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千蛊洞

一时间,无人说话,码头上一片静寂。黑水湖上的雾气蔓延过来,凉凉地爬上大家的后背,比后背更凉的是大家的心,拔凉拔凉的,似乎已经听到死亡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逼近。

一会儿,陈三好埋怨地说:“于少,你看你都招得什么人?又养小鬼,又行尸,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邪恶的。”

于浩本就自责不已,听他这么说,心里更是懊恼。“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们。”

“别听他胡扯,师兄,不怪你。”杨月柔声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拉赫曼,看着老实本分,实际上是马来伏都教的。”

“杨小姐,什么时候,还玩这套虚的。”陈三好“切”了一声说,“大家都要死了,能不能敞开心扉透亮点?”

“行呀,陈师傅你先来。”杨月不客气地说,“你到底是谁?你从来就没有盗过墓,你那些盗墓的经历都是书上看来的,编得漏洞百出……”

“别吵了。”于浩大喝一声。

杨月和陈三好停止争执,转眸看着他。

于浩下巴朝石门方向甩了甩说:“你们听。”

两人侧耳去听,平息心浮气躁,很容易就听脚步声,有点沉重拖沓,不同于老春头的急促,也不同于拉赫曼的轻灵。陈三好面色一喜,说:“徐队长。”

很快,脚步声走近了,徐海城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口,三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他头顶飞舞着黑色蝙蝠,数十来只,像脑袋长了一对翅膀。大家的喜悦顿时**然无存,怔怔然地看着他慢慢地走了进来,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伤,反正一脸鲜血淋漓,连眼皮都被血糊住了,看不到眼眸颜色。

他先走到离门最近的杨月面前,默默地看着她的脖子。

杨月紧张得呼吸都乱了,半晌,勉强地笑了笑说:“徐队长。”

徐海城嗯了一声,蹲下,手按着她脖子蠕动的那团,缓缓用劲,杨月顿时喘不过气来了,花容失色地又叫了一声:“徐队长。”徐海城又嗯了一声,似乎有点迷茫,盯着杨月的脸好像在寻找什么答案。

三人都提心吊胆地看着他。

一会儿,徐海城眼睛眨巴了一下,问:“杨小姐?”

“是我,是我。”杨月欣喜得要落泪。

徐海城似乎从迷茫中回过神了,手从她脖子那里移到她的背后,解开绳子。干完这事,他似乎已经用尽全身力气,直接跌坐在地上,脑袋耷拉着。杨月连忙把于浩和陈三好的绳子解开,三人隔着一点距离看着徐海城,用眼神交换彼此的看法。

徐海城一动不动,头顶的蝙蝠倒是徘徊不去。

“徐队长,徐队长……”陈三好轻咳一声。

徐海城似是惊醒一样地抬起头,看着三人一眼,说:“我没事,就是累了。”说罢,顺势一躺,片刻后就响起呼吸声。

三人面面相觑。

“真没事,还是假没事呀?”于浩托着断掉的胳膊问。刚才老春头绑他的时候,将他才长两天的胳膊又重新拧断了。

杨月摇摇头说:“不知道,你看蝙蝠不肯走呀,但是他说话又不像中了幽灵蛊。”

陈三好说:“我觉得应该是真没事,他就是灵都的秘密。”

杨月眼睛一亮,问:“什么意思?陈师傅?”

“装,杨小姐,你就喜欢装。你别说你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于浩满头雾水地问:“什么意思?你们在说啥?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于少,你可能是真不懂。好吧,我给你解释解释。”陈三好说,“还记得在直升机上时,你问过徐队长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些伤得比他轻的人都死了,而他身中四枪,脑门中了一枪,过了四十八小时还活了下来?”

“对。”

“因为有人给了他曼西族的灵药。”

“啊?”于浩一脸听到天方夜谭的表情,“什么是曼西族的灵药?”

“这话说来就长了,咱们要在这里说吗?”陈三好环顾四周,黑水湖上的雾气都蔓延到码头上了。码头太小,无周旋余地,万一拉赫曼和老春头再度来袭,手无寸铁的四人只有跳进黑水湖了。对了,对岸还有白面木乃伊守在门后。

于浩发愁:“不在这里能去哪里?”

杨月想了想说:“大门那里,我记得沿路有不少溶洞,咱们找个干净的,先休息一晚。”

只能这样了,于浩胳膊断了,徐海城受了重伤,虽然人数占优,但手无寸铁,真不是拉赫曼或者老春头的对手,前者是丛林里长大的伏都教巫师,后者是深山老林横行的瞳子会成员,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们都心狠手辣。

陈三好和杨月抬着徐海城,于浩取下梭子船头挂着的防风松明灯在前面引路。身上的装备不是被老春头拿走了,就是被他扔进黑水湖了,现在四人连把手电筒都没有,连块压缩饼干都没有。

沿着走廊,很快就到了大门。

五米高的大门紧紧闭拢,于浩上前拉动门环,门没开,再拉还是没开。杨月和陈三好将徐海城放在地上,也帮他拉门,结果还是纹丝不动。三人相视一眼,明白老春头动了手脚。

回头看灵都上空的黑雾,已经离头顶不到一寸了。

“你们等着,我去看看旁边那道门。”于浩拎着松明灯转身跑到右边第二道石门,拉动门环,门很轻易地开了。其实三人都不想进入右手第二道门,因为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依照这一路的遭遇,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事,但是眼前形势逼人,也只能将就一下了。

陈三好和杨月赶紧抬着徐海城跑进了第二道石门,迅速关拢石门,黑雾堪堪被关在门外。

第二道石门的门口陈设没有大门那么气派,也没有第一道门那么诡谲,它看起来很平常,中等大小的蛇形灯,灯火还算明亮,照着一条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的隧道。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的隧道没有灯火。

大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奇怪的声响,没闻到异常的气味,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怪兽蹿出来,貌似一切风平浪静。但这风平浪静里似乎蕴藏着什么蠢蠢欲动的东西,无法用语言描述,大家都觉得有种阴凉的气息从隧道深处蔓延过来,一波接着一波,触及皮肤的时候,激起汗毛倒立。

陈三好摸摸手臂的鸡皮疙瘩说:“靠,这里就没一个好地方。”

杨月说:“也不知道这石门密封性怎么样,咱们还是往里走走吧。”

“走吧。”于浩叹口气,拎着松明灯往前走。

走到这一步,反正已经无路可退了,害怕也好,无所畏惧也好,反正都得面对。三人都不像之前那么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了,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于浩引路,陈三好和杨月抬着徐海城跟上。隧道沿途的石壁都雕有蛇形灯,灯油俱全,有燃烧过的痕迹,但是都人为熄灭了。看来这条路应该不常使用,使用的时候才会点上灯。

跟其他隧道一样,这里也是后天加工过的,弯弯曲曲。大概走了三四十米,到了一个开阔的山洞,松明灯的灯光都照不出全貌。山洞的墙壁上也有蛇形灯,于浩逐一点燃,点了七八盏,山洞的全貌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了。

山洞大约有八十平方,圆形,墙壁均匀分布着十二支蛇形灯,蛇形灯与蛇形灯之间挖出拱形门,往里挖出一个十平方米左右的小山洞,层层叠叠地放满大大小小的瓦罐瓦缸瓦坛,上面落满灰尘。整个山洞其实呈花朵形,很规则,一看就是花大力气整饬出来的。

于浩盯着瓦罐瓦缸瓦坛,纳闷地问:“这里是干吗的?酿酒吗?”

陈三好哈哈大笑,说:“于少,你赶紧去开一缸看看,说不定是百年陈酿,喝一口立马白日飞升。”

“陈师傅你别逗我师兄行么。”杨月责怪地白陈三好一眼,指着拱形门的上方,“这里是养蛊用的,师兄你看,上面还标明养的是什么蛊。”

听到是养蛊用的,于浩忙后退几步,朝着杨月手指的方向一看,原来拱形门上方绘着一些象形文字和图案,文字他是看不懂,图案还是一目了然的,有蛇、蜘蛛、蝙蝠、蜈蚣……陈三好半是警告半是提醒:“于少,小心点,打破一坛,咱们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于浩今天受了打击,心情不佳,胳膊又一直在疼,懒得搭理他。转身走到山洞的中间,这里有一张石台,长方形的,上面也积着一层薄灰。于浩把松明灯搁在台子上,杨月和陈三好也把徐海城搁在台子上,三人这时才发现,跟着徐海城脑袋的蝙蝠不知不觉消失了。

陈三好欣喜地说:“看,我没猜错吧。”

“你当然不会错了。”杨月心情转好,调侃了一句。她撕下里面穿着的T恤,吐了点唾沫,把徐海城脸上的血污都擦去了,查看伤势。他脸上有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各种各样,有蝙蝠的爪痕、摩擦痕、碎石扎伤痕……伤口密集,但并不严重。真正严重的伤在胸口,衣服是暗色的,刚才没发现,胸口都让血濡湿了。杨月撕开他的衣服,看了看,原来有根尖石刺进肩膀位置,差点就扎个透心凉了。

没有药物没有工具,大家只好用蛮力将尖石挖出来,一时间,鲜血如泉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四周的瓦坛瓦罐瓦缸忽然都开始晃动了,发出嘭嘭嘭的声响。一波接着一波,此起彼伏,整个石室顿时又阴凉了三分,好像瓦坛瓦缸瓦罐即刻就要碎裂,无数怪物就要蜂拥而出……

杨月忙用T恤将伤口堵上,然后草草地包扎了一下,嘭嘭嘭的响声这才罢休。

陈三好抹抹额头惊出的冷汗,低声说:“吓死了,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杨月小声说:“别发牢骚了,帮我把徐队长翻一下。”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徐海城翻过身,将衣服扒下,露出他的脖子。后脖子第三与第四脊柱处,有两个明显的小洞,跟小阿里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两小洞正往外面涌着白蛆一样的东西,一坨一坨的。

“我靠,这是什么?”于浩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喉咙发酸。

“应该就是蛊毒。”杨月忍着恶心,从地上捡起一块石片,在松明灯火焰上烧了烧,凑近徐海城的脖子,刮掉白蛆一样的蛊毒,凑到松明灯焰下烧着,只听滋的一声尖叫,让人七魂六魄都飞了一半。

来回七八下,直到徐海城的脖子再也不冒蛊毒为止。

“为什么幽灵蛊对徐队长无效呀?”于浩好奇地问。

陈三好说:“于少,我说了,徐队长就是灵都的秘密,也就是曼西族不羡慕都市繁华宁愿缩在穷山沟沟里的原因。”

于浩还是一脸不解:“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明白点?行呀,你不会相信的,现在应该十二点多了,就当睡前故事听听吧。”陈三好深吸了口气说,“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头神兽叫寞窳,蛇身人首,被他手下的贰负之臣杀了。黄帝觉得二贰之臣以下犯上,太不道德,于是把他变成干尸,这就是传说的二贰之尸。黄帝又觉得寞窳无罪而死,太可怜,命令六名巫师用不死之药救活了它。寞窳从此变成龙首,定居在深渊。”

于浩果然听得一愣一愣,半晌才说:“陈师傅,你不是在编故事吧?”

“这回他没有编。”杨月把徐海城所有的伤口处理完后,已经累坏了,一屁股坐到石台上,“这是《山海经》里记载的事情:寞窳无罪,见害贰负;帝命群巫,操药夹守;遂沦弱渊,变为龙首。”

于浩看看陈三好又看看杨月,问:“《山海经》不是虚构的神话传说吗?”

杨月说:“有人认为是神话传说,也有人认为它记载的是上一次人类文明也就是神性文明发生的事情,还有人认为它记载的是高纬度空间发生的事件。”

“这太扯淡了。”

“扯淡吗?未必吧。”杨月拉过于浩的断臂,一边帮他接骨一边说,“人类能看到的光谱大概在400至900纳米之间,那只是所有电磁波里很少的一部分,人类看不到红外线,也看不到紫外线,看不到X光,也看不到伽玛射线,但是这些光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人类的耳朵能听到的频率在20至20000赫兹之间,此外还有超声波与次声波的存在,蝙蝠能定位我们就是靠发出超声波,但是我们听不到。师兄,你看,我们能听到看到的,都只是宇宙很小的一部分。我们认为人是万物之灵,是宇宙的主人,这其实是一种错觉。事实上,宇宙并不只是属于我们的,宇宙有着诸多维度。就算是同一维度之间,也存着生命的层次。你想想,对蚂蚁来说,我们像不像神?我们轻轻地踩一脚,就可以把它们花费数十年建筑出来的蚁窝踩得粉碎,把它们覆灭。也许在这个宇宙中,对某些‘物种’来说,我们就是一群蚂蚁。而这些物种,被人类定义为神……”

于浩被她的长篇大论彻底搞晕了,按着太阳穴说:“别说了,我头疼。”

杨月已经重新给他接好胳膊,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说:“师兄,你先休息一下吧,徐队长受了伤,等一下你也值一下班吧。”

于浩点点头,席地而坐,倚着石台,闭上眼睛。然而杨月与陈三好的对话却在脑海里反复地回放,作为一名自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现代人,他真心无法接受这些奇怪的言论,但是他也无法反驳杨月刚才那番话。世界确实比我们想象中的更为复杂,人类对世界的观察也只是冰山一角。就像现在,这么多黑巫术与各种蛊虫的存在,无法用科学解释,本来就是一个颠覆。

杨月疲倦地呼出一口长气问:“陈师傅,你先值夜还是我值夜?”

“你吧。”陈三好随口回答,目光就像上了502一样粘在徐海城身上。

杨月低头一看,发现徐海城的脸一下子白净了很多,较大的伤口基本都结痂了,而那些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很多都收敛得几不可见了。

“真是太神奇了。为什么他在医院里不是这样的?”

“医院?”

杨月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心里懊恼,恨不得咬下舌头。

陈三好眼波一转明白了,说:“原来杨小姐很早就盯上徐队长了。”

杨月切了一声说:“什么盯上?你根本不懂。”

“我是不懂,杨小姐能否解释一二呢?”陈三好眨巴着黑豆眼睛问。

“不如你先解释一下,你究竟是什么人?”杨月转眸看着陈三好,目光灼灼。

陈三好哈哈地笑着说:“我不就是陈三好吗?杨小姐找上我之前,应该调查过的。”

“没错,我是调查过。”杨月点点头说,“而且,我相信,世界上确实有一个叫陈三好的资深盗墓贼,但你不是陈三好。如果我没有估错的话,陈师傅应该姓巫吧,巴山巫咸的传人。”

陈三好眨眨眼睛,说:“巫咸的传人都是大巫,杨小姐太高看我了,我可是被你的‘大补丸’请来的。”

“得了吧陈师傅,你就别装了。”杨月肯定地说,“你给小阿里解蛊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自己就是玩蛊的高手,你应该知道我根本就没有给你下过蛊,不过是用意念催眠你。而且我想你也没有真被我催眠,只是就坡下驴,说是被我逼着来的,其实是给我下的一个圈套,我傻傻地跳了进去。”

陈三好嘿嘿地笑着,不说话,神气有点默认了。

屡受打击,杨月倒也没有气馁,将脖子侧向陈三好说:“陈师傅,你帮帮我,把这坨东西去掉,一想起来,我就恶心,真怕它钻到我脑子里。”

“原本是没有办法的,但是现在有徐队长的血,倒是可以试一试。”陈三好说着,从内衣里扯出一小包东西,是数枚金针和一把小金刀。他先拿金针沿着杨月脖子那团扎了一圈,逼着那团不乱跑,然后拿金刀在火上烧了烧,在杨月的脖子上切开一个十字形口,再拿刚才用来塞徐海城伤口的布按在伤口上,一会儿就有东西往外拱。

杨月的脖子及半边脸颊被扯拉得像橡皮人一样变了形,她强忍着疼痛,冷汗涔涔,更是不哼一声。片刻,感觉脖子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然后忽然就轻松了。跟着看到陈三好紧握着布,狠狠往地上一掼,跟着一脚踩了上去,只得啪的一声,让人毛骨悚然。

“到底是什么?”杨月摸摸流血不止的脖子问。

陈三好揭开布,下面一团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形状了。“应该是蜘蛛类的,你要有兴致,可以沿着蛊室找找,应该能找到蛊源。”

杨月扫了那些坛坛罐罐一眼,疲倦地说:“我可没兴趣。老春头说你身上也有,要不要我帮你除掉?”

陈三好摇摇头说:“我身上没有。”

杨月也不意外,说:“我就没猜错,陈师傅果然是巫咸后人。”

“老春头没给我下蛊。”

杨月诧异地哦了一声,问:“那我师兄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陈三好说,“这蛊藏得深,不激发是不会显示的,等明天,我帮于少看看。”

“那谢谢陈师傅了。”杨月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陈三好看她两眼都发直了,拔掉她脖子上的金针说:“杨小姐,你赶紧休息会儿,等会儿替我。”

杨月嗯了一声,倒在石头上,片刻就睡了过去。或许是心里不安宁,也没有睡多久,感觉到一阵凉风袭体,她一个哆嗦醒了过来,只见整个石室蛇形灯的火焰都倒向入口方向,显然石门再度被打开了。

于浩也惊醒了,问:“出什么事了?”

“有人打开石门了,多半是老春头这个疯子。”陈三好焦虑地盯着隧道。

于浩问:“黑雾会漫进来吗?”

“应该不能吧。”陈三好想了想说,“这里离着很长一段距离。”

杨月松了口气说:“只要没有黑雾就好。”

话音刚落,听到一阵嘶嘶嘶的声响。

三人悚然一惊,遍体生寒。

嘶嘶嘶声很快逼近了,黑暗的隧道里忽然亮起无数盏小灯,冷冰冰的,像是冬天的星星,怨恨地盯着石室里的四人。小灯不停地逼近,很快就出现在灯光范围内。无数条毒蛇像潮水般地涌了进来,五彩斑斓的躯体,互相纠缠,互相挤轧。陈三好心里发毛,赶紧跳上石台,低声咒骂:“我靠,老春头真是个疯子。”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蛇,源源不断地挤进山洞里,到处游走,石台上也爬了一些,但都被三人踢回去了。更可怕的是这些蛇游进了养蛊室,那些原本安安静静的坛坛罐罐又开始不停地摇晃,发出嘭嘭嘭的声响。

杨月脸如死灰地说:“我们完了。”

于浩一脚将一条毒蛇踢开,说:“师妹,你别这样,振作点,你一向都是很坚强的,我最欣赏的就是这点。”

“我不是你师妹,你也别叫我师妹。”

于浩怔了怔说:“你什么意思?”

杨月歉意地看着他,正想说话,听到砰的一声。只见旁边的养蛊室里,最大的瓦坛倒在地上,裂成几片,坛子里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跳了出来,但是瞬间就被蛇潮淹没了。更多的砰砰砰声响起,瓦坛、瓦罐、瓦缸,纷纷倒下,碎裂成片,各色各样奇形怪状的蛊跳了出来,加入与蛇潮的战斗中。很多蛇被蛊咬伤了,倒下了,但是很快又爬起来加入战局,只是这回的敌人是同类。

这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场战斗,一开始虽然蛇潮占着优势,但是随着太多中蛊的蛇类开始加入战斗,形势开始逆转。很快地,所有蛇类都感染了蛊毒,它们就像听到号令一样,停止了战斗,围着石台,昂首看了一会儿,前仆后继地冲向石台……三人根本无力阻挡,很快石台上爬满五彩斑斓的蛇。

杨月歉意地看着于浩说:“于浩,对不起,我骗了你……”

于浩茫然地看着她,张张嘴,却忽然整个脑袋掉了下来。

杨月尖叫一声,低头一看,不知不觉中于浩的躯体已经被啃成了白骨。再看自己,双条小腿也已经白骨森然,而且小腿双上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骨化……啊,所有的恐惧化成一声尖叫,一只白骨手掌从旁边伸了过来,按住她的嘴巴。

“杨小姐,你做噩梦了。”

杨月悚然一惊,睁开眼,环顾四周。还在山洞里,墙壁上的蛇形灯火焰笔直,没有倒向入口方向;养蛊室里的坛坛罐罐们都好好地,安安静静地;没有蛇潮,没有白骨。于浩已经醒了,正关切看着她,脑袋好好地在脖子上,脖子以下也不是白色骨架……按着她嘴巴的是刚才还在昏迷的徐海城,他的脸色明显好多了,问:“你没事吧?杨小姐。”

杨月疲倦地点点头,整个后背都汗湿了,心还在咚咚咚跳,整个人异常的虚弱。

徐海城松开手,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这里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陈三好大概也是扛不住,中途睡着了,揉着惺忪睡眼,拣重要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徐队长,老春头带你去了哪里?”

徐海城黯然地说:“他带我去了对面那个曼西族人的聚居地,那里全是死人。”

于浩失望地问:“所以他们全死了?”

“大概吧。”徐海城心情恶劣,不想多说,“拉赫曼要炸神庙?”

陈三好点点头说:“那小子心狠手辣,干得出来。”

徐海城抬起腕表看了看,已经快四点了:“黑雾应该已经退了,咱们得赶紧找到他,别让他乱来。”

话音刚落,听到一声闷闷的爆炸声传来。整个山洞都在微微晃动,簌簌地掉着粉尘,落了大家一身。坛坛罐罐们因为震动而互相撞击,发出嘭嘭嘭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