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阴森笑声

众人的眼前忽然一黑,冯欣立刻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严慈悦厉声叫道:“余美琪!这是不是你搞的鬼?你要报复我们是不是?你已经杀死了周瀚,接下来就要一个个轮到我们了!”

“不是我在搞鬼,是你心中有鬼!”余美琪尚且带着哭音。

“嘿嘿嘿。”黑暗中传来一阵阴森的笑声,这是林若松的声音,可是仔细听听又觉得不是很像。林若松是个温和内向的青年,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慢条斯理,此时的笑声充满嘲讽,透着一股冷酷之意。

“若松,你怎么了?”严慈悦问道。

笑声顿歇,低沉的男声回答道:“我不是那个懦弱胆小的林若松,我是蔚蓝!”

万缜和赵梦还好,其他几个人都是心里一惊。

“若松,你,你。”严慈悦惊道,“你旧病复发了?你又看到了那个人吗?”

林若松嘿嘿笑道:“那个人?哪个人?你是说我吗?

这小子是个胆小鬼,遇事就只会躲起来,那时候也是,现在也是。”

“什么是那时候?”余美琪冷冷地问道。

“就是笑脸男被杀死的时候呀!”

黑暗打开了人们心底的另外一扇门,林若松嘻嘻笑着说个不停:“他一直笑、一直笑,就算被家长们包围着还是在笑,真有趣,笑嘻嘻、乐呵呵,完全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样的命运等待着他。”

“住口!”余美琪喝止道。

“他被人推搡、谩骂、斥责,这人大概是个结巴,说话含糊不清,每一句都像是在落实家长们的控诉,也不知道是谁推了他一把,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没有站稳,突然就摔倒在地。”

“不许说!”余美琪开始抽泣,黑暗中,万缜想要靠近她,却摸了个空。

“我看到林若松那孬种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真的很好笑,他整天担心我会代替他,可是他又离不开我。工作压力大想到我,没有朋友空虚时想到我,想要逃避现实时想到我,这一次,我决定不走了。”

“你到底是谁?”严慈悦颤声说道。

“我是蔚蓝,我是林若松创造的Tulpa。”冰冷深沉的声音在黑暗深处传来,似乎来自遥远的地方,又似乎无处不在。

余美琪知道林若松的精神障碍本来已经得到抑制,可是又因为这场黑暗而大爆发。她暗想如果能重见光明,这一次的治疗需要花费比之前更多的时间,还需要采用更加复杂的治疗手段。

黑暗中,她缓缓露出了笑容。

是不是能重见光明,她根本无所谓,只要能让这群人感受到恐怖,经历她的父亲所遭受到的痛苦,她就心满意足了。本来,她设计将这群人编入同一个小组,就是想要在互助会上,引导他们回忆当年的情况,通过他们各自的讲述找出真相。

现在这种情况,非她所想。

“不要来找我。”冯欣开始呜呜哭泣,她摸索着在墙角坐下,后背有了依靠,她的内心稍微感到那么一点点踏实。

“反噬开始了!反噬开始了!慈悦姐,它也帮过你,它也会吞噬你的!”

“我不怕!”严慈悦昂然说道,“只要能找到我女儿的死亡真相,我不怕什么小鬼反噬!”

“哈!哈!哈!”林若松夸张的大笑,“原来有人养小鬼!谁在养?是你吗?欣欣妹妹?”

冯欣呜咽道:“我没有办法!顾翼云根本治不好我的病,我的腿、我的腿还是很疼,根本站不起来。可是这场海选对我很重要啊!这是我重回舞台的唯一机会啊!养小鬼就养小鬼,至少它帮我站起来了!”

余美琪嗤之以鼻,“信这种无稽之谈,我看你是真的要去看病!”

这时,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嘶嘶”声,冯欣大叫道:“来了!它来了!”

“各位!请各位冷静!”万缜的沉声说道,“请大家冷静地听我说一句话好吗?”

“你还想说什么?”严慈悦问道。

万缜稍稍沉默了一会,随后低声说道:“江年,江年你在吗?现在把灯打开吧!”

众人不明所以,只听见“沙沙”的声音,像是对讲机。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余美琪将手机打开,调成电筒模式,果然看见万缜的手里拿着一只鹅黄色的对讲机,机器里发出沙沙的噪声。

见众人都用狐疑的眼光看着自己,万缜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对不起,各位。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我擅自将你们作为实验对象,想要探究人们在面对不可名状的黑暗时会产生的各种奇特心理。”

“到底是什么意思?”冯欣止住了哭泣,问道。

赵梦开口道:“其实呢,万先生在国外一直进行心灵学方面的研究,之前也在国内进行过类似的实验。”

“实验?”余美琪将手机照向她,只见此时赵梦神态与之前的服务员模样大相径庭,她将凌乱的头发简单束起,倒是增添了几分职业女性的气度。

“没错呢。”赵梦说道,“万家以前是沉园的护院,曾经为了保护主人立下汗马功劳。因此沉家主人非常信任万家,这里其实就在沉园的地下,那是沉家主人为了避祸而建造的秘道,深约五米,占地约莫整个沉园。我们将部分地下建筑进行改建,看起来酷似‘晓风残月’,其实整个客栈的规模有所缩小,格局也显得逼仄了一点,不过你们是第一次来客栈,所以感觉不太出来。”

万缜笑道:“其实呢,我很担心你们一冲动去开临水平台的那道门,要是打开那道门,恐怕就要露馅儿了呢。”

说话间,几个人慢慢扶着楼梯走到客堂,高零走向一楼走廊的尽头,用力推了推通往亲水平台的房门,果然推之不动。

“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严慈悦怒道。

万缜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是对不起。前一段时间林若松来到我们客栈做客,说起你们心理互助会,我突发奇想想到这个实验,其实呢,你们是第一批实验对象,之前我们都是用黑暗迷宫的形式。”

“呵呵,还真是林若松这个傻瓜。”林若松悻悻然,“这家伙胆子小,但是容易轻信别人,稍微谈得来一点,他就恨不得把自己的银行卡密码都说出去。也难怪,他又没有朋友,呵呵。”

余美琪借着电筒的余光打量他,此时的林若松也并非她平时见到的那个,表情非常冷峻,嘴角浮现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似乎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黑暗迷宫,又是什么东西?”高零问道。

万缜又对着对讲机催促了一声,不知是接触不良还是怎样,话筒里总是传出沙沙噪声,并没有人回应。

不过万缜看起来并不慌张,他说道:“我在国外研究心灵学的时候,曾经看过一本书,叫作《人类酷刑史》,这本书里提到了一种叫做‘黑暗使者’的酷刑。”

书中描述在中世纪罗马尼亚北部,曾经活跃着一支奇怪的教派,他们的教主自称是从永远黑暗的国度而来。教义宣扬黑暗乃是永恒,黑暗囊括了整个宇宙,唯有去比深渊还要深幽的黑暗虚空深处,才能找到不灭的真理与神力。

在那里,他们的神掌控一切,包括地面上所有的神。

但是想要窥破黑暗,普通人即使视力再好也无法办到,于是教派中又出现了圣女和圣徒。这些人或出于自愿,或因犯下罪孽,会被弄瞎眼睛、刺破耳朵、割去舌头,总之在他们的感官遭到严重破坏之后,再关进古堡的地窖之中。

每隔三天,会有专人对他们喂食,让他们可以勉强生息。

百天之后,如果有人未死,教主就会交给他们纸笔,命令他们写下或画出黑暗虚空中的讯息。但往往这些人留下的都是一些晦涩难懂的符号或者怪异的图案,无论是教主还是教中长老,都难以解读。

直到有一天,那个受刑的圣徒本是教中一个活跃分子,后对教义产生怀疑,准备带着妻儿脱离教派的时候被教主派人抓住。妻儿被当场杀死,那个人被施以进入黑暗的酷刑。

期满之日,那人虽然也是五官俱坏,但是神态却丝毫不见痛苦与虚弱,反而十分冷酷。他接过纸笔,写下三个字:“就是我。”

随后,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太阳不知何时隐去了光芒,古堡所在的村落顿时陷入黑暗之中。幸存者说,这场黑暗,足足持续了一个月。

除了少数人就在村落边缘得以逃脱,教派中绝大多数教众,包括教主都死于非命。他们死状怪异,每一个人都长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像是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至于那个“圣徒”,后来官方清点尸体时却没有发现他,想到他丧失感官,事发时又在古堡之中,根本不可能逃出村落,只能宣布他“消失”在黑暗降临之时。

“我的黑暗迷宫就是根据这个原理,迷宫中没有任何光源,甚至我还刻意制造很多没有意义的噪音,每走一步都要依靠触摸。”万缜说道,“通过这个迷宫,我得到很多有趣的数据和案例,所以才想到将这里的地下建筑改建,尝试更进一步的实验。”

“黑暗迷宫。”余美琪迟疑道,“我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一个有名的鬼屋对吗?后来我记得被工商局取缔了。”

万缜尴尬地说道:“是啊,因为我没有营业执照。”

众人一时啼笑皆非,严慈悦问道:“这栋屋子应该有摄像头的哦,那你应该知道是谁杀死了周瀚,到底是不是这女人?”说完这句话,她伸手指向余美琪。

赵梦说道:“为了保护大家的私隐,每个人的卧室里都没有摄像头,仅在大堂和走廊以及储藏室里有。我们的设想是通过黑暗的步步逼近,最后大家都会聚集在储藏室里。”

“那我爸爸呢?”高零忽然问道。

万缜微笑道:“放心吧,我想你爸爸应该已经在控制室了,江年会接应他的。”

这时,林若松不耐烦地说道:“不是说开灯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万缜也奇怪地说道:“难道江年出去了吗?不太可能啊。”

这条地道的一端是在沉园之外,那里有一间摇摇欲坠的古老民居,那是万家的老宅,地道入口就在老宅之中,若不是有一日万缜回去整理旧物,也不会无意中发现这条地道。

由于沉家在将园林捐赠之时已经把地道的入口封锁,因此就连如今管理沉园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无论万缜如何呼唤,对讲机的一头依旧只有噪声。

“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出去找出口!”林若松率先推开客堂的大门,迎面便是漆黑一团,即使用手机电筒向着外面扫,依旧只能看到两米开外。

不过这一次,众人既然知道这是人为并非天灾,心中比较笃定,便各人都拿着手机电筒,跟在林若松的身后走了出去。

“我的孩子还留在二楼。”冯欣怯生生地说道。

“欣欣,你只是心病,只要你鼓起勇气克服内心障碍,你的左腿一定能恢复行动。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你千万不要相信。”余美琪真心说道。

冯欣尚未答话,严慈悦冷笑道:“也不知道谁乌七八糟,姓高的,你还没说清楚,那天你为什么要坐轻轨?

说啊!”

高零不予理会,只是跟在余美琪身后。

忽然,只听见余美琪“啊”了一声,她的手机落在地上,屏幕碎了,发出莹莹之光,严慈悦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水果刀,死死抵在余美琪的脖子上,阴惨惨地说道:“姓高的,你喜欢这女的对不对?呵呵,姐弟恋啊,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你说还是不说?要是你不说的话,我就让她去陪我的思思!”

高零沉默不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严女士,请你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好吗?”万缜刚刚向着严慈悦靠近一步,就惹来她的大叫。

“不准过来!你要是过来,我一样杀死她!”

余美琪倒是殊无惧色,反而不断说话刺激她,“万老板,你的实验很成功,逐步逼出了各人的本色。慈悦姐,你真的当你自己是个温柔贤淑的贤妻良母吗?如果你真是,你会不计后果、信口开河,成为逼死我父亲的帮凶吗?”

“闭嘴!”严慈悦怒吼,她将水果刀往余美琪的脖子处紧了紧,锋利的刀锋划破了她的皮肤,一滴鲜血落进黑暗之中。

“你到底说不说?”

高零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天,我的确在轻轨站,亲眼目睹你的女儿跳入轨道。你也没说错,是有人在你女儿的水杯里下药,这一切我都看到了。”

“是谁?说!到底是谁?”严慈悦松开了手,语态略显癫狂。

“是我的父亲,高风亮!”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众人只觉得晕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