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章 〗009
丈夫信浦生却在其中看见了商机。
他浦江外地两头跑,凭借自己做业务员时积累的经验和人脉,一点点由建筑工程的小分包商,逐渐发展成有能力参与大工程项目的投标、承揽大型建筑工程的总承包商,生意遍布浦江和长三角地区。
其中艰苦波折自不必说。
晁雪晴一边替丈夫管着公、私账目,一边还要兼顾大儿子,又在两者夹缝里挤出时间来在夜校里完成学业,考出会计师证书,只因先生说不但要会做账,还要懂政策、能看账。
等建材生意走上正轨,夫妻俩略有经济基础和时间,她意外怀上二胎。
晁雪晴至今都还记得两夫妻为了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犹豫了整晚,最后还是丈夫拍了拍她手背:“生!交多少罚款也把孩子生下来,流产太伤身体。”
生下幼子后,家中已有条件请保姆帮她一起照管小小婴儿,看着趴在婴儿床边一脸严肃地盯着弟弟喝奶的长子,晁雪晴才意识到他们夫妻错过太多大儿子的成长。
比起对小儿子的宠爱无度,信浦生对大儿子以谌是严厉的,晁雪晴没丈夫那么强硬,但同样对他要求严格,两人都将自己未曾实现、没机会实现的人生梦想加诸长子身上,希望他品学兼优、出类拔萃。
以谌也确实是个争气的孩子,从小独立,学习从未让他们操过一点心,门门功课年级前十名,回到家来小大人一样,完成功课之余还要监督弟弟吃饭睡觉。即便在青春期最叛逆的时候,相比小儿子以诺混世魔王的状态,他对家人、师长最大的反抗,也只是把自己关在健身房里戴着耳机埋头在跑步机上狂奔,任谁招呼都不理睬而已。
所以当被他们寄予厚望的长子与女明星传出绯闻,丈夫听见消息,气得吹胡子瞪眼,信夫人却没他反应那么强烈。在她认知里,长子从小到大,都很懂得把握自己,清醒地知道他究竟想要些什么,如何才能得到。她不想在儿子表明真实意图前横加干涉。
后来事实证明,绯闻不过是女明星惯用的炒作手段而已,以谌同她并无私交。
抬腕看一眼手表,信夫人弯腰将玩得累了,从滑梯上溜下来的胖嘟嘟、圆乎乎的孙女抱在怀里,取过柔软的细纱布吸汗巾,轻轻擦去她额角的汗水,笑眯眯地问:“宝宝饿不饿?奶奶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候在一旁的保姆上前伸出手欲接过信夫人怀中女童,被她轻轻闪身避开:“我们嘉嘉又不重,我抱得动。”
因为运动而小脸红扑扑的信嘉宁搂住祖母脖颈,笑嘻嘻地点点头:“嘉嘉不重!”
保姆无奈地附和祖孙二人:“是,嘉嘉不重。”
又伸手替信嘉宁披上轻薄亲肤的针织外套。
信夫人抱着孙女朝购物中心一间米其林粤菜馆走去,她与几个阔太相约吃饭,儿子忽有临时会议,事出突然,将宝宝交托给她看管。她不想爽约,又舍不得和孙女相处的时光,遂将绵软可爱的孙女一并带了来。
粤菜馆幽长的走廊铺着暗红色地毯,走在上头没有一点儿足音,信嘉宁扑在祖母肩头,好奇地仰头打量天花板上累赘的水晶吊灯。
信夫人在孙女耳边,小声叮嘱:“等一会儿见到人,要叫奶奶好。”
“嗯!”信嘉宁点点头,蓬松油亮的黑色短发似蒲公英,柔软地扫过信夫人的脸颊,让她的心都跟着酥软了。
她抱着孙女接近约好的包房,轻轻将手按在门把手上,想推门进去给她们一个惊喜。
包房的门轻掩着,高谈阔论声从门缝里透出来。
“几点钟了?怎么雪晴还不来?”林夫人软糯里透着挑剔的声音传来。
“你没看私信群聊?雪晴说了,今天要临时照看孙女,恐怕得晚一些到。”已三度离婚的童女士笑吟吟的。
“说起来,我们到现在都还没见过雪晴的儿媳妇呢。”高太太八卦,“好像因为怀了孩子,她家老大不得以才和她结婚的。”
“听说是个医生?”童女士好奇。
“什么医生呀,你哪里听说的?胡说八道!”林夫人口气里有淡淡的不屑,“此女啊——”
林夫人卖关子,拖长声音。
“快说!快说!那女的是做什么的?”童女士迭声催促。
“哎呀,悦如,你就别吊小童胃口了,赶紧告诉她嘛!”高太太大概拍了林夫人一下。
“此女是法医,一天到晚同死人打交道的。”林夫人打鼻孔里轻哼一声,“前几年雪晴家老二不是惹了一身官司?她正好是负责案件的法医。以谌这孩子,多紧张他弟弟?可不就是一直要关心案件调查进展吗?一来二去就同她认识了,也不晓得她使出什么手段,倒让她得了逞。”
“哦哟哟!这么厉害?!”童女士低呼,“想不到以谌眼界那么高,最后竟然找了个女法医!”
“我看是你家宝婷喜欢以谌,结果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心里不舒服吧?”高太太轻笑,“宝婷现在不是找了个英国贵族男朋友?你还有什么意难平的?”
“我能有什么不平的?”林夫人拔高嗓音,“再说,我看他们家老大,也未必多喜欢她。”
“何以见得?”童女士兴奋起来。
“说是结婚,也没见他们举办婚礼,如今孩子都两岁了,女方也没参加过什么社交活动,一看就知道不得他们信家的欢心。”林夫人得意,“像我们宝婷,都参加过两次皇家赛马会了。”
“可雪晴看起来很喜欢孙女,”高太太反驳,“经常在朋友圈发那孩子的照片。”
“你懂什么?”林夫人轻笑,“她那是做给儿子看的。以谌喜欢孩子,对孩子多着紧,接种疫苗,检查身体,从不假手他人。她要是露出一点儿不喜欢的意思来,那不是把儿子往那女人身边推吗?”
站在门外的晁雪晴听得怒向胆边生,直想一把推开门啐林夫人一脸。可是她顾忌双手搂着她肩膀,大眼忽闪的孙女,强压下心头怒火,转头对跟在她身后脸色颇为尴尬的保姆,低声交代:“通知司机,我们回家。”
保姆不敢多说什么,赶紧在前头一路小跑,打电话通知司机。
信夫人抱着孙女乘电梯下楼,待到上车,替孙女系好儿童座椅的安全带,吩咐司机开车,她胸口的那团怒火才稍稍平息。
“坏人!”信嘉宁忽然开口,小手往车窗外渐渐远离她视线的购物中心指了指,严肃地说。
信夫人纳罕,握住孙女的小胖手:“什么坏人?”
“说爸爸、妈妈坏话!奶奶很生气。”两岁大的信嘉宁思路清晰,条理分明,拿另一只手一拍小胸脯,“生气!”
信夫人先是一愣,随即笑起来,倾身亲吻孙女圆圆的苹果脸:“不气,不气!奶奶不生气,宝宝也不生气!”
信以谌开完临时会议,赶到父母家中,推开门,只见别墅门厅亮着灯,屋内静悄悄一片,不见女儿飞奔出来迎接他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奇怪。
他走向偏厅,一眼看见母亲面沉似水地端坐在沙发上,周身笼罩着一股低气压;父亲假装在看报纸,越过报纸边沿悄悄对他使眼色;弟弟以诺则半摊在沙发里,两脚翘在茶几上,朝他挤眉弄眼。
以谌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了?
以诺回以口型:你惨了。
以谌不明所以,但仍微笑同父母打招呼:“爸、妈。”
又笑问信夫人:“今天嘉嘉没给您添麻烦吧?和你们吃饭的时候乖不乖?”
信夫人蓦然抬眼,眼风扫向长子:“吃饭?吃什么饭?气都气饱了!”
以谌走到母亲身边,坐在沙发扶手上:“嘉嘉这么调皮?稍后回家,我会批评她。”
信先生“哗啦啦”抖了抖报纸。
信夫人抬手“啪”一声拍在大儿子手臂上:“批评嘉嘉做什么?!我们嘉嘉很乖的。”
“那——”以谌瞥一眼弟弟。
以诺举起双手:“同我完全没关系,你别冤枉我!”
信夫人嗔怪:“不用看你弟弟,我说的就是你!”
以谌颇无奈:“我?”
信夫人轻叹:“你和默默结婚三年半,到现在都不肯举办婚礼,我和你爸爸尊重你们的决定,不干涉你们的自由。可是,你们考虑过嘉嘉没有?!”
以谌坐到沙发上,握住母亲的一只手:“举行婚礼与否,和嘉嘉又有什么关系?”
信夫人思及孙女稚嫩的小脸和绷着脸说“坏人”的样子,心里一阵揪痛。
“从小到大,你都没让我和你爸爸替你操过心,我们也一向相信你,可在这件事上,请你听我和你爸爸一回。”她拍拍长子手背,“我晓得,默默家情况比较特殊,若结婚仪式上女方亲友寥寥,场面不好看,她难免心中难过。可是越是她家里没有雄厚势力背景,你越应该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好让人知道你对默默的重视程度,让大家明白从今往后,我们信家、你、你的兄弟,全都是她背后最坚实的依靠。”
以谌最初只是微笑聆听,可越听到后面,他脸上的表情越凝肃。
“默默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待你们的婚姻,可是你要替她在意、考虑。”信夫人苦口婆心,“人家不晓得你把默默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当你纯粹是因为有了嘉嘉才和她结婚,言谈举止、话里话外,就容易透出对她的轻视。”
以谌不语。
“他们看不起默默,谈论起来自然没什么好话,落在家中孩子耳朵里,小孩子懂什么?万一明年上了幼儿园,有小孩对嘉嘉说‘你爸爸根本不喜欢你妈妈’‘你妈妈是拜金女’之类的闲言碎语,可怎么办?嘉嘉得多伤心?!你们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嘉嘉着想。”
以谌沉默片刻:“您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
以诺目瞪口呆。
他还以为母亲要说服以谌举办婚礼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哪料到她老人家三言两语兵不血刃,就将以谌拿下。
以诺自沙发上坐正身体,朝信夫人拱手:“高,实在是高!佩服,佩服!”
“只是默默平时工作繁忙……”
以谌话音未落,以诺便在一边嗤笑:“妻管严。”
“你不要笑话以谌。”信夫人目光往幼子身上淡淡一扫,“你有本事,倒是找一个对你死心塌地、让你管得死死的老婆回来给我看看。”
以诺一噎,赶紧从沙发上跳起来:“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我去看看嘉嘉睡醒了没有!”
说罢逃也似的上楼去了。
信夫人摇摇头,转而对长子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默默忙,你无条件支持她的工作。所以,婚礼的事,你们不必操心,全权交给我来操办,你们只需要在婚礼当天带着嘉嘉出席即可!”
以谌失笑:“那还是我们的婚礼吗?”
信夫人瞪眼:“要不然呢?还能是我和你爸的婚礼吗?”
以谌忙挽了母亲的手臂:“好好好,辛苦您为默默和我考虑得如此周到。我们现在上楼去看嘉嘉吧。”
信夫人一听孙女的名字,顿时露出笑容:“我们嘉嘉真聪明,新买的玩具,一看就晓得应该怎么玩,无师自通。”
信先生从报纸后头抬头看了一眼老妻和儿子上楼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以谌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推开房门。
连默已下班回家,换上宽大柔软的棉衬衫坐在沙发里看书。
听见响动,偎在她脚边的初一耳朵一动,站起身来,奔向门口。
信嘉宁奶声奶气地叫一声“初一”,比她足足高出一头的初一便老老实实地趴伏在地板上,任嘉宁扑到它背上,搂紧它的脖子。等嘉宁抱牢了它,就稳稳地站起来,在客厅里小步快走,令嘉宁发出欢快的笑声。
连默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迎向以谌。
“辛苦了,吃过饭了吗?”
以谌揽住她纤瘦紧实的腰背,亲吻她的嘴唇:“我想吃点儿别的……”
连默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察觉他的情绪有些低落:“有事?”
以谌看了一眼和初一无忧无虑玩耍的女儿,用额头顶住连默的:“等嘉嘉睡了再说。”
信嘉宁吃过晚饭在祖父祖母家里睡过一觉,以至于精神旺盛,和大狗初一疯玩一阵,又在浴缸里扑腾好久,总算愿意上床。
初一忠实地趴在小主人床脚下,以谌、连默一左一右半躺在女儿身边。
连默轻抚女儿还微微有些潮湿的头发,笑问:“嘉嘉今天在奶奶家乖不乖?开心吗?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
小小信嘉宁侧头想一想,用力点头:“今天很乖,和爷爷奶奶讲故事、画画、滑滑梯、吃这么——一大碗饭。”她伸出两只手,比画,“这么大一碗!”
连默捉过女儿的手,“啵”地用力一吻:“嘉嘉真棒!”
“但是,妈妈,嘉嘉不开心。”信嘉宁鼓起腮帮,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连默有些意外地望向以谌。
嘉宁一向是个乐呵呵的孩子,她和以谌努力为女儿营造一个健康快乐的成长环境,在工作之余带她去见识这个世界,她很少露出如此不快活的表情。
连默抱过女儿,垂头吻了吻她的头顶:“告诉妈妈,为什么不开心?”
两岁的信嘉宁记忆力惊人,下午发生的事,到得晚上仍记得一清二楚,鹦鹉学舌似的复述给母亲听。
法医,一天到晚同死人打交道。
不晓得她使出什么手段,倒让她得了逞。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连默抬眼,似笑非笑地望向以谌。
以谌连忙摊手,表示自己是无辜的:“我对林宝婷的唯一印象仅仅是‘她是个女孩子’。”
连默轻轻摇了摇被她抱在怀里的嘉宁:“上次在小花园,蔷蔷和你都想**秋千,你比蔷蔷高,力气大,先爬上秋千玩,蔷蔷说你什么?”
信嘉宁稍作回忆:“嘉嘉是强盗。”
连默摸了摸女儿光洁的额头:“那我们嘉嘉是强盗吗?”
嘉宁猛烈摇头:“只玩了一会儿,就让给蔷蔷了,我不是强盗。”
“我们嘉嘉懂得礼让和分享,真棒!”以谌跷起大拇指,表扬女儿。
连默睇他一眼,随后将女儿抱高些,与她面对面:“嘉嘉觉得自己不是强盗,爸爸妈妈也觉得你没有做错什么,但从蔷蔷的角度,她也许觉得你没有让她先玩,所以你是强盗。这只是每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罢了。不要让别人的看法左右你的心情。”
“什么是看待事物的角度?”信嘉宁不明所以地问。
“看待事物的角度啊……”连默沉吟片刻,笑着对女儿解释,“就好比,在我心目中,爸爸是全世界最英俊的男性,可是在别人眼中,也许某个电影明星才是全世界最英俊的。又好比,嘉嘉觉得爸爸做的枫糖松饼最好吃,但别人可能会觉得其他甜品更好吃,是一个道理。只是大家从各自的角度出发,以不同的观点评价一个人、一件事罢了。”
嘉宁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嘉嘉还想吃冰激凌,奶奶说吃太多了,像这样,对不对?”
连默哈哈笑起来:“对,就像这样。”
“可以不理奶奶,多多吃冰激凌。”信嘉宁肯定地朝母亲笑了笑。
连默目瞪口呆,以谌倒向枕头,笑得肩膀耸动。
等女儿睡熟,以谌和连默退出她的卧室,轻轻替她关上门。
以谌向连默转述了母亲的忧虑和建议。
“……我只是想让嘉嘉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连默有些难过,难过他们的决定令女儿承受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妈妈说,我们只管出席婚礼,其他事由她包办。”以谌观察连默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们真可以做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连默靠在以谌肩膀上,岁月仿佛格外善待了她,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时间流逝的痕迹。
“你可以什么都不管,因为——” 以谌侧头,亲吻她的头顶,“有我在。”
十月国庆,秋高气爽,艳阳高照。
连默与以谌的婚礼在信家别墅举行。
出席婚礼的宾客除了信家亲友与连默的同事之外,信夫人甚至想方设法联系上连默回国读高中时与她同寝室的其他三位女同学和在大学里的同学,邀请他们前来观礼。
婚礼请柬用连默、以谌两人一左一右牵着女儿的手,一旁跟着一只大狗的背影照片作封面,并明确不收礼金,如有礼金,将悉数捐给保护受虐儿童公益慈善组织。
信夫人神清气爽,偕丈夫信先生在婚礼现场招呼来宾。
有与她相熟的阔太好奇:“雪晴,怎么不见林太?她不是一直嚷着等以谌结婚,一定到场,包个大红包给新婚夫妇?”
信夫人遥遥看一眼站在场边一直没机会走近和她说话的高太太和童女士,微笑:“她有自己的社交圈,忙得很,我也不好打扰她,让她分身拨冗参加以谌和默默的婚礼。”
阔太眼睛一亮,谁还听不懂话外音呢?
转背就与人不轻不重地感叹:“林太一直想让以谌做她女婿,如今以谌孩子都两岁了,我看雪晴很看重这个媳妇。偏偏她家宝婷标梅已过,嫁杏无期,心里难受呢。”
连默并不晓得外头的明里暗里的攀比较劲,她正弯腰整理大狗初一脖子上系着的象牙白色缎带。初一不晓得跑到别墅花园里的哪处灌木丛,身上沾着树叶,缎带蝴蝶结也松散了。
女儿嘉宁穿着象牙白色小纱裙,头上扎着可爱的水钻小皇冠,手里拎着装满花瓣的柳条小花篮,婚礼还未正式开始,花瓣已经被她撒去大半。
费永年和妻子秦青努力牵住儿子费斯勤的手,阻止他像颗小炮弹一样冲向毛茸茸半人高的初一。
陈况陪在妻子身边,鼓励小心翼翼的年冉晴,去抱抱可爱的信嘉宁。
小刘的女朋友看见嘉宁喜欢得什么似的,完全没注意初一的狗爪子在她的小礼服裙上拍出一个泥印子。
青空和小刘并肩站在一处,问小刘:“什么时候轮到你办婚礼?我可是一定要当伴郎的。”
小刘捶他肩膀:“你呢?不打算交个女朋友?”
青空微笑,注视连默放开大狗,握住嘉宁的手:“忙起来脚不点地,无暇他顾。”
《婚礼进行曲》的前奏响起,老好人乔主任撩开新娘休息帐篷的一角,笑眯眯地望连默:“准备好了吗?”
连默深吸一口气,挺胸抬头:“准备好了。”
乔主任屈起手臂:“那么,走吧。”
连默上前,挽住乔主任臂弯。
老好人踩着《婚礼进行曲》的节奏,缓缓将连默带向通往点缀满香槟玫瑰的婚礼主帐篷的红毯。
连默在红毯上每走一步,脑海中都有过往画面闪现:酒店走廊电梯前擦肩而过的四目相对,酒店贵宾休息厅案发现场的再次相见,西宁夜市中的彼此陪伴……一幕幕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跟在她身后的女儿嘉宁不耐烦缓慢的步伐节奏,已经揪着初一脖子上的毛,越过她,径直跑向帐篷,引得前来观礼的宾客们哄堂大笑。
连默望向站在帐篷中央的以谌,他身穿黑色礼服,俊朗英挺,仿佛等在岁月的最初与最终,从未离开。
以谌回望连默,她穿与女儿一样的象牙白色纱裙,细细的米粒大小珍珠从腰际开始如同流泻而下的瀑布缀满整个裙摆,迤逦如同群星,随着她的脚步于裙摆之间,在阳光下闪着莹润光芒。
《婚礼进行曲》演奏完毕,乔主任将连默带到以谌跟前,轻轻将她的手,交到以谌手中。
“请好好对她,珍惜她,爱护她。”老好人低声叮嘱,像一个父亲那样。
以谌郑重点头承诺:“我会的。”
他握着她的手,站到证婚人面前。
当连默透过面纱看清站在面前的证婚人是大学里有如母亲一样照顾过她,周末总是把她叫到家里吃饭的病理学教授,眼眶瞬间便湿润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冲她调皮地微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为了不透露消息,忍得很辛苦,都快忍出内伤来了。”
连默泪盈于睫,只能拼命点头。
连默和以谌在亲友、同事的见证下,完成仪式。
当他从作为伴郎的弟弟以诺手里接过戒指,替连默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现场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女儿嘉宁早将花篮里的花瓣撒得精光,不甘寂寞地挤到他们中间,仰头看父亲亲吻母亲,初一在旁蹲守,仿佛忠诚的卫士。
观礼席上,费永年、青空、小刘的手机忽然相继振动,未几乔主任的手机也振动起来。
众人纷纷低头查看手机,接听电话。
曾经的实习生现在已经正式成为法医实验室的一员,他朝连默扬扬手机,做一个“有任务”的口型。
连默扬睫望向以谌,他回以微笑,伸手在她后背轻轻一推。
“去吧,去屠龙吧,我的公主!”他的声音里带着宠溺和自豪。
连默的眼睛一亮,飞快地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然后拉起裙摆,奔向她的同事们。
以谌弯腰抱起女儿,空气中不知何处,飘来一个清亮男声,吟唱着:“既然爱了就不后悔,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
他轻吻女儿额角,父女俩站在满是鲜花的帐篷里,注视着连默跑进阳光深处……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