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友
“妈妈,你读中学时交过笔友吗?”周末清晨,和妈妈一起去公园晨跑的时候,曾思羽问妈妈。
据说,交笔友曾在20世纪风靡校园,无数少男少女趋之若鹜。有的人直接在杂志上公布个人信息,比如年龄、性别、爱好、梦想以及自己的通信地址,欢迎有相同爱好的同学写信给自己;有的同学在报纸杂志上发表文章后,便有无数读完文章心有戚戚焉的读者把信寄到学校,表达对作者的仰慕之情;有的就很随意了,没有明确的收信人,直接就是“某某学校,高一(2)班,7号收”,撞到谁就是谁;有的会加入某个交友俱乐部成为会员,俱乐部根据会员的要求帮会员筛选笔友,比如你想结交海南的同龄人,你只想和女生交笔友,你想结交比你高两个年级的人……
这是听爸爸说的,一直以为他们老土,满脑子只有读书,没想到他们在少年时代也曾大胆、肆意,也曾有过百转千回的情愫,也曾心向往远方。
那么,爸爸有过笔友吗?
“我?当然没有!我生平最怕写作,别说信了,就是写个字条都懒得动笔。”爸爸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说,妈妈有没有笔友?”曾思羽忍不住打听。
“我猜有吧,我们班很多女生都有,和外校的、外地的男生女生通信,有时还互相传阅,痴迷得不得了。真搞不懂她们,不爱打游戏,不爱运动,就喜欢在信纸上写啊写,哪来那么多话要写。”爸爸摇摇头,人到中年的他至今还无法理解当年班上女生的行为。
对爸爸来说,学习之余,最大的放松就是看杂志,各种兵器杂志和航天、探秘类杂志,他对自己生活以外的世界尤其感兴趣,天上的、地下的、从前的、未来的。那妈妈呢?在爸爸眼里,妈妈和他班上那些小情小调的女生应该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也许,你妈妈的笔友还不止一个。”爸爸神秘兮兮地说。
真的?那妈妈会选择和谁写信?那些信,如今还在吗?那些人,妈妈和他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妈妈两圈跑下来,额头、脖颈出了不少汗,她停下来,用白毛巾擦了擦汗。虽然已经40多岁了,但因为长期坚持运动、保养,妈妈的皮肤还是很紧致的,哪怕是此刻的素颜,也是清爽好看的。
妈妈听到曾思羽问:“你读中学时有过笔友吗?”那一瞬间,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可是不过几秒钟,马上冷却下来。
“我没有笔友。”妈妈的声音不热情,但也不是冷冰冰的。
“真的没有?你没主动写信给别人,那别人有写信给你吗?”曾思羽不死心。
妈妈放下毛巾,拧开一瓶运动饮料,喝了两口,递给曾思羽,说:“收到过恶作剧的信,比如‘收到此信请抄写10份寄给不同的人,如果一个月内完不成,你将有灭顶之灾,不要以为这是玩笑,有很多人因没有照做而受到不同程度的惩罚,比如车祸、坠马、雷击等’。特别危言耸听,说得跟真的似的。有胆小的女生照做了,我没搭理它,不也活得好好的?”
“只有这样的信吗?”曾思羽追问。
“你还想知道什么?”妈妈反问曾思羽,“这一大清早的,干吗问起这个?”
是啊,为什么呢?是因为姚远说的那个和信有关的故事在曾思羽心里激起了一阵阵涟漪吧?
那个故事真的已经很久远了,比爸爸妈妈的年纪都要大得多。
“1965年,有一个香港少年,他15岁,想找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但得是一个女生。他身在男校,对女生充满好奇。他翻到一本娱乐杂志,看到某个页面上刊登了许多征友启事,他一条一条认真地看,越看越沮丧,因为大多数人都是18岁、19岁甚至20岁,在15岁的少年眼里,20岁已经很老了。”
听姚远说到这里时,曾思羽情不自禁笑了。想起了那天妈妈吐槽某个记者,说他居然在新闻报道中把一个1988年出生的女子称为中年妇女,那像她这样的岂不是老年妇女了?人们对于女性的年龄向来有歧视,没想到愈演愈烈,已经到如此夸张的地步了,妈妈越说越生气,那个记者简直不可饶恕!
“他终于找到一个适龄的女孩,她住在马来西亚槟城,14岁。他从没有写过信,所以这次他花了大力气,要知道给女孩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这封信写得比他写过的任何一篇作文都要文采飞扬。”姚远继续说。
“你给女孩写过信吗?”曾思羽插嘴。
“没有。”他摇了摇头,旋即又低下头,“也许以后会。不,一定会。”
说得这么坚决,颇有些1班学神的风采。站直了以后,曾思羽发现她和姚远的交流是有些辛苦的,她得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刚进初中时,大多男生都小模小样,站在女生旁边,一点儿优势也没有,没两年一个个都蹿了个子,像吃了发酵粉一样,座位渐渐从第一、二排换到了倒数第一、二排,校服裤子从拖在地上变成了吊在脚踝处。成长的速度真是超乎想象。
那个14岁的槟城女生有没有给他回信呢?应该没有吧,印象中,一个好看的故事总是颇有些波折的。
曾思羽来不及知道了,她到站了,要下车了。她下得很匆忙,只听姚远在她身后喊:“你要是想听的话,下次再给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