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欠你的幸福02
闻人霜抬头,看向趴在横梁上的怪物:“真碍眼。”
他缓缓抬手,劈下。一把无形的光剑将怪物劈下横梁,怪物惨叫一声,仿佛是破了的袋子一般委顿在地,无数的恶灵四散逃开。
嘴角噙了一抹冷笑,闻人霜挥袖,屋里燃起幽蓝的火焰,那些幽蓝的火焰充斥了整个屋子。那些恶灵在透明的火焰里挣扎,哀号,仿佛地狱一般的景像。
那时,她将他从笼子里救出,她用他看不懂的眼神望着他,那是怎么样一种眼神,仿佛已经痛入骨髓,却偏偏流不出半点眼泪。
她说,他是她的朋友。她说,他是可以为了她不顾性命的人。虽然他知道,她说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哥哥。可是,他也可以为她不顾性命。
东方晓醒来的时候,还是躺在思源客栈的**,闻人霜正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发生什么事了?”东方晓皱眉。
屋子里很整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她明明感觉发生了什么,而且……她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失去意识?
“没什么呀,你喝我的血,然后睡着了。”闻人霜笑嘻嘻地道。
东方晓狐疑地皱眉:“真的?”抬手摸了摸额头,“那玉坠呢?”
“我扔了。”
“啊?”
“你居然收别的男人送的礼物……”闻人霜幽幽地看着她,一脸怨夫相。
东方晓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又在耍宝。”
闻人霜哼了哼,将手伸进怀里,掏啊掏,掏了半天,掏出一枚玉坠子来。“漂亮不?”闻人霜将那玉坠子在东方晓面前晃了晃。
东方晓点头。真的很漂亮,那种纯粹的颜色,令人挪不开眼睛。
闻人霜勾了勾唇,抬手一划,划出一条银线来。将玉坠穿入银线,他站起身,替她佩在发上。
“干什么?”
闻人霜抬手一拨,那玉坠刚好落在她的眉心处,挡住那个符印。
“秋上陌送的玉坠,是不是有问题?”东方晓忽然问。
闻人霜在东方晓身边坐下,侧头看了她一眼:“嗯,原来你还没有笨到不可救药。”
“那是什么?”
“幽冥石,相传是产自地府的石头,以精魄为食,如果是一般人佩戴,估计早就送命了。”
东方晓皱眉:“那这间客栈呢?”
“古战场,阴气重,怨灵多。”闻人霜耸了耸肩,“你做了什么让人家这么恨你,想着法子把你往死里整。”
东方晓低头抚摸着左手腕上的骨镯,她无法想象,那个和颜平长得一样的男子,会想害她。
“都清理干净了,住在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顿了顿,闻人霜又道。
东方晓讶异地抬头:“你在安慰我?”
闻人霜哼了哼,甩头,脸上有可疑的红色。
东方晓“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然后捧着肚子笑:“我还以为你皮厚三尺,原来竟也会脸红呀。”
闻人霜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角,眸中带笑,那笑里带着某些意味不明的情愫。
“客官,有人找。”店小二敲门。
东方晓和闻人霜对视一眼,会是谁?
东方晓起身去开门,站在门外那个,竟然就是嫌犯秋上陌。
“东方姑娘别来无恙?”清雅俊秀的脸上带着笑,怎么看都不像坏人。
可是坏人也从来都不会将那个“坏”字写在脸上呀。
东方晓侧身,将他让进屋里。闻人霜已经不见了,东方晓眼尖地看见被子里隆起小小的一块,那个家伙又玩变身。
“秋公子有何贵干?”东方晓咬文嚼字。
“我想东方姑娘初来凉丹城,原先的衣服都不是十分方便,所以就自作主张……”秋上陌笑着将手中的纸盒递上。
东方晓接过打开,竟然是一件淡紫色的裙子。漂亮是漂亮,可是在幽冥石事件之后,她怎么可能还敢穿他送的衣服。
“多谢公子。”
“在这里还住得惯吗?”秋上陌看着她,忽然问。
东方晓警觉起来:“嗯,昨天夜里风声比较大,有点吓人。”
秋上陌笑了一下:“姑娘大概做梦了,昨天夜里可是安静得很。”
“大概吧。”
秋上陌并没有多逗留,聊了两句便说有事,先走了。
送走秋上陌,东方晓回头,闻人霜居然真的不见了。一直到晚上,他才回来。
“我跟着秋上陌出了客栈,你猜他去了哪儿。”闻人霜优哉游哉地坐下,随手倒了一杯茶。
“你跟踪他?他去了哪儿?”
闻人霜低头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才缓缓道:“赫连王府。”
“莫非……他是赫连王爷?!”东方晓瞪大眼睛。
“没错。”
“可是,如果他是赫连王爷,为什么还帮我掩饰,直接抓我回府就好了呀。”
“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天夜里,果然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
“砰!”
“啊……你为什么又踹我!”闻人霜哀怨的声音。
“你再不老实,我就¥%#%*#%……”
睡到半夜,忽然听到一声巨响,客栈的大门被人踹了开来。
“魔物,出来!”一声娇斥。
东方晓立刻惊醒,这个声音太耳熟了!
“东方姑娘,这大半夜的您不睡觉,跑出来踢门干什么呀!”店小二战战兢兢地跑出去。
“你这客栈阴气太重!本姑娘特来除魔!”一个装着黑色长裙的少女道,随即皱眉,“你叫我什么?东方姑娘?”
东方晓已经冲出房间,看到那个正在拆客栈大门的少女时,终于确定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那个少女,就是白颜夕。
店小二左看看右看看,两个一模一样的美貌少女让他傻了眼。
“你这魔物,居然敢冒充本姑娘的样子!”不由分说,黑衣少女扬起鞭子就抽向东方晓。
东方晓侧身避了开去。眼见一击不中,黑衣少女怒了,抬起左手,手心里缓缓聚起一个白色的光球,接着扬手一掷,将光球击向东方晓。那个光球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慢吞吞地飞来。东方晓一时吃不准这是什么攻击,不由得暗自集中精神,准备反击。飞到一半的时候,那个光球消失了。
东方晓聚精会神地盯着某一点,唯恐那个光球从哪里冒出来。
等啊等。等啊等……
等……
那个光球真是有骨气,说消失就消失,怎么也不肯再出来。
东方晓等的不耐烦了,才抬头看向黑衣少女,只见她正憋红了脸,低头试图再弄出一个光球来。嘴角抽了抽,东方晓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这个家伙……怎么可能是白颜夕?
“呃,请问你是?”东方晓决定确认一下。
“哼,本姑娘是宗教裁判所下一任所长!你休要小瞧我!”那少女大声嚷嚷。
“你是……白颜夕?”东方晓问得小心翼翼。
“你怎么知道?!”黑衣少女抬头,戒备地看着向东方晓。
“呃……”东方晓张了张嘴巴。
“哇哈哈,想不到本姑娘竟然已经这么有名了哇!竟然连北莽人都知道本姑娘的大名,哇哈哈哈哈~~”
东方晓黑线,沉默。眼前这个笑得跟抽风一样的少女,东方晓怎么也无法把她和白颜夕联系在一起。
-赫连王府-
沉默,沉默,沉默。
“喂!”黑衣少女瞪着东方晓,终于憋不住先开了口,“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叫白颜夕?”东方晓谨慎地问。
“那是自然!”扬了扬脖子,白颜夕一脸骄傲地回答。
“你真的……从宗教裁判所来?”东方晓又问。这位姑娘的身手实在是太菜了,性格和记忆中的白颜夕也完全是南辕北辙,还是确认一下,小心点好呀。
“本姑娘都说是了!你那是什么眼神!”看到东方晓充满怀疑的眼神,黑衣少女怒了。
东方晓赶紧陪笑脸:“别生气,呃……我只是久仰姑娘大名……”
“真的?”白颜夕狐疑地看了东方晓一眼。
“真的。”东方晓悄悄抹了一把汗,凑到她耳边,一脸的神秘兮兮,“你知道这客栈有魔物吧?”
白颜夕狐疑地看她一眼:“你也知道这个?”
“我们到屋里慢慢讲,这里人多口杂,隔墙有耳呀……”斜睨了眼躲得远远的店小二,东方晓小小声道。
白颜夕连连点头。
于是,东方晓拉着白颜夕回到房中。刚进房门,一道白乎乎的人影便纵身跃出,手脚并用地挂在白颜夕身上,还蹭了蹭,撒娇地问:“晓晓,你去哪里了呀?这么晚……”
白颜夕愣了一下,随即甩开那道白色的人影,大叫一声“妖孽哪里走!”,手上的鞭子便直直地招呼了过去。
闻人霜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抱错了人,立刻十分利索地闪身躲到东方晓身后,一脸无辜地瞅着那张和东方晓一模一样的脸庞。
“妖孽!看打!”白颜夕不依不饶地举着鞭子追上来。
东方晓笑吟吟地闪开,空出地儿给她打。
“啊呀……啊呀呀……晓晓……救我……”闻人霜一边跑一边跳一边叫,满屋子乱窜。
东方晓笑眯眯站在角落,欣赏闻人霜被白颜夕追得满屋跑的模样。闻人霜忽然笑嘻嘻地转身,径直冲向东方晓。东方晓还没反应过来呢,闻人霜已经化身为小毛球,“吱溜”一下钻进她的衣领子里,再也不肯出来了。
“刚刚那是什么?”白颜夕疑惑地瞪着东方晓。
“唔,那是我养的宠物,不害人的。”东方晓笑眯眯地解释。
“对,我不害人。”一个小小的声音随之从东方晓的衣领子里传出来。
“哼,妖孽就是妖孽。”
“妖类也有妖类的法则,我已经赐予他名字,你不能伤他。”
“那他叫什么?”
“妖孽……”东方晓嘴角抽搐。
白颜夕愣了一下,然后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妖孽……他叫……妖孽呀……”
妖孽同学哼了哼,表示不屑。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名字,凡夫俗子又怎么能够理解。
“咕噜噜~”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
白颜夕立刻红着脸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东方晓笑了起来,说:“我出去让店家送些吃的来。”
走出房门一看,四周静悄悄一片,连刚刚那个店小二也跑得没影了。也难怪,这都已经半夜了呀。东方晓想了想,干脆直奔厨房,打算自己动手弄点吃的。
一踏进厨房,看着古色古香的大灶,东方晓彻底傻眼。谁来告诉她,那个灶是怎么回事?锅子为什么那么大呀……
“用幻术变点儿吃的出来就好啦。”闻人霜缩在她怀里出主意。
这主意可真够馊的,东方晓白了他一眼,伸手将他从衣领子里拎了出来,丢在地上。“咻”的一声,闻人霜幻化成人形,倚在门口,冲着东方晓风情万种地眨了眨眼睛。
东方晓懒得理会他,挽起袖子径直走到锅边加了一勺水,然后又转身走到灶门口,蹲下身打量了半晌,才拿些柴火塞进去。伸出手指,指尖燃起一簇火焰,东方晓试着去点柴火。点了半天,柴火半点动静都没有,倒是冒了一屋子的黑烟。
“你放得太多了,要像这样~”闻人霜飘飘然走上前,蹲在东方晓身边,从灶里抽出几根柴火,“再试试?”
东方晓疑惑地伸手,又点了一次火,“呼”的一下,柴火烧了起来。东方晓嘴角翘了翘。
“你笑起来很漂亮。”闻人霜侧头看她,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一片清澈,未束的头发顺着肩滑下,“以后也要像这样笑哦~”闻人霜笑眯眯地将脑袋在东方晓肩上蹭了蹭,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不自觉地竖起来,身后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也在摇啊摇。
“笑还讲规矩不成?”东方晓哼了哼。
“唔,大部分时间,你的眼睛都不会笑。”
东方晓愣了一下,随即推开腻在她身上的闻人霜,垂下眼帘站起身:“水开了。”说着,她找出一棵青菜,洗干净了放在砧板上切。
见她将一堆被切得乱七八糟的青菜一股脑地丢进锅里,倚在灶边的闻人霜挑了挑眉:“清水煮青菜?”
东方晓没有理会他的挖苦,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摸出一袋面粉来,舀了一碗用水和匀,加了调料,拌开,回头道:“还杵着干什么?继续烧火。”
“哦。”闻人霜乖乖地缩回灶前,继续烧火。
东方晓拿了小勺子,将碗中的面糊糊一勺一勺舀进锅中的青菜汤里,沸腾的热水上,面糊糊一朵一朵地浮了上来。拍了拍手上的面粉,东方晓宣布:“青菜面糊汤,营养又美味。”
闻人霜起身抢着舀了一碗,刚喝了一口,便被东方晓拍开:“你是狐狸,是妖,妖也食人间烟火?”
“只羡鸳鸯不羡仙嘛!”闻人霜飞了个媚眼,“咦,味道还不错哦。”
东方晓得意洋洋:“是吧是吧,想当年我还是人类的时候,迦斯不在,我都是吃这个……”说了一半的话隐在口中,东方晓端起碗,“走吧,她该等急了。”
闻人霜看了她一眼,又变成小毛球钻进她怀里。推门进房,白颜夕居然不见了。
“莫非她饿得受不了自己去找吃的了?”东方晓疑问。
“裙子不见了。”闻人霜忽然道。
经他这么一提醒,东方晓才发现那一件紫色的裙子不见了……那是秋上陌送来的裙子。
“莫非是他?”
“除了他,还有谁?”闻人霜耸耸肩。他早就看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不顺眼了,总是对晓晓心怀不轨的样子。
“那他是把白颜夕当成了我……”东方晓抚额长叹,决定夜探赫连王府,把白颜夕捞出来。
踏上赫连王府的屋顶时,天已微明。虽然王府里戒备森严,奈何东方晓并非人类,所以她不费吹灰之力便闯进了进去。
真的是不费吹灰之力……东方晓感觉事情顺利得有些过了头。
赫连王府大得出奇,绕过一座假山,还在园子里晃**,偏偏却感觉不到白颜夕在哪里。沿着走廊一直走,那走廊却仿佛没有尽头似的,东方晓暗暗感觉事情大条了,顺手在走廊边划了一道痕,果然,三十步之后,又走回了原点。她被困在结界里了,可是她却连结界的弱点在哪里都看不到。
“你怎么在这里?”身后突然传来人声。
东方晓转身,看到一个碧衣的美人,额前纹有鸢尾花刺青,她是赫连王爷的家奴?
“院子还没有打扫,衣服也没有洗,你在偷什么懒?”碧衣美人皱眉,冷冷地道。
“我?”东方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不要装傻了,快跟我来。”看着东方晓,碧衣美人道。她有一双极漂亮的黑色眼瞳,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连灵魂都会被摄走一般。
东方晓呆呆地跟着那碧衣的美人,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入一间院子。
“把衣服都洗了。”指了指地上一堆的衣服,碧衣美人道。
“是。”东方晓应了一声,低头洗衣。
淡漠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碧衣美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是瞳术。”怀里,一个小小的声音提醒她,“小心。”
“嗯。”东方晓轻应,如果是人类,会完全被她控制了神智吧,“你说,白颜夕会不会在这里?”
“在。”一个极为肯定的声音。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东方晓奇怪地问。
“你看前面。”小毛球嘟囔。
东方晓一抬头,便看到抱着一堆衣服的白颜夕正缓缓走来,看她目光涣散的模样,八成被那个碧衣美人看过了。
“哎?!”看到东方晓,原来呆滞的目光一下子就灵活了起来,白颜夕丢下手里的衣服,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东方晓面前,“你怎么也来了?!”
东方晓滴汗,原来装傻的不止她一个。事实上,果然是白颜夕贪漂亮,一个人在房间闲得发慌,穿上了那条紫色的裙子,结果刚穿上身,就没了知觉。等再醒来,便已经身在赫连王府了。
“这个王府很蹊跷,值得冒险。”白颜夕眼睛亮亮的,随即又鼓起腮帮子,“呐,你们可不准坏我的事。”
远远的有嘻笑声传来,白颜夕忙念了几句,身子一点点变成透明。
“隐身术?”东方晓看着她消失在空气中,原来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哼,少瞧不起人了,隐身术可是我的强项!既然有你在这里顶着,那我就先去探探这个有趣的地方啦。”白颜夕留下一脸黑线的东方晓,笑嘻嘻地跑走了。
嘻笑声渐渐近了,是一群彩衣的女子,光洁的额头上无一例外都刺着鸢尾花的刺青。
“晓晓,快来。”一个女子招手笑道,“王爷就快下朝了,我们要去前厅迎接呢。”
东方晓愣了一下,连她的名字都知道?当真十分蹊跷呀。“可是衣服还没洗……”她指指丢了一地的衣物。
她们笑了起来:“阿碧姐姐又欺负人了,甭理她,跟我们走吧。”
茫茫然跟着她们出了院子,刚走到大厅,听到屋外有人喊了一声“王爷回来了”,众女子便都莺莺燕燕地跪了一地,甚是壮观,看得东方晓直咋舌。刚跟着她们跪下,一双黑色绣金的靴子已停在了她的面前,她还没来得及抬头,便感觉有一只温暖的手触上了下巴。
顺着那只手的力道,东方晓缓缓抬头,看入一双清润的眼眸,果然是他。秋上陌。
眨了眨眼睛,东方晓顺从地垂下眼睫,细细地唤了一声:“王爷。”
赫连王爷微微一愣,忽尔微笑,食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沉声道:“都起来吧。”
众女子都起来了,唯独东方晓还跪在地上,因为她的下巴还被赫连王爷捏在手里。看着他带笑的眸子,东方晓只得耐着性子跪着,半晌,他老人家终于发了善心,收回手扬长而去。
东方晓刚想爬起来,刚刚站在一旁的彩衣女子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恭喜妹妹呀。”
恭喜?喜从何来?东方晓一头雾水。
“愣着干什么?王爷还等着伺候呢。”一旁,一个小厮模样的家伙道。
“伺候?”
“哎呀,晓晓,不要害羞了,王爷每日上朝回来都会挑一个姐妹伺候着沐浴呀。”一个女子抬袖掩唇,笑道。
东方晓绝倒。这等殊荣……怎么就落在她头上了!看着已经面露不耐的小厮,她只得低头跟上去,走过一个回廊,竟是一处温泉。
“王爷在里面,快进去伺候吧。”小厮停下来,面无表情地道。
走进温泉,薄薄的水雾间,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影子。“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东方晓应了一声。
“站那么远干什么?”
东方晓挪了一步,脚下忽然一滑,还没来得极站稳,只听到水声“哗啦啦”一阵响动,她便被搂进了一个湿漉漉的怀里。听到赫连风低低地笑,她便知道他是故意的。
在东方晓姑娘惨遭调戏的时候,白颜夕正在府中玩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白颜夕此行其实也是身负重任的,作为宗教裁判所的下一任所长,她要亲手拿下在北莽王朝的都城凉丹作祟的妖孽,才能服众,这是她的试练。
“妖孽?”远远的,白颜夕见到一个白袍的男子,凑上前一看,竟然是东方晓收养的那只狐妖,忙跳上前,“妖孽,你在这里做什么?”
白袍男子转身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又继续往前走。
“妖孽,是我呀。”白颜夕扯了扯他的衣袖。
白袍男子低头,看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抓出一道皱摺,皱眉喝道:“谁?出来。”
白颜夕这才记起自己还在隐身状态,忙现了形:“是我呀,你在这里做什么?不跟你的主人么?”
“主人?”
“哎呀,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被抓起来了吧,放心,我救你出去。”白颜夕拍了拍小身板,十分义气地道。
白袍男略略皱眉:“你救不了我。”
“不可能!我可是宗教裁判所下一任所长白颜夕!”鼓起了腮帮子,白颜夕执拗地道,跟他杠上了。
抿了抿唇,白袍男子看着眼前的紫衣少女,眉间的皱褶加深。
“咦,你的身上有小虫子。”白颜夕看了看他,忽然道。
小虫子?白袍男子淡淡看了她一眼:“是苗疆的蛊毒。”
“蛊?”白颜夕自告奋勇,“我帮你拿出来!”她伸手,将纤细洁白的手掌贴上他心脏的位置,掌心里涌出一簇极柔和的光芒。
白袍男子怔了一下,他中的是金蚕蛊毒,如果那么容易可以取出来,他又岂会在这里受制于人五百多年。光芒消失,白颜夕收回手,她的掌心之上,赫然有一条金色的小虫。
白袍男子定定地看着那一只小小的手掌,再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有一刹那的恍惚。她竟然……就这样轻易取出来了?这个将他禁锢了几百年的东西……被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奇怪少女……就这样轻易地取了出来?
“怎么样,我很厉害吧。”白颜夕笑眯眯地道。
“你怎么在这里?”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洋洋得意。
白颜夕暗叫不妙,听这声音正是那给她施瞳术的碧衣女子,没有回头,白颜夕拔腿便跑。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将她捆住,白颜夕懊恼极了,早知道她就不多管闲事了,可是所长爷爷从小就教导她,要她乐于助人,斩妖除魔……好为难呀。
“放开她。”清冽好听的声音。白颜夕愣了一下,侧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白袍男子。
碧衣女也愣了一下,随即嗤道:“闻人白,你最好少管。”
长袖扬起,闻人白将白颜夕卷入怀中,跃身飞起。
“闻人白,你竟然背叛王爷!”碧衣女大惊,“若是王爷知道,定不会饶你!”
闻人白看也不看她,抱着白颜夕飞身离开了赫连王府,全然不管气得直跳脚的碧衣女。
“呃?”白颜夕在他怀里愣愣地抬起头,看着那张极漂亮的侧脸。他冷不丁低头,对上她的视线,白颜夕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她挣扎了起来,“放开我!”这个姿势实在太有损她作为宗教裁判所接班人的形象了……
“冒犯了。”脚落地,他松开手。
“你你你……”白颜夕憋红了脸,“我最擅长的是隐身术和治愈术,你可不要小瞧我!”这是面子问题呀面子问题,她都放出话要救他的,结果救人不成反被救,这么丢脸的事情绝对不能承认,不然她当了宗教裁判所的所长之后何以服众呀!
“嗯。”他竟然淡淡地笑。
“你你你……你笑什么?!”白颜夕做贼心虚地跳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少女,闻人白嘴角的笑意加深:“谢谢你救了我。”
“咳……那个,也没有什么啦。”白颜夕清清嗓子,摆摆手,“你怎么一个人在赫连王府,你的主人呢?”
“姑娘,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白颜夕想了想,又细细打量一番,忽然醒悟过来。虽然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也不一定是同一个人啊,她和那个东方晓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且他的头发是银色的,那只妖孽……是黑的。
-王府的婚礼-
白颜夕纠结了,她正在道德和个人喜恶之间挣扎万分。眼前这个白袍的男子分明也是一只狐妖,身为除魔者,最重要的是身为宗教裁判所接班人,斩妖除魔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是……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一只坏妖怪,而且还救过她……
“你在想什么?”见眼前的少女脸色忽悲忽喜,一会儿一变,闻人白觉得有趣。
“在想要不要除妖。”白颜夕随口答。
“哦?”
“你害过人吗?”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白颜夕凑近他,问。
看着眼前这双清澈无垢的双瞳,闻人白怔了怔:“害过。”
“啊?”白颜夕苦恼极了。
“怎么了?”
“我是除魔者呀,你是害人的妖,按道理讲我应该除了你。”白颜夕揪了揪乱糟糟的头发,“可是……可是我又不想杀你。”嘟了嘴巴,白颜夕皱着眉。
闻人白怔怔地看着她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那怎么办呢?”
“唉,是啊,那怎么办呢……”白颜夕彻底纠结了。
“要不这样,我一直陪着你,哪天你想杀我了,我便给你杀,好不好?”闻人白善良地提出了一个十分善解人意的建议。
白颜夕心动了,听起来十分不错的样子啊。
“真的?”白颜夕狐疑地看着闻人白,“所长爷爷说妖会骗人的。”
“我不会骗你。”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白颜夕呆了呆,居然相信他了。有时候,宿命就是这样奇怪,身为除魔者的白颜夕,竟然就这样相信了一只来历不明的妖。
“嗯!我叫白颜夕。”白颜夕笑眯眯地道。
“闻人白。”他说,“真有缘呢。”
是啊,真有缘,她姓白,他名白。
东方晓没有料到她被困在王府里的时候,白颜夕已经和闻人白相遇,因为此时,她已经自顾不暇。
“你说什么?成亲?!”东方晓跳了起来,惊愕大叫。
“嗯,不好么?”灯下,赫连风轻笑。
一丝风从门的缝隙里钻了进来,烛火轻轻摇曳,东方晓狠狠瞪着眼前这个笑得如清风明月一般的男子,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你果然没有中阿碧的瞳术。”赫连风看着她,笑道。
东方晓干脆直言:“你到底是赫连风,还是秋上陌,我有哪里得罪过你吗?”
“唔,那倒没。”
“那你为什么三番两次害我?”
“因为……我喜欢你呀。”一手支着下巴,赫连风看着她微笑。
鬼才信他!不对,鬼也不信他!
当今天子年幼,皇叔赫连风摄政,权倾朝野。摄政王赫连风大婚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凉丹城,所有人都在猜测嫁给赫连王爷的会是哪家的闺秀。
此时,这个众人口中幸运的闺秀,正苦着一张脸坐在榻上。该死的结界,居然还是闯不出去。婚期一日日逼近,难道她真的要嫁给那个赫连风?!最糟的是……闻人霜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晓晓~想我了吗?”
东方晓抬头,看到一双笑眯眯的眸子,不由得心头火起,抬手恶狠狠地捏住他毛茸茸的耳朵:“你去哪儿了!”
“唉呀呀,疼~”
东方晓松开手,瞪他。
闻人霜甩了甩袖子,万分无辜:“我去探路了呀,这府中有高人,所以回来晚了点。”
“高人?”
“困住你的,不是结界,是阵法,而且阵法中还加了幻术。”
“你会破阵?”东方晓睨他。
“当然。”闻人霜得意洋洋。
真是进去容易出来难,闯出了赫连王府,东方晓感慨万分。可惜的是刚走出赫连王府没多远,便撞上了碧衣女。
“闻人白,你这叛徒!”她厉喝一声,手中的长剑直刺向闻人霜。
长剑挑破了闻人霜的面颊,留下一道血丝,闻人霜忙凑近东方晓。
“干什么?”东方晓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宝。
“快点喝,不要浪费。”
东方晓一脸黑线,但是,她捕捉了一条重要线索,“你叫他什么?”指了指一脸茫然的妖孽同学,东方晓问。
“哼,闻人白,不要忘记你身上还有主上种的金蚕蛊毒,即使你得到鬼王镯,也休想逃得过主上的手掌心!”碧衣女忿忿地道。
“你说的主上是……赫连风?”闻人白也在赫连王府?
碧衣女不答,提剑便刺,她的剑术并非泛泛,出招十分诡异。
“唔,真臭。”闻人霜皱了皱鼻子,“一股子的腥臭味,不对……是老人臭……你到底有多老了?妖怪。”
碧衣女变了脸色,下手更狠。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官兵的注意。东方晓大叫不妙,正准备拉着闻人霜逃之夭夭的时候,一种极大的压迫感,让她停了下来。
“阿碧,你在干什么?”一个极淡的声音,却是让碧衣女立刻住了手。
一辆朱红色的马车停在大街上,马车上印的是赫连家的标记,赫连风正坐在车上,一手掀着帘子。
“王爷。”阿碧收剑。
“娘子,大婚在即,你怎么还是随便出门?真不乖。”看了东方晓半天,赫连风忽然笑道。
东方晓忍不住打了个抖:“谁是你娘子!”
赫连风淡淡地看着东方晓,看得她直发毛。“回府吧。”他说。
闻人霜哼了哼,拉了东方晓的手:“娘子,我们走。”
东方晓头都大了。
微凉的视线投向闻人霜,赫连风微微眯起眼睛:“来人,拿下他。”
有侍卫涌上前,闻人霜被拿下了。东方晓觉得有些不对劲,依闻人霜那聒噪的性子,怎么可能会那样乖乖地束手就擒?揉揉眼再一看,便见闻人霜双目赤红,已经变回了九尾白狐的原形。
“训狐之道,本王还是略通一二的。”嘴角淡淡勾起一抹笑意,赫连风道,“娘子,回府吧。”
东方晓暗自心惊。她伸手抚了抚腕上的骨镯,他们说的鬼王镯就是这个吧,当初颜大娘把这个骨镯送给她时,她便觉得阴气很重,颜大娘说这是颜平的骨头所制,又怎么……她定定神,说:“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放了他。”
“你真的要把那个给我?”眼一眯,赫连风冷声道。
东方晓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闻人霜,犹豫了一下,可是颜平在骨镯里,她也实在不放心将它交给别人,只好说道:“我跟你回去,你放他离开。”
赫连风轻笑起来:“只要你我成了亲,他自然无碍。”
东方晓暗自磨牙。
元嘉十二年,摄政王赫连风大婚,少帝亲临,百官来贺。
前厅的种种热闹都被隔绝在厚厚的门外,东方晓安静地坐在房间,无比地郁闷,这是东方晓第二次披上凤冠霞帔。
“颜平,颜平。”抚了抚腕上的镯子,东方晓打算叫出颜平来问问。谁知道叫了半天,那镯子一点反应都没有。颜平不在镯子里了?
门打开了,有脚步声传来。透过大红色的盖头,东方晓看到一双穿了绣鞋的脚,那当然是一双女人的脚。拉下盖头,东方晓抬头,是阿碧。
“不要以为主上是因为喜欢你才娶你。”
原来美丽的面孔扭曲了也会变丑,东方晓暗下结论。“你喜欢他?”她眨眨眼睛,问道。
阿碧面色青白起来。
“喜欢他就讲啊,不讲他怎么知道。”东方晓苦口婆心。
“你懂什么!主上……主上他……”阿碧咬咬牙,忽然道,“既然你可以为了那只狐妖嫁给主上,那是不是一样可以为了那只狐妖去死?!”
“他在哪儿?”东方晓站起身。
“呵呵,你若不去救他,他便只有死了。”
“他在哪儿?”上前一步,东方晓的眸中有红光闪动。
阿碧怔了一怔:“你随我来。”
掀开墙上的古画,里面竟是一条狭小的暗道,东方晓跟着阿碧走进暗道里,里面漆黑一片。黑暗中,东方晓的视线愈加清晰,鼻端隐隐传来血的腥味,而且越往里走,那腥味便越发浓重。
暗道的尽头是一间很大的密室,眼前的景像让东方晓一怔。密室中央是一座血池,池子里翻滚着无数惨白的肢体,那些残肢断臂在血中翻滚着,说不出的可怖。纵然是血族,面对着这样的场面,也真的很难有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