑？”战戎半是嘲讽地笑，“她可是扛收视又扛热度的女主角，怎么能随便离组？”重音加在“女主角”上，讽刺意味更浓。
小静想访谈的事战戎虽然打着哈哈装不在意就过去了，心里应该还是介怀。她不知道该怎么提起怎么安慰，干脆不说话，乖乖跟着他走。
在出租车上，战戎估算是谭皓妈妈在家里打扫卫生的时间，给她打了个电话：“高阿姨，你帮我关了监控，我要带女朋友回家。”
挂了电话告诉小静：“是谭皓妈妈，你待会儿看见礼貌点、平常心面对就行了。”
“他妈妈在你家做事？”女生很惊讶。
“对，以前不知道，最近才知道，不过我和谭皓都觉得没什么。他妈妈人挺好，就是思想老古董，还批我‘早恋’。她要是用审判的眼神看你，你当没看见。”
小静笑了：“照这么说谭皓也早恋。”
“就是。”战戎偷偷想，还恋得非常前卫。
战戎妈妈不在家，谭皓妈妈就相当于半个家长，不过倒是没用“审判的眼神”看小静，看的还是战戎。人家女孩子一看就是好学生，拐带好学生罪名成立，战戎又被记了一笔。
战戎从楼下拿了瓶小甜水回房间时，小静正在好奇地打量他的书架。
“你现在还在吃药吗？能不能喝点低度的庆祝一下？”
“没吃药了。”
男生拿杯子给她倒了半杯：“想找什么？”
小静坏笑着回过头：“找找有没有偷藏的色情杂志。”
房间是战戎的房间，从小一直住到初中毕业。
“干嘛偷藏色情杂志？P站不好看吗？”
“什么站？”
“小天真。”男生笑起来，勾勾手指把她招过来。
小静抽了本相册抱过来，飞快地爬上床翻开：“我要回忆一下迷你甜甜……这是我？我怎么这么胖？”
男生抿了点酒往她手里的相册瞄一眼，幼儿园民俗节活动，小朋友穿的都是唐装小棉袄，从楼上俯瞰的视角，的确显胖。小静不知拿了个什么糕点，开心地对着镜头举高高，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可爱死了。”
“像个小村姑。”她狐疑地抬起眼，“你相册里干嘛放我单人照？”
“我拍的啊！”赶紧洗脱自己的变态嫌疑。
“祁寒小时候真像小天使。”
嫉妒地吐槽“现在变狗屎了”被小静推了一把。
往后又翻了几页，突然停下来：“这个女孩子是谁？”
战戎往照片上漫不经心扫过去，照片里六个小朋友围着野餐布摆下午茶：“哪个？”
女生不依不饶地指着中间那个最漂亮的——戴着Baby Dior标志性侧蝴蝶结发箍的大眼睛小姑娘，重重戳了几下：“这个。”
“不知道，不认识。”
“不可能！不认识你把她放构图中心？这都不是你们班教室，也不是小英姐教室！”
“不记得啊，十几年前了。”
“哼。战戎你完蛋了，你已经死了，居然偷藏了别的故事线。”
男生忍不住笑出声，把两个酒杯搁在床边地下，环住她的腰拽走她手里的相册扔到一边，凑近耳边，低沉好听的声音伴着吐息钻进耳朵：“哪来别的？就你。”
“你不要想蒙混过……”抗议了一半，被他放倒在**吻住了唇瓣。
心理感受和往日不同，只要想到这是战戎从小到大睡过的床就有种奇异的时空倒错感，环境带来异常的刺激，心跳和体温都比平时更容易清晰感知，脑内一片混乱。
胸前的凉意稍稍令人醒神，校服衬衫已经被他解开所有纽扣，很快他的爱抚又把她推向昏昏沉沉的虚软无力中，甚至没注意到他性急地褪去她的**往裙子深处摸上去。
房门锁芯的“咔哒”声是这个瞬间最恐怖的音效。
战戎第一反应是抓起身下的被子把小静裹起来，自己弹坐到半米远开外。
谭皓妈妈从张开的门缝里探了个头：“厨房想知道，你们晚上在这里吃饭吗？”
“不，不吃。哦，吃吃吃。”战戎脸色铁青，佯装镇定地回答。
谭皓妈妈关上门。
房间里归于安静。
“……都给吓软了。”战戎转头去看小静，“没事吧？”
女生满脸通红地把被子紧紧抱在胸口，掩盖不了衣冠不整，难为情地咬着嘴唇：“没脸见人了。”
“还好，还好不是我妈回来。”
“她、她会跟谭皓说这个吗？”小静思路也够奇特的。
“不会的。”战戎虚脱地揉着太阳穴，“谭皓也太惨了，他妈都没有敲门的习惯。”
“可能是因为他们家只有一间房。”她还是习惯于先帮人找借口试图理解。
战戎怔了怔，停下动作抬起头：“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