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避火图是啥?

正好二百颗粗糖全部过滤完毕,第二天大清早,吃完了田妮做的早饭,陈玄便带着唐瑾沂,和王善以及网上两只兔子进了城。

这次的运气不算太好,在官道上走了将近半小时,才拦到一辆牛车。

等牛车行驶到永州城下,日头已经到了正午。

永州城内依旧熙攘喧闹。

陈玄牵着唐瑾沂,王善背着两只兔子,边走边四处打量。

贩夫走卒,引车卖浆的街道两旁,跪着数不清的头上插草刺的卖身的女孩,被货物一样,任由人牙子大声叫卖着。

各色人等流连其中,有大户人家前来挑丫鬟的。

也有正经八百过来挑小妾的。

但更多则是,过来摸两把占完便宜就走的王八蛋。

甫一进入城里,唐瑾沂的两只眼睛像是不够看一样,行走间差点撞上陈玄的后背。

“看着点路!”

陈玄叮嘱了一句,紧握的手抓得更近。

“馒头!刚出锅的馒头!卖馒头喽!”

“老板给我三个馒头!”陈玄递过六个铜板。

“得嘞,客官给您!”

馒头铺伙计,一手拿着菜刀,另外一手递给陈玄馒头。

乱糟糟的大街上,随处可见断了香云散毒瘾发疯的人,走了一上午,三人都有些饿了,站在馒头铺旁边吃了起来。

就在馒头铺旁边不足十丈远的地方,搭着个半人高的木头台子,呼和喧闹,把王善和唐瑾沂的目光吸引过去。

“打打!使劲打呀!”

“啄!使劲啄!”

“他娘的,你干嘛呢你!赶紧使劲啊!”

顺着他俩的目光看去,一群黑压压脑袋中间围着高台上两只凶狠互啄的鸡,而台子的另一头,两个武夫模样的男人,满身青紫拳头凶狠地殴像对方。

陈玄亲眼看见,明显不敌对方的汉子,逼到最后用力扑向对方咬掉对方的耳朵。

嘶吼声、搏命声混在一处。

铜钱像是天女散花一样,落在台子周围。

人和鸡都一样,豁出命去要弄死对方。

只为一场以命相搏的赌局。

而一旁身上带刀的官差,倚着木台的桩子,阴暗笑着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显然是这两场擂台的主导。

“吃完了么?”陈玄问,馒头啃在嘴里一半,人已经彻底呆掉的唐瑾沂。

唐瑾沂回过神来,喉头吞咽了下,低头小声说:“吃不下了。”

乱世年间,人命如草芥,这么血腥的场景,不是在搏命的豫州城下,陈玄也有些吃不下去。

“相公给你吃!”

小妻子以为陈玄没吃饱。

陈玄却道:“我也不怎么饿了。”

这时王善却眼睛冒光地转过头来兴奋地说:“啥?你俩都吃饱了!要是都吃饱了,那就给我吧!”

“这可是白面馍馍!”

“地主老爷家也就这伙食,你俩还能一个吃不完,玄哥儿,要不是太贵,我一个人能吃一筐……”

陈玄没搭理一个人能炫一筐的王善。

问好了书肆的位置,拉着唐瑾沂就走。

“哎哎,玄哥儿,你等等!”

“我还没吃完呐!”

逢进必考已成为过去,有钱吃喝嫖赌、胡作非为才是真。生逢乱世,即便科考无望,书肆的生意仍旧红火,昔日圣贤书满格,如今却成**词艳曲。

识字的人永远不缺乏精神食粮。

书肆掌柜听闻他们要问是否有拿回家写的书稿,一开始以为是书生气质的陈玄要写,给拿的全是和尚夜探尼姑庵的灵妙塔。

再不就是本地书生写的,关内十大名妓生活录。

大学时候跟同学阅便了几个t学习资料的陈玄,一瞅这些字脑壳都疼,背过身去打算一眼都不让唐瑾沂看。

关于生命探索科学,他还是希望,自己亲自开发教授媳妇。

王善倒是来了精神,“玄哥儿,那写的啥呀,我瞧着咋还有画呢!好像还有没穿衣服的!”

“你起开!”

识字么,大老粗。

唐瑾沂瞅着陈玄背着的手,歪了歪脑袋,问,“相公,是画本子么?”

“不是!”

人高马大的陈玄,蓦地红了耳廓。

方才那些画上的东西,陈玄看了心如止水,但唐瑾沂一问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幅身体作为现代上课都能顶书桌堂的年纪。

说升就升,实在让人尴尬。

“对呀,对呀,玄哥,那上面到底写的啥啊!”

王善又凑了过来,一脸好奇,求知若渴。

自个的小媳妇也眨了眨懵懂的大眼睛。

心怀千万沟壑却耻于,青天白日与人共享,这种感觉可真操蛋啊……

陈玄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王善道:“是避火图,你看不懂。”

“啥图?”

王善抻了抻脖子,“避火还有图?那玩意,着火了浇水不就完了,咋还弄上图了!”

“嗯,为了防范走水,专门画的图册,一般专门挂在房梁上辟邪。”陈玄盯着自个的小媳妇,瞧着她脸色肉眼可见地羞红,一本正经地忽悠道:“这上面全是深奥难懂的字,你看不懂,一会我找掌柜的要两本游记什么的,那个还能有意思点。”

“防火的图,还挂房梁,可真能整事!”

王善嘿嘿笑道:“可别整啥游记了,你哥看不懂,要有好玩的给我看看还行。”

什么好玩的?

最好玩的就在陈玄的手上。

王善在满是书香气息的地方呆不惯,不多会就出去等着了。

陈玄走到鹌鹑一样羞懵了的唐瑾沂跟前,轻笑问道:“怎么样,还问么?”

唐瑾沂小脑袋瓜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问了。”

“掌柜的,有没有经史子集之类的!”

陈玄找来掌柜的,言明是自己的妻子要写,掌柜的这才拿了一些销量一般的科考书籍过来,但瞧唐瑾沂是个女的,要让她试过了笔迹才行。

唐瑾沂一共试了两张纸。

一张是闺阁女儿常用簪花小楷。

另一张则是,笔锋非常明晰的科举馆阁体,在陈玄看来,他这小媳妇若非力气小,不然凌厉的纵横之间,绝不会如此温和。

掌柜的对唐瑾沂的字非常满意。

拿了两本男女不同方向的读物出来,一本是最受富家小姐欢迎的书生爱上小姐桥段,另外一本则是没那么好卖的科举书籍,大学衍义。

这两本书,全是三册。

抄好以后每册价钱一百五十文,十日内交上来即可,要是两本都领走也行,只不过要交书本和纸张的押金,笔墨就要他们自己买了。

陈玄翻看了下,这两本书的字数,都在三万字上下,便让唐瑾沂自己拿主意。

唐瑾沂挑了富家千金爱上穷书生的画本子,陈玄交了二十个铜板,他们从书肆离开的时候,王善溜达一圈手里的兔子已经卖了。

过了未时也就是下午两点。

陈玄领着媳妇和王善,走了几家铺子,询问了一圈,确定永州城里粗糖和饴糖的价格,与他最初买的十文钱三颗粗糖价格大差不差。

六颗粗糖约莫一两的分量,也就是粗糖二百文钱一斤。

饴糖比粗糖价格贵一倍。

他的白糖眼下全靠粗糖提纯,成本略高,在没有低廉的糖源之前,只能硬着头皮使用粗糖,陈玄摸了一圈地,大约在心底定下了自己白糖的价钱。

半个时辰后。

永通货行门前。

“滚滚滚!”

“哪儿来的要饭花子,不知天高地厚,要来咱们这坑蒙拐骗!”

“还雪花一样的糖,我瞅你像雪花!”

人不出丑,一直是狗。

人一出丑,精神抖擞。

刚进去永州最大的南北货行,陈玄就被撵了出来。

“咳,那个……刚才只是货行的管事,没见到老板……”媳妇和兄弟都在外面瞅着,陈玄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玄、玄哥儿?”

乱糟糟的货站跟前,一个压塌了脊背的精瘦男子走了过来,裂开一嘴小白牙,高兴道:“还以为我看错了呢!玄哥儿,真的是你!”

“二、二狗?”

看清来人,王善惊喜喊道。

“王哥,你也在!”

“你怎么在这?”陈玄瞧着张二狗一身狼狈,显然是在货行干苦力。

几人走到一边。

“我也不会旁的,就来这讨口饭吃!”

见到陈玄张二狗就像家犬见到了主人,高兴得不行,他抹了一把汗珠,陈玄却注意到,他身上还是从豫州回来的旧棉衣。

脚下连鞋都没穿。

离开豫州的时候,军中给他们每人发了五两银子遣散军饷,二狗又是永州坐地户,怎么也不该这么个凄惨模样。

“你家中可还好?”

听见陈玄这么问,狗儿哥耳朵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不太好,我娘没了,亲戚都不待见,媳妇……”

“媳妇也跑了!”

“跑了?”

王善拔高了嗓门。

“跑了!”狗儿哥受了天大的委屈,骂道:“从她第一次跟我亲近没落红,她就在忽悠我,到了我家没两天,就撺掇我出城去找她爹娘!我不肯,她就跟我闹,你瞅瞅我这耳朵叫她咬的!”

二狗耳朵上明晃晃缺了一块肉,血痂都没掉,脖子上还有清晰的抓痕,怎一个凄惨了得。

他哭诉道:“咬完我,第二天她人就没了,连我的钱也一起没了!”

“那可是四两银子!我张家全部的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