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曾记草薰风暖天(4)
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原大小姐本就风流浪**,但凡天下俊秀男子,无不看作囊中之物,恨不得即刻收入闺闼。阿原脸皮厚上一厚,偶尔代入一回,果然大获全胜。
景知晚再怎么刻薄无礼,出言如刀,碰着这刀枪难入的厚脸皮,也不由地卷了锋刃,难入分毫。若非双腿不便,只怕已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阿原很得意。
她心满意足地靠着潮湿的墙壁坐下,把景知晚的鞋褪了,一次次将掌心搓得发热,再去揉景知晚的脚踝。
他的腿肚和脚跟之间,有狰狞的刀割伤痕和驳续筋腱的伤疤。若换了寻常人,如此狠毒的两刀下去,便是不死,这辈子也别想站起来了。
阿原一时也想不出,他一手养大的那什么小姑娘到底怀着怎样的险恶心肠,才能对他下这样的毒手。
细细算来,他今日伤病发作,着实跟她有脱不开的干系。
他这般谨慎,为保养身体连多走几步路都不肯,却因为她接连在深山行走,甚至用了轻功,虽说本来有心坑她,但无疑把他自己坑得更惨。
阿原很浪**,但阿原更善良,所以她大人不计小人过,一心一意地用她尚未恢复的双手替他揉捏着,期盼能为他稍减痛楚。
景知晚紧蹙眉尖,不掩厌恶之色。阿原已见惯他的嫌弃,也不以为意,只管为他揉捏着,看他渐渐放松下来,不一时便阖着眼传出均匀的呼吸,方才打了个呵欠,将他双足抱在自己腿上捂住,和她的鹰相偎着,靠在墙边打盹。
不知过了多久,阿原被远处的钟声惊醒,一睁眼便见小坏正叼着一只山鸡歪头看她,却是一早便出去为主人觅来了食物。
柴门半敞,露出阴白的天空。天亮了,雨也停了,山石树木兀自湿淋淋地闪着水光。檐头不时有水珠滴落,细微的丁咚声夹在晨间的鸟鸣声中,甚是悦耳。
因坐着睡了许久,阿原的肩背有些僵硬。她略略一动,身上披着的一件外袍已然滑下。
历过风雨后沾了泥污的素青衣衫,腋下一个烧穿的大洞,正是景知晚的那件。
而景知晚保持着她入睡前的模样,侧过脸安睡着,甚至脚踝依然被她捂在掌中,与她肌肤相触,在火堆完全熄灭后互相传递着彼此的温暖。
阿原将那衣衫看了又看,实在想不出景知晚该怎样保持着现在这样的姿势,还能为她盖上衣衫。莫非是她睡着时嫌冷,下意识地抢了他衣衫?
她不由心虚,悄悄将衣衫盖回他身上,然后敲了敲小坏的脑袋,竖着大拇指低低表扬道:“小坏太听话了!太善解人意了!比那些要么不开口、开口便损人无极限的家伙能干太多了!”
他们上山前虽吃了些东西,经过这一夜的折腾,早已饥肠辘辘,一早若能炖个山鸡汤什么的,必定提神养气;若能采几朵松蘑放入,更会鲜美可口。不过这山鸡浑身的毛该怎样处理,着实是个大难题。
她垂涎欲滴地看着那山鸡,然后看向景知晚,就像看着一大锅香喷喷的山鸡汤。
景知晚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见状已懒懒道:“你可以整个儿烤来吃。一大早的,我不会给你炖鸡汤。”
阿原再猜不出他怎会一眼看出自己心思,忙掷开山鸡,说道:“谁让你炖鸡汤了?我只想问你,你刚才有没有听到钟声?”
“钟声?”景知晚似还没能完全醒转,搁在她腿上的脚随意蹭了蹭,“我只听到有人没规没矩,又在胡乱骂人。”
他的双足隔着衣物蹭上她,有着粗糙的触感,算不得舒适,但阿原却觉有人在心窝口恰到好处地挠了一下,痒痒的,伴随着不胜向往般的愉悦,从相触处飞快地扩散开来。
阿原整个人都不对了,连忙挪开他双足,站起身来说道:“我骂的是那些该骂的,景县尉机敏聪慧,自然哓得我骂的另有其人,绝非景县尉。”
本来温暖的双足蓦地暴露于空气中,又开始隐隐作痛。景知晚盯着脚踝处可怕的伤疤,黑眸寂静苍凉,一如此时寒意瑟瑟的天空。
半晌,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嗯,如今……我自然不能再糊涂。你刚说什么?钟声?”
“对!钟声!”阿原舒展了手足,负手看向门外,英姿飒飒,眉目蕴光,“若是我没记错,暮击鼓,晨敲钟,是寺庙里的规矩。”
景知晚的眼睛也亮了,“附近有寺庙!”
阿原点头,“寺庙离我们很近,凶手和真相……也离我们很近!”
佛珠,凤仙,丁曹,书僮。所有线索都已有了明确的指向。
正因为他们已接近真相,随时可能窥破凶手真身,丁曹才会遇害,阿原也差点遇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