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这公园怎么了?”董元卿忍不住嘟囔,“怎么都变动物园了?”

“你指望她救你儿子?!哼,赶快换医院吧!在这儿你就等着她把你儿子治成植物人吧!”孟松再一次挣脱了保安扑过来。

伤童的父亲一巴掌打在前者脸上:“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先打死你这乌鸦嘴!”

孟松捂着脸,不吭声了。

“柳医生,你快救我儿子,我相信你一定能救活他的,是不是?”

柳余乐赧然,有时候信任比误解更让人难受。几分钟之后,秦苏和唐睿走了过来。

“怎么了?都杵在这儿干吗?”秦苏驱赶着围观的人群,“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知道该干什么就睡觉去!别在这儿给别人添堵!”

唐睿径直走到柳余乐的面前,也不多话:“我来替你。”唐睿虽然最擅长的是解植物毒,但对解蛇毒也并不陌生,柳余乐简单交代了一下,把之前的救治记录交给唐睿:“我去去就来,你能拖多久是多久,拜托了!”

“好啦,啰唆的柳女士,快跟赵医生过去检查吧。”秦苏催促着,“天塌下来还有你组长撑着呢!”

见柳余乐要离开,伤童的父亲急了:“哎!柳医生,你可不能走啊!我可是把儿子的命交给你了啊?!”

护士孙美美连忙指着丁小燕的老公:“你交晚了,刚才他把我们柳医生给打伤了,我们柳医生得去住院了,怎么救人啊?”

伤童的父亲暴怒,冲过去就要殴打孟松,孟松慌得一把将身边的赵一飞推出去做挡箭牌,此时,随着一阵警笛声,几个巡警冲进了急诊室大厅。

“喂喂!干什么呢?!都住手!”

赵一飞好不容易脱身出来,这才发现柳余乐已经不见了。

柳余乐捂着心口小跑出了医院,叫了一辆计程车直奔塔子山公园。手机不停响着,来电显示出同一个名字:赵一飞。柳余乐咬咬牙,没有接。她料定山风一定会再来电,果然,五分钟之后,一个陌生的号码出现在了屏幕上,接通后,山风的声音便阴森森地出现在了话筒的那一边。

“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再给你一个小时,甩掉你后面的尾巴。这次别再耍花样了,要不然还有礼物送给你!”

柳余乐沉默了几分钟,对司机说道:“师傅,麻烦您先往南城方向开十分钟,然后咱们再去塔子山。”

“哎?!那可就绕了啊!”

“没事儿,车钱我照付。”

交代完司机,柳余乐拨通了谭镭的电话号码。

“他们知道我报警的事儿了,我们医院今天送来两个被毒蛇咬伤的患者,那人要我去南郊公园取血清……是,没有血清那两人非死不可,已经有个孕妇流产了……要是你们跟在我后边他肯定不出现,还会有更多人受伤,得让他打消疑虑,可不可以让你们的人先去南郊公园……他约的是两个小时以后……等我拿到血清,不,得验证以后你们再动手……”

谭镭放下电话,立刻嘱咐负责跟踪柳余乐的警员改道去南郊公园。

“等我电话,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谭镭嘱咐完,便亲自带着四五个警员走出了警局大门。

出租车的倒视镜里,黑色的越野车已经消失了。柳余乐刚松了口气,山风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很好,这次你很乖。既然你守信誉,我也就义气义气,我答应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会把血清送回你们医院的。”

电话再次被挂断了。

果然有窃听器!否则对方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她的动向。柳余乐拆开了手机,但手机里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于是柳余乐又脱下了鞋子,这是一双白色软皮平底鞋,主要是工作时候穿,因此平常就放在办公室里。柳余乐发现左边鞋上的牛筋底似乎有被重新粘过的迹象,她用钥匙上挂着的迷你军刀将那一块划开……鞋跟的中心被挖出了大约半厘米见方的一个小凹槽,凹槽里有一个纽扣大小的金属物,柳余乐将它取了出来,放进了外衣的口袋里。

这肯定是一个可以自由出入她办公室的人干的,柳余乐想通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依照这些人的本事,其实完全可以在医院下手。

小魔头口口声声说着保密,其实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称不上低调,一切都是为了掩盖他们不敢在医院动手的真实原因:医院里有他们的人!而且这个人非常重要,重要到让他们不敢冒一丝危险让那个人陷入困境,同时,这也说明这个人并没有妥善处理或者无法妥善处理好他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一旦她在医院出事,警察一开始调查,就会把此人卷入其中。

另外,也只有长期待在这家医院里的人才可能知道这家医院的秘密,也才可能发现她的秘密——但是她被人发现的时间不会太久,否则对方早就下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她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到呢?柳余乐苦笑,即便是她想到了,她也不能说,因为她就必须解释她的特异功能,解释她的秘密实验室——其实她的秘密和别人的秘密一样,都是她的死穴!

4

塔子山公园位于容城成渝高速公路起点的五桂桥南侧,面积约有20万平方米,前身系专为城市园林绿化提供苗木的生产基地,改为公园后,绿化面积仍占了公园总面积的90%以上——蛇虫藏匿其中,确实不容易被人发现。

柳余乐下了计程车,从园区门口买了十来只已经充气的红色氢气球。这个举动自然引起了山风的警觉,他立刻打来电话质问。

“你干什么?给警察提醒啊?”

“我后面还有警察吗?”柳余乐冷笑,“我是为了方便你,好让你能随时看得见我。”

“方便我杀你吗?你以为我会信这种鬼话?”

“我的时间很紧,医院里还有两个人等着救命,所以我不想浪费时间玩捉迷藏。”柳余乐说道,“我们俩的游戏很简单,我要血清,你要我的命,我人就在这里,你看见了。现在轮到你了,我现在要看见我要的东西。”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吗?”山风干笑了两声。

“我要说明一点,我是为血清来的,不是来送死的,你不会以为伸手指个陷阱我就会往里跳吧?”柳余乐说道,“就算是个陷阱,你也得把诱饵挂出来吧?”

山风哑然,鹰潭村的交手经历让他不敢小觑了这个对手。

“血清在我身上,”山风沉吟片刻后说,“我在九天楼,你上来找我吧。”

九天楼是塔子山公园的标志性建筑,坐落于园内浅丘顶部,楼高70米,共13层,远看似塔,近看似楼,造型新颖独特,其名取自诗仙李白的名句:“今来一登望,如上九天游。”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在九天楼?”柳余乐明白地表示不信,“你得像我一样,去买几只气球,要蓝色的,从楼上放出来,我才信你。”

“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太多了吗?”山风不耐烦地说。

“你不觉得你一点诚意也没有吗?”柳余乐掉头便往公园出口走去。

“好!”山风咬了咬牙,“依你!”

五分钟之后,柳余乐看见两只蓝色的气球从九天楼的七楼飘了出来。

“满意了?”山风咬牙切齿地问。

“这只能证明你在楼上,我怎么知道血清在不在你身上?我又怎么知道血清是真是假?”柳余乐却依旧不买账。

山风气急了:“现在他妈的轮不到你跟我讨价还价!你要不怕我再送几份大礼到你医院,你现在就走!”

“好啊,我走,你以为我会内疚吗?我没你想的那么高尚,这地方我来过了,我尽力了,所以不会觉得对不住人。不过呢,我回去之后会给警察打电话,跟他们说医院遭到恐怖分子威胁,而且我怀疑医院里有内应,我想他们一定会把医院查个底儿朝天吧?不知道能查出些什么呢?”柳余乐一字一句地说,“我很好奇啊,你们到时候还有心情给我送礼?”

“你就不怕他们把你的秘密也查个底儿朝天?”

“我当然怕啊!我还怕死呢!可明知道是陷阱我也来了,不是吗?我做人是有原则的,我的原则就是:要死可以,但不能白死,我死也得拖够垫背的!”柳余乐恶狠狠地说道,“为我,还有为医院里那两个无辜的人!”

“那你想怎么样呢?”山风头痛了。

“你现在叫人把血清送到我们医院,等我同事打电话来证实血清有效,我们就来做个了断。”柳余乐说道。

山风断然拒绝:“我把血清送过去了,你把警察叫过来,自己脚底一抹油跑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我就在野炊区等你,举着这么一大把气球,你看得见吧?要是我离开你的视线,或是你发现附近有警察,你可以随时打电话把你的人叫回来!”柳余乐说道,“我会在这儿等三个小时,送药验药的时间足够了,如果你胆子够大,也可以在我等的这段时间来杀我,杀得了算你本事,要是我死了,你要反悔把药拿回去也行。”

山风愤怒了:“你搞清楚,游戏规则是我定的!”

“你定规则也得有人愿意玩才行啊,你一个人玩得起来吗?你考虑一下吧,我等你回信。”

山风站在一个种满梅树的土坡上,通过伪装成摄像机的望远镜远远地望着柳余乐,现在的他是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眼镜,头发黝黑的中年男子——他相信自己就算从柳余乐的面前走过去,后者也未必能够认得出他。

他仔仔细细地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视线中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在柳余乐要求他放蓝色气球的时候他便已做过测试,他套上白发头套找来了一个小男孩,给了后者50元钱,让其买气球并从九天楼上放出去,之后他便立刻摘下头套藏了起来,密切观察着九天楼周围的动静——九天楼附近的游客并没有增多,也没有出现任何神情异常的家伙。

看来这个女人还真是单刀赴会来了。山风的心情矛盾起来,曾经失败的愤怒、遇上强敌的兴奋、迟迟无法有进展的焦躁和郁闷……居然还有大概百分之零点零一的惺惺相惜……正出神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电话那边传来严厉的声音:

“别耽误时间了,你打电话跟她说你同意,先稳住她再说!”

“真要送药过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山风有些不甘。

“大家玩的都是缓兵之计,”对方说道,“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是!”山风忧心忡忡,“那你们呢?要不你们还是撤吧?我就怕夜长梦多……”

“哼!她自己也有秘密怕被人发现,不到最后一刻她肯定不会冒险的,她现在也在赌,在拖,”电话那边在冷笑,“可是现在我们手里还有牌——她的软肋是她要充英雄救人,那我们就成全她好了!一切按原计划!”

山风用手背擦了擦汗,而远处,柳余乐居然悠闲地租了烧烤架烤起了鸡翅!

“吃,吃!”山风咒道,“吃饱了好上路!”

病房里的两个病人都在昏迷中,而守在他们身边的两个家属看上去和昏迷者一样神志不清——与其说他们是在呆看着自己的亲人,不如说他们是在和亲人一起死去。

“要不,我们再换其他类型的抗蛇毒血清试试?”护士孙美美焦虑地瞄着生命检测仪上的数据——每个数字都在说着同样的两个字:危险!危险!危险!

唐睿不置可否,看起来也并不打算有进一步的作为。

与此同时,柳余乐正将一只鸡翅放进嘴里啃着——几个小时没进过食的肠胃在拼命催促着,饥饿会阻碍脑力和体力发挥,而它们是她用来御敌的最重要的武器。

红色的气球被她系在椅子靠背上。

柳余乐知道此刻有很多双眼睛正落在她的脊背上。

兔子害怕被狐狸吃掉,于是找来老虎帮忙,老虎就让兔子当诱饵,成功地把狐狸引到了陷阱中,最后老虎吃掉了狐狸,也吃掉了兔子——因为兔子也在老虎的食物链中。

现在的她就是那只兔子。在车上发现窃听器之后,她便用腕表的手机功能给谭镭发出了短信,告诉后者真实的会面地点和她的部分计划,并要求对方保证在血清没有到达医院之前不采取任何行动。

谭镭同意了柳余乐的要求,他选了几个经验丰富的手下换上便衣进入公园,在几个出售气球的小贩附近进行了布控,而当气球从九天楼飞出之时,谭镭很及时地下令不得打草惊蛇。

“放心,我们会首先以人的安全为重。”谭镭给柳余乐发来了一条短信。柳余乐苦笑。这的确是句感人的话,尤其是当它从警察口里说出来时,但可惜它并不能被当作定心丸来吃。

就算他们抓住了那个人,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清理掉那个组织,她几乎可以看见那棵怪物树张牙舞爪的枝条多得遮天蔽日,而它盘根错节,深入到地狱之中——若非这样的一棵树,绝结不出小魔头那样的果子。

所以,就算她能逃过今日这一劫,明日也可能会是今日的一个重复,明日或许反而会更糟。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减轻此刻压得她透不过气来的愧疚感,而她的那个秘密终究是保不住的……她揭开他们的疮疤,作为敌人的他们更不会帮助她隐瞒那个秘密,另外,她也必须要给警察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

谭镭肯定已经在怀疑了——换了是她也不会相信有人会这样处心积虑地给一个普通人下套。

不是作为猎物死在那些可怕的猎者手里,便是作为危险人物被重重保护起来,或是作为小白鼠被送进冰冷的实验室,从此不见天日,或者更糟,她将从生物沦为工具……

天边,夕阳如一个巨大的车轮,正承载着这一日进入黑暗。

她忌妒地望着身侧那些无忧无虑的人们,三五一群,两人一对,烤着食物,喝着啤酒,或是开着玩笑,或是打情骂俏……

谭镭坐在离烧烤区不远的一张长椅上,把手搭在女同事冉巧蓉的肩上,两人边说边笑,看上去酷似一对恋人。谭镭的眼神不时扫过柳余乐和她周围的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出现。他认出柳余乐脸上的表情是忧伤而不是恐惧。那忧伤似乎是从骨子里溢出来的,带有极强的传染性,甚至连他都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酸楚。从警十年,他见过各色各样的人,但从没有见过柳余乐这样的女人。缜密、镇定、精明、果断、勇敢、反应敏捷、应变能力极强……当然,这些品质确实也是一个优秀的急诊科医生需要具备的品质,但那是在医院里,和平环境里,是别人的生命掌握在医生手里而不是相反,他们所要面对的问题再大也不会危及到自身安全。他曾经见过一个优秀的男外科医生在面临抢劫的时候尿了裤子,而柳余乐的表现甚至让他的很多女同事也自愧不如,需要什么样的经历才能炼就这样一个人?

一个漂亮的女医生,学历高、技术好,放弃高薪厚职,低调地屈就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民营医院,不恋爱、不结婚,时间都花在了治病救人或是当义工上,甘于简单枯燥的生活……这些异常的后面肯定有一个非同寻常的原因。

这个女人身上肯定有一个大秘密,但不管那是什么样的秘密,并没有影响她今日的选择,她是为了两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到这里来的,而她原本可以不这么做——这才是让谭镭刮目相看的地方。

谭镭的感慨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他感到周围的环境起了微妙的变化。

微妙的意思是:细微,肉眼不可见,那玄妙处全在直觉里。

视线可触的人群还是一分钟之前的人群,他们的表情和话题也都还与一分钟之前一样。山风目不斜视地从谭镭的眼前慢慢地走向对面的一家便利店。

老虎闻到了狐狸的味道,但狐狸却没有看见老虎的脚印。

老虎与狐狸的视线擦肩而过,狐狸走进便利店里买了一瓶矿泉水。

手机铃声响了。

春熙路。

这是容城最热闹繁华的一条商业街道。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傲慢地俯视着在它脚边群行的人类——就如同人类看着他们脚边的蚂蚁。此时天心银楼大门外走进三四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其中一个一把将门口的迎宾小姐拽过去,左胳膊勒着后者的脖子,右手举枪指着其太阳穴:

“抢劫!”

山风一面喝着矿泉水一面走向柳余乐。在喝水的时候他趁机将一小片药放进了矿泉水瓶里,药片迅速地溶化着,再过一分钟,他会很不小心地一个踉跄,而这瓶水将会“很意外”地泼洒在柳余乐的身上。届时他会很不好意思地跟后者道歉,并拿出纸巾要替对方擦拭——水中的剧毒只需要一分钟就能通过皮肤渗透进去,半个小时后致死——如果没有解药。死前不会有任何异常症状,即便解剖也只能发现是心脏瓣膜的问题,所以医生最后只会把死亡原因诊断为心脏病突发。

这是两天前才研制出来的新型毒药,溶于水后挥发性极强,不会在衣物或皮肤上留下任何残留物。

山风一步一步地走向目标。

一百米。

五十米。

三十米。

……

“注意那个戴眼镜拿矿泉水瓶的男人!”谭镭站了起来,压低声音说道,他的话通过无线耳麦传到了几个混在烧烤区里的属下耳朵里。

于是几双眼睛似有意似无意地望向了山风,有一对男女嬉笑打闹着到了离柳余乐大约五米左右的距离。

山风斜睨着那扭在一起的一对。

“你再说一遍?”

“不敢了不敢了不敢了……野猪……哈哈……”

“跑!我看你跑!”

两个人专心着他们的游戏,山风也就不再注意他们。

离目标还剩下十米。

“准备收网!”谭镭站了起来。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为了保持和柳余乐的联系,他没有关机。来电号码是局里的。

“春熙路刚刚连续发生了两起持枪抢劫案!”

十米。

八米。

山风拧开了矿泉水瓶盖。

五米。

四米。

手机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山风烦躁地接通。

“任务取消,马上离开!”

“什么?”山风难以置信地张开了嘴,“为什么?!”

“今晚所有的任务都取消了!这是新命令!命令,听得懂吗?!所有人都撤回来!”电话那边的声音不容置疑。

“是。”山风恨恨地瞪了一眼柳余乐,盖上了矿泉水瓶的盖子,绕过柳余乐的烧烤架,朝公园的另一端走过去。

“跟着这个人。”谭镭疑惑地望着山风的背影,向一个手下下了命令。

柳余乐抬起头,向四周张望着。她绷紧了神经,她的武器就在手中——被烧得发红的铁棍。

柳余乐的手机里跳出了一条短信。

“一切都过去了。看看你的脚下,你要的东西都在。”

柳余乐按照发出短信的号码回拨过去,但是语音提示对方已经关机,视线所及之处全是陌生面孔,从他们的行为和表情上完全看不出她要的答案。

都过去了?柳余乐茫然,之前的几个小时像是做了一场梦。她弯下身,发现自己的椅子下多了一件东西。

一个系得严严实实的塑料袋。

她打开塑料袋,袋子里有一个小黑铁盒子。盒子里面是一条死蛇,在蛇尸的旁边,放着两个密封的小瓶子——瓶子里装着疑似血清的东西。

唐睿在对心跳刚停止的小孩进行电除颤。

小孩的身体弓起,落下,弓起,落下……像一条挣命的虫子。

“注射利多卡因!”

反反复复数次之后,生命监测仪终于有了微弱的反应。

嘀——嘀——嘀嘀……

“循环体征恢复。”唐睿看着心电图机上的数据说道。孩子的父亲满头大汗地扶着墙,号啕大哭——是悲极,也是喜极。

唐睿从他的身边走过去,没有半分要安慰后者的意思。估计就算是他的病人在眼皮子底下断了气,他也不会多皱一下眉头吧?孙美美遗憾地想:这么帅的男人,可是心却是冷的。

“给他们服用这个。”唐睿把一个白色小瓷瓶递给孙美美。

见这瓶子上既无名字又无标识,孙美美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不合规矩啊!”

“这是我自己配的药,照做就行了。”

孙美美连连摇头:“要不,您先开张药方吧?”

唐睿微微皱了皱眉头:“我负责结果,你负责给药。”

孙美美咬了咬牙,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护士,她的确是没有权利质疑医生的。但是望着**奄奄一息的小男孩,孙美美实在没有任何底气:“唐医生,要不,我们给柳医生打个电话问问?”这是一个颇得罪人的建议。唐睿静静地看着孙美美,孙美美硬着头皮坚持。

“没有药方,不是在药房里取的药,我不能这么做!”

“好。去药房取这个药。”唐睿也不多话,在药方上写下:七厘散、痰咳净散。

五分钟之后,孙美美把两种药交到了唐睿的手中,唐睿却并没有要立刻给病人服用的意思。

“稍等一下,我去把这两种药混合在一起。”唐睿说完,抓起药袋便向办公室走去。

孙美美紧走几步跟上:“唐医生,我来帮你……”

“你知道该用什么比例吗?”唐睿没等孙美美回话便把后者关在了办公室外。

两分钟之后,唐睿便拿着两包药粉走了出来。

“配好了,马上去倒两杯温开水。”

“吃的?病人还在昏迷!”孙美美惊了一下,连忙提醒。

“清洁鼻腔,胃管灌服。”

唐睿亲自将两包药粉溶入了温水里,孙美美故意贴近唐睿,她没闻见痰咳净散里特有的冰片味道,她很怀疑这药粉已经被唐睿用那小白瓷瓶子里的药掉了包。

胃管插进鼻腔,护士正在用胶布固定……孙美美伸开了双手,拦住了准备把药液吸入注射器的唐睿:“唐医生,这到底是什么药?”

唐睿淡淡一笑:“你要是质疑这药有问题,可以把药送出去检验,但是估计他们要下个礼拜才能给你报告了。我不介意承担给药的后果,你要是也不介意承担不给药的后果,我也没什么意见。”

孙美美怔住了。

唐睿绕过她,直接把注射器里的药液推进了胃管里。

孙美美紧张地看着生命检测仪上的数据,体温和心跳都在不断地下降!

抢救室里一片惊呼声。

“体温32℃了!”

“心跳只有60了!”

“28了!”

“1号心跳停止了!”几个护士惊叫起来,孙美美立刻扑到孕妇病人身上自发地开始做心肺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