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灾民暴乱

村里不比城里,做一顿饭,都弄得满身是灰土。

伙计推荐的几套衣裳,也就湖水绿的能好看点。

小媳妇长得白,绿色就衬人脸色,陈玄对自己的选择很满意,付完了三百文的衣裳钱,才想起来,家里不止有唐瑾沂一个女的。

还有王善的媳妇田妮。

又转身回去拿了一套,浅蓝色的。

此时正值午时。

陈玄揉了揉肚子,有些后悔,没带兄弟几个吃顿酒,但摸了摸兜里叮当响的铜板,又想还好没请客吃饭,要不这点铜板都剩不下。

购物能使人愉悦。

怪不得现代的那些女人们那么能买。

陈玄心情颇佳地在街上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曾经卖过药材的庆元堂跟前。

正午过半。

陈玄刚好踱步到了,曾经卖过药的庆元堂药铺跟前。

“陈小子?”

正在招呼人的掌柜的赵成乾见了个熟练,热情打招呼。

“赵掌柜,您还认得我!”

陈玄也回以微笑。

“这才几日不见,那哪能不认得呢!”赵成乾道:“我这儿可难得能在没雪没开化的时候,收到成色那么好的药材。”

瞧着陈玄一身新衣,赵成乾打趣道:“怎么今日没有药材过来卖?”

当初卖药是一时情急。

现下有更挣钱的买卖,陈玄便不再动上山冒险的心思。

他笑着应承,“不卖了,赵掌柜,今日庆元堂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排队?”

提起前来抓药排成长龙的人,赵成乾叹气道:“这不是现下仗打完了,朝廷禁了香云散,这不!这口缺德烟儿没来费劲,就都跑到我这来寻戒瘾汤药了”

“天地为一朝,万期为须臾。”

“一日登仙,十日瘾入骨髓,香云散这般毒物哪那么容易戒呦……”

香云散,便是与后世史书上记载,类似五石散之类,叫人神体亢奋,文人服之尿性大发,武人服用霎时力大无穷的古代鸦片。

因价格低廉,制作不难,仅用了十年不到的时间,便从商城士族流入底层社会,虽然毒性比不过后世的冰毒鸦片,但想考中草药截断,不下虎狼狠药去掉半条命根本不可能。

“哎,我这都快愁死了!”

赵掌柜眼眸精亮地盯着陈玄看,“我这庆元堂原先一共俩大夫,父子俩,老马和小马,过年的时候小马大夫摔断了腿,眼下就剩老马这一个坐堂大夫了。”

陈玄一听,这赵掌柜话里有音,便顺着他往下说,“不是还有药童帮忙打下手,庆元堂生意这般好,缺了大夫再招不就成了。”

“哪儿那么容易啊!”

“且不论开门做生意,尤其还是这行医问药的买卖,一个不小心便是一条人命,不托底的人哪里能用。”

赵成乾眯着眼打量陈玄,“倒是你,前阵子送来的那些药材,一看就不是出自生手,想你要是不懂药材,可不能采得那么准。”

“怎么样,有没有心来庆元堂帮个忙?”

只是在街上瞎溜达,倒有工作找上门了,陈玄淡笑说,“那敢问赵掌柜,是否为坐堂大夫,工钱几何?”

“坐堂大夫嘛,这个再说,你也知道看病不比旁的。”

赵成乾猴精地道:“你要是有意向,可以先给老马打俩月下手,让他品品你的根底如何,这头俩月,我给你开比学徒还高的工钱,每月八百文,你看咋样?”

八百文的工钱,还不用风吹日晒挨大累。

常年的伙计,若是放到一般家庭,还真就是不错的伙计。

可惜上辈子就是做手术累死的,好不容易再活一回,医术这等事,轻易他是不会碰了。

“八百文,那着实不少,赵掌柜容我再考虑考虑!”

陈玄笑着回应,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庞,一朝绽开笑容,十分俊俏唬人。

“那成,你再考虑考虑,要是工钱不满意还咱都能再商量……”

王善去卖粮食,陈玄也没旁的事,东拉西扯地跟赵掌柜闲聊的功夫,老马大夫又送走了一个病人。

老马七十有五,耳聋眼花。

“大夫,我奶**疼。”

后来的青年小伙子站在桌前大声说。

“你奶、奶**疼?”老马眯缝着眼睛,陈玄清晰看见他拿笔的手猛地哆嗦了下,“唔……哪里疼,那是里面还是外面的……尖儿摩擦得疼啊?”

气氛骤然停滞一瞬。

随即人群爆发巨大的哄笑声。

立即就有人大声喊了,“老马大夫!不是人家小伙子自己个的哪儿疼,是人家的奶**疼,是真的奶**疼!”

小伙子瞬间羞恼得恨不得找了个地缝钻进去。

陈玄在一旁憋笑,这跟现代人常说的,我想染头奶奶灰,被听成我想把**染灰,有什么区别!

“哦、哦……啊,啊是长辈、你长辈的头疼啊……”

老头儿肉眼可见地慌乱,忙碌得连头都不敢抬起,笔杆子在纸上一通乱画,着急捡地上碎如齑粉的面子,“既是头疼,那便开些疏风止痛的……”

陈玄站在一旁,瞧老大夫药方上开:川芎、白芷、羌活、细辛、防风、甘草……

老大夫开方稳健,上面这些药都没问题,就只是甘草……甘能补虚,归脾胃经,能补脾胃不足而益中气,这药房若是方才中青年身上使用绝对没问题。

若用于治疗老年人头痛……一个弄不好,就得吃出血管病。

听了一会乐子,陈玄临走前,跟赵成乾道:“甘草性烈,至血燥,血热,恐老年人服用于焦脉有损伤,我方才见老杏林,给年长病患开此药方,才想起甘草药性……”

“您别怪小子多嘴才是。”

“啊……!”

“老马给人老太太开甘草了?”

赵掌柜闻言眼裂瞪大,风一样地跑到脉案哪儿,一目十行扫下来,吓出一身白毛汗,头疼本不是什么大病,要真因为开错药,把人出好歹来,那药铺得赔一大笔钱不说,搞不好还要惹上官司。

尚来不及找老大夫的麻烦,便火急火燎地让药童重新抓药。

等他想起来再劝说陈玄在药铺干活的时候,门口还哪有他的人影了。

分别时,跟王善说好的,半个时辰后,在二狗子家的巷子口碰头。

陈玄在张二狗家附近,等了小半天,怎么都不见王善人影。

没了常年佩戴的机械表,看时辰全靠日头,太不方便,又等了会,陈玄正要去粮铺寻人,人还没走出巷子口,一声冲天巨响轰隆炸响。

霎时间,脚下的地都跟着抖了三抖。

敏锐的警觉,叫陈玄下意识找了附近最高的地方站着。

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既不像是爆炸,也不是地震,倒像是什么巨物悍然倒地的声响。

没过多一会,街面上乱了起来,惨叫声叫骂声交织着由远及近,视线里渐渐多了一些,形状疯癫,见吃的就抢的人。

那些人逐渐以极快的速度增多。

街边上凡是卖吃食的商铺,皆被抢掠。

被饿到极致的人,不管包子大饼,刚出锅的馄饨冷热,一股脑地往嘴里塞,狼吞虎咽不足以形容。

城外的灾民冲进城了!

陈玄立刻判断出来。

“哎哎,你干嘛抢我的东西!”

商铺老板刚追出来,拉着人,就被凶恶的灾民一脚踹倒,“去你娘的!老子都要饿死了!”

“抢你点吃食怎么了!”

随即,有人大喊起来。

“官老爷不让咱们活!”

“那就谁也别活!”

“城里的人吃香的喝辣的,凭让我们跟畜生一样挨饿!抢他们的!”

“对!抢他的!”

“抢抢!”

数不清的灾民霎时间侵占街头,人头跌在一起,宛如丧尸集群出动,陈玄亲眼瞧着,包子铺老板守着摊位,来不及跑,被打砸抢的人群卷到地上,惨叫了没几声,就彻底淹没在人群里。

成千的灾民涌动起来。

怕是转瞬就成了肉泥。

饿疯了的人进城,卖吃食的地方和粮铺,必然遭到洗劫。

王善这个憨货卖粮还没回来……陈玄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被人堵在了粮铺,小命必然要悬!

怎么办……?

想要越过成千的灾民去几条街外的粮铺,除非大罗神仙,根本不可能!

须臾,一列官差奔跑赶来。

佩刀齐刷刷亮出银光,边护住为首的官员,便意欲逼退灾民威慑道:

“官差在此,谁敢造次!”

已经饿疯了的人,为了口吃的,天王老子都能踩在脚下,你十来个官差算个屁。

灾民冲锋的速度,只停滞了半秒,这些饿到极致的人,不约而同漠视威吓,号叫仿若无声,眨眼间瘦成骷髅的身躯朝着明晃晃的刀尖冲了过去。

最前排的灾民被立即砍杀,可鲜血与人命,仍旧威慑不住饿到疯狂的灾民们。

陈玄屏息站在高处,额头冒汗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刀在马车上,兄弟也不都不在身边。

就在他不足五米开外,几个官差手中的刀落地,再到人被卷着踩到底下,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忽地,二十米开外,一个躲闪在墙壁旁边的身影闯进陈玄的眼睛。

“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