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她有更好的选择
笑个没完的时候，突然有人进来。陈嘉骜提前听见熟悉的高跟鞋声，不经意地拉开了与女生的距离。
小静认出来的人是陈嘉骜妈妈，礼貌地站直了：“阿姨好。”
“你好呀，party结束了？”陈嘉骜妈妈把满钻的手包随手扔在岛台上，拔开一瓶红酒当水喝，又看着小静问，“你住下吗？”
“她不，她朋友在客房休息，我一会儿叫车送她们。”陈嘉骜抢着答。
陈嘉骜妈妈又问小静：“你妈妈最近在家吗？叫她出来和我们泡温泉去。”
“她去疗养了。”
“哦，又疗养了。”
陈嘉骜嫌他妈没完没了，把小静支走：“你去看看崔璨。”
等女生离开，他妈妈就更没完没了，踢掉高跟鞋，压低声音八卦：“你们谈恋爱啊？”
“没有，你不要瞎猜。”
“不恋爱，你光占人家便宜？”
“我占什么便宜了？”
“深更半夜两个人在厨房小脸通红没占便宜？”
“……”
“你有别的女朋友？”
“什么啊，没有。”
“她有别的男朋友？”
“……”
“长什么样？比你帅？我不信。”
谭皓应该是烟雾弹吧，她自己刚才亲口说还是战戎。
男生不爽地翻了翻眼睛：“战戎。”
“欸——？”拖了上扬的长音。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你这个‘欸——’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语气词。”妈妈笑嘻嘻地拎起酒瓶和酒杯，夹着手包往楼上去。
“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男生追出去，在楼梯口正迎上下来的崔璨黎静颖，只好先放弃问他妈追讨说法，停下来打电话给司机。
送她们上了车，他没上车。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不太希望崔璨知道自己喜欢小静，准确的说，他不希望学校里任何人知道。
以前很难想象小静这样的人会有外貌焦虑，她可以留及腰的长发，化寡淡的妆，整个人风格清新学生范儿，但是异性第一眼一定先注意到她的身材。她和外国同学处得更好，因为他们司空见惯。在亚洲人里她显得另类，走到哪里都被议论。别说她自己心里有压力，就连喜欢她也要承受压力。男生间隔三差五地开玩笑，似乎谁表现出对她的一点向往就是用下半身思考，取笑是无伤大雅的，没有人会放在心上，除了真正喜欢她的人。
陈家骜觉得说不出的别扭，他知道小静有很多独特的好，她有正义感和同情心，善良，感性，温柔，在善待她的人群里也可以乐观阳光。但这些好，其他人都看不见，一提到喜欢黎静颖马上就意味深长地“噢——”出来。
可他喜欢黎静颖真不是因为精虫上脑，他什么没见过？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她长得还像颗竹笋。
周遇和朴铉进对小静的认知没往邪路上跑。周遇很喜欢小静，一直觉得她可爱，朴铉进很讨厌小静，连她身材好都一并无视，这倒反而不是坏事。可他们俩不能代表大环境，就连同样是朋友的祁寒都表达过“想追小静是为了睡她”，没喜欢上她的时候陈嘉骜也可以轻松附和这种话题。
他这大半年来所有的烦恼都因黎静颖而起，通常他不会这么百般纠结。他觉得他应该不喜欢黎静颖，但转天又觉得还是喜欢黎静颖，对朴铉进一再否认喜欢黎静颖，但脑子里又忍不住琢磨黎静颖，有她在场合总是目不转睛地和她的朋友聊天，话题却怎么也绕不过黎静颖。看见战戎就想打人，还得给自己洗脑这不是嫉妒而是行侠仗义。更可耻的是他也是身心健康的男高中生，有冲动时想的人就是黎静颖。像入室盗窃撞上了命案现场，成了个怎么也摘不清嫌疑的蠢贼。
唯一确定的是，在走廊对视的一瞬，看见玻璃折射的虹光掠过她明亮的眼睛，她退着走，他只想追上去。
他不希望她误以为他喜欢崔璨，没错，就是崔璨，虽然事后澄清时他又欲盖弥彰地带上卫葳还摆在前面。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她站在人群里笑着看大家起哄他和别人，他不想这种场面重演。
他要她知道没有模棱两可，她是独一无二的，喜欢她至少应该给她这点确凿。她也给了他一种确凿，亲口承认喜欢战戎，坦诚也算尊重。
现在烦恼又多了一点，他妈这个“欸——”到底什么意思？他跟战戎比到底是哪不行了？
战戎在行道树的树影里站了两个小时，他以为小静在家，只要他拨通她的电话就可以把她喊出来或者她给门岗打声招呼让她进去，但他始终没拨出这个电话，而是盯着夜色中的混凝土房屋外墙发呆。
他有个详细计划。做计划的时候很容易被实际问题慑住，很难产生额外的联想。但计划完成后人会开始忐忑，怀疑其中是不是有荒诞成分，说出来会让人笑话。
小静应该不会笑话他。
他也能感觉到她想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但是他不确定，为了呼吸这口空气，她愿不愿意克服那么多困难。似乎她父母给她造成的痛苦远不如他父母给他的。她是个柔弱的女孩子，从小到大没吃过真正的苦，如果她感到害怕想缩回壳里，他也不会怪她，因为破釜沉舟对她而言根本不必要。
他有种预感，小静会赞同他的一切想法，然后就这样轻率地作出决定。和崔璨总爱乱给建议干扰她不同，这可是干预她的人生。
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深思熟虑。接着他看见那辆铮亮的车缓缓停在对面的小区门口，先下来的崔璨，然后是小静。
他有几天没看见她了。
车辆从她面前驶离，他才得以知晓她一身打扮，灰色卫衣牛仔裤和运动鞋，很简单的样子。但是送她的车不简单，车牌是特殊号，是陈嘉骜家的车。
星期天的晚上，她和朋友一起出去玩，脸上洋溢着笑，被安全护送回家。这才是黎静颖该过的生活。
她有更好的选择。她不想被父母控制生活，只要和陈嘉骜交往一切迎刃而解。陈嘉骜家里太平，家底三代内败不完，还有个性格很棒和谁都处得好的妈妈。
谭皓的存在其实从来没让战戎感到过实质性的威胁，高中生和高中生的较劲，他没理由觉得自己会输。
但是陈嘉骜的威胁一直都在，他有战戎没有的底气，可以看着笑话嘲讽“你怎么敢想？你配得上吗？”。
他发现自己非常了解小静，知道车为什么停在这里。进了小区车不能在路面走，只能下地下车库，把她送到家，还要绕个九曲十八弯出地下车库。她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他居然还想拖着她去面对无穷无尽的麻烦。不管这些麻烦由谁来应对，她都不会快乐。
这就是现实情况。
当女孩们的身影消失在高耸的铁门背后，战戎顺着路往回走，过了两个路口给谭皓打了个电话：“你出得来吗？”
“干嘛？”
“喝点酒。”
又过了两天，战戎找了个好借口联系小静，问她圣华去哪个基地学农，小静回复了他，他感慨了一下很遗憾两个学校不在一起，算是恢复邦交，但双方都没再提那个“只有我和你”的话题。
其实战戎早就知道他们去哪儿学农，谭皓告诉了他。谭皓还告诉他黎静颖实践时间没达标，双休日在福利院服务。
战戎想，那么上周日晚上她也许不是和陈嘉骜出去玩了，说不定只是和崔璨从福利院回家搭了个便车，难怪也没看见陈嘉骜朋友圈谁发了聚会的照片。
“她和陈嘉骜最近在交往吗？”还是忍不住打听。
“没有。”谭皓先不假思索地回答，又顿了顿，觉得不太确定，“也可能在我看不到的政治地理班交往。”
“看起来心情好吗？”
“好，没男生什么事儿。昨天下午她、麦芒和卫葳崔璨一起打羽毛球，没见过她那么开心。”
战戎不悦地拧起眉：“女生打球你看什么看？”
“又不止我看，围观的人把室内体育馆二楼都占满了。”
“她赢了输了？”
“赢了，队友强。”
“我就说。她体育样样弱。”
“倒是崔璨意外的厉害，对打羽毛球队王牌麦芒能扛一扛。”
“你为什么不喜欢崔璨？”
“你为什么不喜欢孟晓涵？”
“……孟晓涵是谁？”
“你为什么连人家名字都不记得？”
战戎低头沉默专心打游戏。
谭皓终于忍不住对现状表示抗议：“你家沙发和电视呢？”
“被我妈砸了，就你那天来看见那个。”
这话说得他好像有好几个妈似的。谭皓无语：“全国人民都认识你妈，从小看你妈电视长大的。”
“你干嘛看中老年电视剧？”
“你妈妈也不是一直中老年啊。她年轻那时候，我们两个学校历届女生都算上，找得出一个人能赶上她好看吗？”
战戎仔细琢磨了一下：“我和我妈共用一张脸，说明我最好看。”
“用那张脸去换个沙发吧。天天坐地上打游戏也太艰苦了，早知道坐地上我不来了。”
“你不来你去哪儿？回家和你妈大眼瞪小眼？”
“……”战戎也呛得准，谭皓他妈现在不用去医院照顾病人，晚上回家睡得早，不能影响第二天上工。就一间房，他连开灯看书都受限。不过他来战戎这儿也不敢告诉他妈，他妈妈一心认定战戎不是什么正派人。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妈妈在我妈那儿做事？”战戎问。
谭皓没承认，怕他觉得自己藏在暗处心机重：“不知道。她不说雇主家的事。”
“……哦。你别劝她走，”战戎点了支烟，“我妈需要你妈，她们俩现在处得挺好的。”
“你把狗放下再抽不行吗？烟灰掉它头上。”
“我没那么智障。”把狗抱得更紧了，“你抽吗？”
“你什么时候见我抽过烟？”
“你过来，抽一口试试。”
“……”怎么感觉有点盛情难却，谭皓撑地站起来，带着啤酒坐他身边去，抽了一口。
“你这不是会抽么。别人第一次都不会过肺。”
“天赋。”
“装逼。”
谭皓把手机放下，喝了口啤酒，想起什么笑起来：“崔璨只有喝多的时候比较可爱。平时逻辑太严密，说话像辩论赛，你刚说一句，她已经说了五十句，过于烧脑。”
“孟晓涵到底是谁？”
“体育部长，你以后来我们学校打球自己带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