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试探

我像是每天早上的自然醒一样,在平静中睁开眼,回到现实。

“怎么样?这次实验还算成功?数据正常?”我侧眼去看身边的郁丞星。

郁丞星点头,又按了几下手里的平板。

太好了,这一次我脱离沈晴的行动并没有像上一次造成数据异常,也许是因为这一次我没有了上一次的惊讶紧张,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对于我来说是好事一桩。

我的身体恢复自由,从实验**下来。我看着对面镜子中的自己,仿佛能够看到镜面那边坐在电脑前的十几个人,他们跟郁丞星一样,都是这场实验的参与者,监控者。张莫执应该也在他们之中。

这次实验的时长是上一次的好几倍,我完整地度过了实验的4小时。现实中,我昏睡了四个小时。实验结束正好是午餐时间,所以这一次郁丞星和张莫执没有了心思在厨房里你侬我侬地做午餐,张莫执直接提着三人份的套餐到来。

对于公司来说,我是他们的实验对象。对于我来说,我把张莫执当做了我的实验对象。

午餐过后,郁丞星和张莫执坐在我的对面,假设好摄像机,准备这一次的实验报告。我把沈晴一整天的经历对着摄像头详细复述了一遍,当然,我没提落魄王子是虚拟人,实际上就是沈晴的女房东这一点,更没提我在写字楼的36层跟靳楠律师的邂逅。

视频报告录制结束后,郁丞星和张莫执一起去送报告,一直到傍晚才一起回来。我询问他们公司高层对报告是不是有什么不满,还特意对着张莫执再次重复我刚刚的观点,说:“我觉得目前看来麦德逊的嫌疑最大,他很可能是抓住了沈晴的把柄,以此要挟沈晴委身于他。”我说了谎,实际上我认为嫌疑最大的是沈晴的女房东,那个就住在沈晴楼下,却要伪装成异地的网络男友的可疑女人。

张莫执嘴角上扬,看我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也不过如此嘛。她的这个微表情没能逃过我这个侦探的眼睛。我的实验对象刚刚展露出的神态就是我猜测的佐证。

“我的倒是觉得跟沈晴网聊的落魄王子更可疑,你应该把调查重点放在这个人身上,”张莫执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个人可不简单呢。”

郁丞星不着痕迹地轻咳了一声,阻止张莫执继续说下去。

“可落魄王子在现实中并没有出现,他只是通过网络与沈晴网恋啊,我除了能通过沈晴的手机看到这个男人的样貌之外,对他根本无从查起。”我理直气壮。

张莫执微微眯眼,像是老师训诫启发学生,上司提点下属一样,“真的无从查起吗?还是说你忽略了什么?你有没有仔细观察落魄王子的样貌?有没有什么显著特征……”

“莫执,”郁丞星出言打断张莫执,语气不再像以往那么温柔,多了几分严厉,从恋人关系一下子跳到了同事关系一样,“我们的任务是记录实验成果,不包括参与意见!幸好实验报告的视频录制已经结束,否则你这些话也被录进报告里,一定会遭到处分。”

张莫执像是突然意识到失言,捂住嘴巴,抱歉地望着郁丞星。她的这个反应简直是此地无银,所以郁丞星看她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责备。

我的实验接近尾声,我已经有了结果,但还缺一个收尾。

“的确,落魄王子的确可疑,沈晴对他一周后的到来好像有些抵触,”我征求意见似的问张莫执和郁丞星,“我觉得有必要查一查这个人,我可以画一张落魄王子的画像,你们把画像给警方,说不定能够找到这个人。”

“没这个必要。”张莫执又一次脱口而出,她真的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女人。

郁丞星的嘴角下垂,显然是对张莫执的这句话仍旧不满,但他还是顺着张莫执的话继续往下解释,“的确,没有这个必要,我说过,我们跟警方的调查方向应该是两条平行线,互不干扰。你只管在有限条件下继续你的调查,最多还有三次机会,公司的意思是再有三次实验后,你必须给出你的推理,否则这项实验可能会被叫停,公司会重新评估你的实验价值。”

我点头,也是,这种实验总不可能任凭我无限制地进行下去,我必须拿出成果,证明我这个实验品的价值,否则公司真的会像舍弃一台报废机器一样舍弃我。

“莫执,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晚点咱们再联系。”郁丞星起身,对张莫执下了逐客令。

张莫执对郁丞星恋恋不舍,但郁丞星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根本没有跟她拥抱告别的意思,不耐烦地催促她快离开。

张莫执离开后,郁丞星回到我面前,沉默片刻后突然问:“怎么样?现在你满意了?”

“什么满意?”我惊讶于郁丞星的敏感,但只能装糊涂。

“我不允许你再利用莫执的单纯和心直口快,你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郁丞星直视我的眼,有些咄咄逼人。

我跟郁丞星算是棋逢对手,明人不说暗话,我索性承认,“那么你现在跟我说实话,实验中,你们是不是也可以看到我在沈晴记忆中看到的一切?你们通过我,能够把沈晴的记忆影像化?”

郁丞星出乎我的意料,竟然痛快地点头承认了,一定是因为张莫执刚刚的表现,他认为已经瞒不住我,与其我们这样相互猜测,不如索性坦白。

“的确,我们看得到,所以落魄王子是虚拟人这一点,你没有必要再隐瞒,所有监控实验人员都看出了这一点。我违反了上面的意思,对你和盘托出,那么你呢?”郁丞星开诚布公后,等待我的回馈。

“好吧,我承认,我不但看出了落魄王子是个虚拟人,还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就是住在沈晴楼下的她的女房东。下一次我会着重调查这个女房东。”为了显示我的诚意和推理能力,我也实话实话。

“很好,还有吗?这一次实验,你有没有脱离沈晴私自行动?”郁丞星的眼仿佛能把我看透。

我没有丝毫地犹豫,马上回答:“当然没有,为了不错过任何线索,我跟沈晴寸步不离。”

“这么说,你在男洗手间里目睹了沈晴跟麦德逊**的全过程?”郁丞星又咄咄逼人。

我不自在地低头,不愿意跟一个男人承认自己直观了那样的过程,但又不能坦白自己私自行动,只好假装尴尬害羞地点头。

郁丞星站起身,结束谈话,“很好,继续保持。明天实验继续。”

我回到自己的卧室,总结我的实验成果:没错,他们能够看到我跟沈晴在一起时候的影像,某种程度而言,我成了他们探入沈晴记忆的摄像头,我不知道这在技术上是怎样实现的,但以他们的科技,我觉得这并不太难。如果郁丞星刚刚没有故意说谎对我放水的话,也就是说他们看不到我脱离沈晴以及沈晴相关人员的影像。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我去了写字楼36层,做了与工作毫无关系的事情,跟一个帅气的律师聊天。也就是说,我可以利用这个漏洞去做我想要做的事情,只要我做的事情的相关人是与沈晴没有关联的即可。

第三次实验。

像上一次一样,我跟在沈晴身边乘地铁上班。沈晴还是在写字楼下的咖啡亭前排队买早餐。我却没有乖乖跟在沈晴身边,而是放眼眺望四周,我在等郭翔。

沈晴已经买到了早餐,转身往写字楼走去。我却没有要跟上去的意思,依旧守在咖啡厅旁。沈晴白天上班,我就算一直在旁陪伴多半也不会有什么线索和进展,麦德逊不会选择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对她怎样。就算我脱离沈晴会承担一定的风险错失一些线索,我也必须这样做,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得去跟郭翔谈谈。

说实话,我并不全然相信郁丞星的说法,他说我脱离了沈晴记忆的所作所为是我的想象,我觉得不对。我不可能想象我会跟律师靳楠有什么接触,我有卓实,哪怕他已经死了,我仍然深爱着他。如果不是想象,会是什么呢?我没有答案,但我要去探索答案。

远远的,我看到了郭翔匆忙的身影,他往咖啡厅这边疾步走,时不时抬头去看写字楼上的电子屏上的时间。今天郭翔有些晚了,果然,在距离咖啡亭十几米的地方,他掉头,看来他今天是不打算吃早餐了。

我快步跟上去,直接跑到郭翔身后,从后面伸手拍他的肩膀,“郭翔,你好。”

郭翔回头,诧异地看着我,“你是?”

我尽量友好,生怕他不理我,“你好,我叫许谧,是卓实的妻子。”

“卓实?”郭翔挠头,像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

“就是你曾经的同事,你们都在气象公司工作过不是吗?”我忙解释。

也许是我提到了公司这个词,郭翔回过神,继续快步往前走。我只好跟在他旁边,边走边说:“你不记得他了吗?他就坐在你旁边的位置。我去过你们气象公司两次,两次我都看见你在跟卓实交谈。请务必回想一下。”

郭翔的脚步放缓,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卓实,那个卓实。你是他妻子?他结婚了?”

“是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教你,”谢天谢地他还记得卓实,我抓紧时间话入主题,“你跟他做同事多久了?没听说他是已婚人士?他跟气象公司楼下那家咖啡厅的女老板,叫冯依依的女老板之间的事,你听说过吗?”

可能是因为我一下子问了太多问题,郭翔有些招架不住,“什么什么?什么女老板,我不知道啊。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我对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怎么会?你跟他很熟络的样子啊。”我的语气越加急促紧张。

“你说你去过气象公司两次?哈,巧了,卓实也就去过公司两次,他不是我的同事,是集团派来的软件维护工程师。他那个人很内向,也不怎么跟我们说话,我这个人最看不得什么人被冷落孤立,看他一个人忙活怪可怜的,就主动跟他攀谈。可他也不怎么理我,两次过来,就跟我说过四句话,两句你好,两句再见。哈哈。”郭翔自嘲地笑。

我的脚步放缓,落后了郭翔两步后才反应过来跟上去,“你是说,卓实不是你的同事?那,咖啡厅的老板冯依依呢?”

“什么咖啡厅老板冯依依?你是说气象公司楼下那家在水一方咖啡厅吗?那里我经常光顾啊,老板是一对儿中年夫妻,我记得他们都不姓冯。”郭翔说着,已经走到了写字楼的大厅,他划卡进入安检口,我被阻拦在了外面。

我是真的很想像个幽灵一样通过安检,可偏偏脱离了沈晴,我在这里就是个大活人。但现在不是抱怨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郭翔竟然告诉我卓实并没有在气象公司工作过,他是个被集团派去维护软件的工程师。这怎么可能?

这没什么不可能的,卓实骗了我,他那阵子一直找不到工作,却骗我说找到了工作。也许他并不是什么工程师,他只是伪造了工程师的身份,选了一家最好蒙混过关的公司进去演戏,为的只是给我看。是的,我两次去气象公司找卓实一起下班,两次的日期和时间都是卓实提出来的,那两次是他主动邀请我去接他下班的。

如果真是这样,警方不可能查不到!可是从审讯到宣判,没有任何人跟我提起过这一点啊。等一下,郭翔说咖啡厅的老板是一对儿中年夫妻,并且都不姓冯。如果郭翔说的咖啡厅是气象公司附近唯一的一家咖啡厅的话,那么是不是冯依依这个人也是不存在的?

不对,冯依依是真实存在的,法庭上我见过她。那是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漂亮女人,她很伤心,为卓实的死流泪,但是却始终躲避我的目光。如果她真的是卓实的恋人,并且把我当成了杀死卓实的凶手,她不该躲避我的目光,应该憎恨地怒视我不是吗?只有两次,法庭上冯依依的目光飘向我,就好像是触电一样马上躲开。现在回想,完全就是心虚的表现!没错,卓实怎么可能有外遇!这一切都是针对我的阴谋。

如果郭翔的话不是我的想象,如果他说的是事实,那么真相就是我被设计了!是谁设计了我,栽赃给我杀人的罪名?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现在我的处境,是不是就是他目的达成的后果?

我脑子里闪现出一个人,郁丞星。

不,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我必须先确定郭翔的话是否属实,但我没法在现实中去确定,现实中我是个被囚禁的实验品,只有在这里,在这个表面来说是沈晴记忆空间,实际上不知道是哪里的空间里我才是自由的,才能够去证实郭翔的话。可问题是,在这个空间里我所调查得知的事是否是事实?

我坐在街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繁华喧嚣的熟悉都市,一时间迷茫到无措,我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几分钟后我回过神,我不可以太过激动紧张,否则很可能会像第一次实验因为数据异常被迫中止实验。是的,我得冷静,我是个侦探。不管我在这个空间里获取的有关卓实的信息是真是假,是否是我的想象,我都得继续追查下去,只有查下去才会知道结果。

把手伸进口袋,我苦笑,我的身上没有钱包,没有手机,我身无长物。可去到原来的气象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车程就要半个多小时。我如果乘坐地铁逃票,很可能会引起**,打车坐霸王车,也会跟司机起争执。**和争执都很有可能引发数据异常被郁丞星发现,导致实验终止。怎么办?

我快步跑回了沈晴就职的写字楼,先是去看了一眼正伏案工作、没什么异常的沈晴,而后又上了36层。

“我找靳楠律师。”我对律所前台的漂亮女孩说。

“请问您是哪位,有预约吗?”前台小姐礼貌地问我。

我苦笑,“我叫汤佳敏,请帮我转达,就说上一次不告而别很抱歉,我想请靳楠律师喝咖啡赔罪。”

前台小姐意味深长地笑笑,拿起电话听筒,报上了我的名字,转述了我刚刚的话。挂上电话,她从前台后方走出来,引领我进入律所。

我来到靳楠的办公室,坐在会客沙发上,冲靳楠微笑。我在刻意展现我的魅力,因为我得让这个男人请我喝咖啡,还得去半个小时车程之外的在水一方咖啡厅。

我的目的达成了,我只是提到了有一家咖啡厅的咖啡不错,靳楠马上起身,拿起车钥匙说:“那还等什么呢?”

“可,可这还是上班时间啊。”我受宠若惊地起身。

靳楠冲我眨眼,稍显得意地说:“你忘了?我是这家律所的老板之一,我可以随时给自己下班。”

我乘坐靳楠的车直奔在水一方咖啡厅。在靠窗的卡座上落座之后,服务生很快过来服务。我不急着点吃的,开门见山地问服务生,“请问这家店的老板还是冯依依吗?我是她的大学同学,好久不见了,今天特意过来。”

服务生瞪大眼,随即礼貌微笑,“不好意思,您可能记错了,我们这里的老板不姓冯。”

“不会吧,我记错了?难道冯依依已经把这家店转让了?”我反问。

服务生微微摇头,“小姐,您一定是记错了,这家店已经有8年的历史,从8年前开店一直到现在,老板都没有换过人。我们老板是一对儿夫妻,老板姓张,老板娘姓朱。”

我扶住额头,对着靳楠尴尬地笑笑,“看来我真的是记错了。不介意的话,能陪我在这附近找找我大学同学开的咖啡厅吗?”

靳楠倒是无所谓,马上起身准备带着我离开。

服务生还是很客气,在前方带路,为我们开门。

“对了,你知道这附近还有哪里有咖啡厅或者餐馆吗?”我虽然嘴上这么问,但也知道是白问,因为据我对这附近的了解,在水一方是唯一一家咖啡厅,除了这里,最近的一家饮品店也在两个街区之外。

果然,服务生的回答跟我想的一样。但我还是不死心,硬是拉着靳楠又跑了最近的四家餐馆。终于在第五家,我们吃了午餐。

午后,靳楠载着我回到写字楼。我对折腾了他一上午表示抱歉,他却丝毫不在意,第五次问我的手机号码。我哪有什么手机啊,靳楠怎么可能找得到我?但我也不能再回绝他这个问题了,再不说号码,恐怕以后也没法再找他帮忙。我随意说了一串数字,看着靳楠心满意足地把这串数字输入手机。

回到沈晴身边,我还是无心投入我的本职工作,满脑子只有自己的事。郭翔的说法是真实的吗?冯依依到底是谁?我所在的世界到底在哪个维度?我在这里调查到的到底是我的想象还是事实?

转眼又到了下班时间,沈晴仍旧留下来加班,麦德逊也没走。我以为这两人又要到洗手间的隔间里苟且,但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的麦德逊却正经得很,脸上没了之前的坏笑,甚至有些正气凛然。

“今天就到这里吧,沈晴,回家吧,”7点多,麦德逊来到沈晴身边说,“正好我也要走,送你一程吧。你一个女孩子总是走夜路也不安全。”

真是好笑,这会儿知道沈晴走夜路不安全了,那么上次呢?麦德逊还真是个衣冠禽兽,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愿意扮演关心下属的领导了。我原本以为沈晴会拒绝,没想到她犹豫了一下居然答应了。

“那好吧,剩下的部分我带回家去做。”说着,沈晴把电脑旁的平板装进了随身的背包。

我看沈晴顺从地跟着麦德逊离开,一直到地下停车场上了麦德逊的车,这才反应过来,看来这两人这一次是要在车里办事。麦德逊肯定不会直接送沈晴回家,会先把车开到什么隐蔽的地方,在车里……他们俩还真是会寻找刺激的地方。

我正想着,却意外发现自己竟然没法上车。我又一次被拒之门外。看来沈晴跟麦德逊亲热的记忆是她的最后防线,恐怕这段记忆就连她自己都努力回避,我这个入侵者自然无法直观。这样说来,我所在的空间真的是沈晴的记忆?

眼看麦德逊的车子开走,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嗨,佳敏,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没车吗?”靳楠的声音传来。

我一转头,只见靳楠提着公文包,一边掏车钥匙一边往我这边走来。太好了,沈晴一离开,我又成了大活人。

靳楠提出送我回家,我匆忙上了车,“快,靳律师,快追上前面的车。我的女同事被色领导骗上了车,我得跟上去,必要的时候解救我那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姐妹。”

靳楠对我刮目相看的样子,马上发动车子,“看不出啊,你还是个侠肝义胆的女侠。没问题,一定追得上。”

靳楠的车技没的说,很快,我便看到了前方麦德逊的车。如我所料,麦德逊并没有直奔沈晴家的方向,而是开往相反的方向。车子在经过一家银行的分行之后,突然就像是喝醉酒一样,左摇右晃,好几次差点撞上行人,好几次差点冲上人行道。

“看来你们的色领导已经等不及了,居然一边开车一边对你的小姐妹动手动脚,”靳楠忧心忡忡地说,“前面就到江边了,他们要是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直接开进江水里。咱们还是拦停他们吧。”

我没有马上同意,我担心靳楠真的拦停了他们,四个人下车面对面,我会在沈晴面前又变成幽灵,靳楠会被我的突然人间蒸发感到疑惑恐惧。那样的话,我以后就再也没办法利用他的帮助了。

靳楠刚要施展车技追上去拦停麦德逊的车,麦德逊的车突然又恢复了正常。

靳楠降速,“看来你们的色领导也终于意识到了这样有多危险,已经停手了。现在怎么办?你要不要给你的小姐妹打个电话?如果她想要告领导性骚扰的话,我可以做她的律师。”

我冲靳楠微笑,“靳律师,你真是个好人。”说这话的时候,我居然下意识拿靳楠跟我认识的另一个律师比较,我觉得靳楠比郁丞星强一万倍。而后,我为我这个比较的想法感到震惊,这两人完全是两个世界不相干的人,我干嘛拿他们做比较?

“哪里,你的朋友嘛,我能帮忙当然要帮。现在就等女侠下令了,怎么样?要不要阻止他?”靳楠很尊重我的意见。

“先不要,先看看情况。”我话音刚落,麦德逊的车子在前方掉头,开始往回开。又过了几个街口,我看出来了,这正是往沈晴家的方向。

我紧盯着前面的车,满脑子都在想象麦德逊和沈晴在车里的情景,两人的对话。

靳楠慢慢把车停在路边,“你的小姐妹下车了,看样子有些慌张。”

我抬眼望去,几米之外沈晴跌跌撞撞地下车,往那片黑暗中走去。搞什么,既然要送沈晴回家,为什么不送到家门口,反而要在这里停车,最危险的一段路不就是这段吗?

麦德逊的车子决绝掉头离开,沈晴迈着凌乱的步伐引入黑暗。

我开车门下车,丢下一句:“别跟过来!”

“怎么可能?”靳楠的态度比我还要强硬,他还是跟下了车,追在我身后,“我陪你,这里太黑了,我来护送你们两个女孩子。”

我一把甩开靳楠,“不行,你别跟过来!放开我!”

尽管我对靳楠绝对没有男女之情,但我真的不想对帮助过我的靳楠如此蛮横,可没办法,如果他跟过来,我便无法在沈晴面前隐身。

靳楠被我的强硬吓到了,瞪着无辜又疑惑的眼,无奈地弹开双手,“佳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从我第一次见你,你就神神秘秘。”

我不知道如何应答,只是放眼眺望沈晴家的方向。我没有看到沈晴,却看到了一个长发披肩的高大身影,是那个纹身男人,他又出现了。也许就在我跟靳楠纠缠的时候,他对沈晴下手了!如果靳楠跟着我看到了沈晴受伤,也就等于改变了沈晴的记忆。我不能让他继续参与到我的工作中,参与到沈晴的命运中,我真的没有功夫再跟靳楠耗下去,于是我决定来一招狠的。

“别再跟着我,我有家,我老公会看到的!”我冲着靳楠恶狠狠地警告,“我只是想跟你玩玩,但你太认真了。”

说完,我拔腿就跑。跑开几步后再回头,果然,靳楠没有跟上来,他僵在原地,身影落寞凄凉。

借着两侧楼房窗子的灯光,我一路观察,幸好,我没有看到沈晴倒在哪一处,也没看到那个纹身男人。一路狂奔到了沈晴家门口,我穿墙而入,很好,沈晴还安然无恙地呆在家里。

收拾了一阵,沈晴进入里间。我又一次试着跟进去,还是枉然。

“小轲,一周之后就会有结果了。”沈晴怅然地说。

“姐,我们还是走吧,回乡下老家去。你不要再为我的事烦心了,就让一切顺其自然。”

沈晴叹息着,“唉,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小轲,再有5天,5天之后我就带你离开。”

我总觉得今天这姐弟俩的谈话很不对劲,他们没提到治病,而且沈晴提到了5天,5天之后是什么日子?不就是她的网上恋人落魄王子要来跟她在现实中会面的日子吗?难道沈晴是想要带着弟弟跟落魄王子一起离开?她现在有把握落魄王子会接受她弟弟了?

我总有种感觉,5天之后,沈晴就会出事,她又盼又怕的日子,就是她的死期。

不过,既然提到了落魄王子,我想我绝对有必要去调查一下这个女房东。她算是跟沈晴有关的人,那么我在她面前是不是也可以隐身?

我试着来到了楼下,伸手去摸门。很好,我的手隐入到了门里。我这个幽灵成功地飘入了女房东的家。

女房东正坐在客厅里玩赛车游戏,很专注的样子,这让我想起了之前我曾听到她家里传出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当时我以为她在看电视,没想到是游戏。桌子上一片狼藉,抽屉拉开一半,抽屉里她的身份证和驾照也胡乱摆着,跟一堆杂物在一起。根据证件,我终于得知,女房东名叫宋妍曦,35岁。

环顾整个房间,墙上贴着不少汽车画报,还有她身穿赛车手服装站在赛车旁的照片,柜子上摆着几个奖杯,都是赛车方面的奖项。床头还有一张合照,是宋妍曦跟一个男人脸贴着脸的亲密照,背景是赛车比赛的现场,两人都穿着赛车服。我刚要转移目光,突然发觉这张合照有点不对劲。我蹲下,仔细打量,这才发现端倪。这根本不是情侣的亲密合照,而是PS的照片。

毋庸置疑,宋妍曦曾经是个赛车手,是一个曾经风光无限,现在却落魄的赛车手,一个明恋或暗恋某位帅气男车手却爱而不得的单相思女人。

渐渐地,我的注意力被宋妍曦玩的赛车游戏吸引,准确来说,吸引我的不是这个游戏,而是游戏里的背景画面,赛车经过的街道和周边的环境都那么眼熟,眼熟到我好像刚刚就看见过。

“Yes!”宋妍曦兴奋地叫了一声,游戏结束。我怔怔看着大大的电脑屏幕,一时间呆愣无语。宋妍曦明明把车开入了江水中,明明是没操控好输了游戏,为什么她会那么兴奋开心,像是赢了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