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机会
望着官道两旁树木不断朝后移动，再度思索了陶水镜所述计划后，李宣宏嘴角微翘，他忽然觉得陶水镜的计划简直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瑕疵。
真武山与大梁皇室长达十年看似不可能化解的矛盾，只需要他掌握一柄剑就可以轻松化解。
而围绕所有事情的中心——清萍剑，就在一个将死之人的手中，只需要他伸手就能够轻易得到。
赵七纵然如猛虎，一人一剑压得同时代天骄抬不起头，可他落魄了十年，死期将至，只要能够顺利得到清萍剑，得到真武山名正言顺的资格，李宣宏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赵七的死亡。
率土之滨，莫非皇土。
无论赵七此刻身处在王朝疆域何处，死在何处，他李宣宏掘地三尺都要将他寻找出来，只要得到清萍剑，掌控真武山，他在过去二十五年里的苦心积虑的隐忍，所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会得到最大化的回报。
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李宣宏半躺在车厢摩挲着悬挂腰间的玉佩，感受到来自指尖传来的冰冷真实触感，他温和一笑，欲望掩盖在漆黑瞳孔里，有些人向来不忌惮将心中的野心显露出来，有些人则是温和笑笑，像只无害小动物，看起来天真而无邪。
李宣宏便是后者，长达二十五年在权力场中厮杀与隐忍，造就了他喜怒不易形于色，他的心中知道，想要化解真武山与大梁皇室之间的矛盾，是一件大不易的事情，但他别无选择，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不需要继续选择隐忍与低头，可以光明正大活下去的机会。
……
车队最前方，一个背着阔剑的男人骑跨骏马为车队在前领路，男人眸光深邃，神情凝重，已经进入到了响子帮纵横八百里的地域内，作为响子帮大当家的江大力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事情。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自从车队来到响子帮纵横的地域后，江大力便感觉到周围呈现出一片祥和与安宁的景象，这搁在以前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响子帮纵横的八百里地域内。每隔十里，必然会发生烧杀掳掠流血事件，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没有殷红鲜血洒落地面，没有血腥头颅滚滚，没有悬挂在枝干上的尸体……这样的情况很不寻常。
江大力无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徐徐前行的马车，紧凑跟随在马车后面的圣山门人——垌虚山和剑罡宫，他们代表了小半个西境的力量，西境大人物出行，他们一同跟随前来。
是因为知道大人物要来，所以响子帮提前清理了血腥现场了？
江大力回头望着空空****的官道正前方，眸子逐渐深邃起来，能够统领一众刀尖舔血穷凶极恶的马贼，成为他们的大当家，江大力不仅武力超群，智力更是卓越非凡。
对于响子帮因为大人物的到来提前清理了血腥现场了，这件事不是没有可能，但这可能性不大。
江大力很快否定了这种猜测，依照江大力对响子帮一众人的了解，响子帮若是清理了血腥现场，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前来恭迎大人物了。
江大力百思不得其解，直至，他带领车队来到响子帮……江大力呆立在原地，沉默凝视着被火焰焚烧过的大地，现场一片狼藉，火焰焚烧过后，又历经了大半个月雨水的冲刷，让现场更是显得狼藉。
“怎么回事？”
马车停下来的那一刻，陶水镜掀开一角车帘，望着车队最前方骑跨骏马的江大力身上。
听到问询，在马背上呆立的江大力立即回过神，匆忙从马背上翻落下来，迅速来到马车前，单膝下跪，声音沙哑道：“水镜先生……响子帮被灭门了。”
江大力心中苦涩，很不想承认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响子帮就这么被人灭门了，但身后那片被火焰焚烧过的大地，明晃晃的告诉他，在他离开的短暂半个月的时间内，响子帮遭受到了屠杀，一夜之间被人灭了门。
“灭门……”陶水镜望着被火焰焚烧过的大地，面色阴沉如水道：“这么说来，‘礼物’所在的地图也因此遗失了？”
听到这压抑着愤怒的话语，江大力当即匍匐在地，身躯颤抖不已，神情惶恐道：“水镜先生……”
江大力张口想说些什么，但一股如山岳般的气息轰然降临在他的身上，如渊似岳，如同溺水般窒息感堵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无法说出话来。
陶水镜目光越过江大力，再度望向被火焰焚烧过的大地，微眯起双眼，瞳孔之中闪过一轮金色光泽。
视线缓慢扫过整片现场，‘回溯’手段可以让他将所有细致入微的一切全部精准捕捉，如同放电影片段一般，在他脑海中一一掠过，一时间，他仿佛能够看到这片火烧过的大地上曾经发生过的激烈战斗场景，刀光剑影，喊杀震天……但陶水镜很快便感觉到了双目刺痛，那片被火焰焚烧过的大地所发生的一切不可被捕捉。
大道之炎，将所有的一切全部焚烧干净，让陶水镜的‘回溯’手段失效了。
陶水镜闭上眼睛，一点点适应着双目带来的刺痛，待到刺痛感消失，陶水镜猛的睁开眼睛，探出一只手，隔空虚握，速度在地的江大力顿时感觉喉咙如被扼住，在无形力量下，他的身体逐渐悬空而起。
“地图遗失，你可知是何罪！”
陶水镜呵斥，虚握五指逐渐收拢，江大力眼球凸起，双腿在虚空中不断打摆子……江大力生死存亡一发之机，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冲出一个无比狼狈的男人。
“大当家！”
这一道响彻云霄的呼喊，让陶水镜逐渐攥紧的手掌出现一瞬凝滞，他有些疑惑寻声望了过去，是一个狼狈且落魄的男人，男人此刻正在朝着他这边匆忙跑过来。
“水、水镜……先先、先生……”江大力也看到奔跑来人是谁，他挣扎的抬起手指着来人，用出最大的力气喊道：“是响子帮的人！”
陶水镜微蹙眉，握紧的手掌略微卸力，身体悬空的江大力‘砰’的一声掉落在地。
江大力捂着喉咙剧烈咳嗽，大口喘息，但神情很亢奋，来人是响子帮的军师——季明。
响子帮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
……
响子帮被人屠杀覆灭后，方圆八百里大大小小的各方匪帮势力瓜分了响子帮掌控的原有地盘，在过去半个月的时间内，季明每天都在躲避，唯恐被其他匪帮的人发现，追杀着他这个响子帮遗留下来的最后余孽。
但季明每日还是要来响子帮这里转一转，目的就是为了等待江大力的出现。，躲风避雨，狼狈不堪，他终于等到了江大力的出现。
来到江大力身边后，季明带着哭腔声，“大当家……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许久了。”
“聒噪！”
陶水镜抬起手掌，虚空一拍，季明整个人被拍飞出去，牙齿当即崩飞数颗……起身过后，正要放声呵斥，却猛得想起，这是大当家亲自迎接的大人物，当即畏惧的匍匐在地。
“大人……”
季明声音充满敬畏。
“说一说响子帮的事。”陶水镜盯着季明，轻声道：“但凡遗漏一点，你就不用活着了。”
“是……”
季明开始阐述，约莫小半刻钟，他将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向陶水镜一一阐述清楚。
知晓响子帮被覆灭的整个过程，陶水镜眯起双眼，陷入沉思，雁过留痕，任何事情但凡发生，必然会留下痕迹，而痕迹会指引人找到答案……此前他以‘回溯’手段环视过被火焰焚烧过的大地，没有得到任何线索，能够做到这一步，将所有一切全部消除的一干二净的，至少是一位四境之上的大修行者。
四境？
涅槃大修士？
陶水镜眸光微闪，眼下看来，这分明是针对李宣宏而来，这里是西境，普天之下胆敢行如此之事的，陶水镜只能想到一个人，李宣宏最大的竞争对手——汉王李白缙。
陶水镜回到车厢，抬手一挥，整辆马车被覆盖隔绝阵法，外界不可知晓车厢内里情况。
“看起来，应该是万里之外的东境伸过来了一只手，抢走了‘礼物’所在地的地图。”
陶水镜轻声说着。
“东境？”李宣宏摩挲着玉佩，眉头紧锁，脑海中一点点剖析着已有的情报线索，思索许久，他开口道：“屠杀响子帮的人在此地放了一把火，妄图掩盖一切，若是东境所为，如此做事，便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了。”
李宣宏知道他兄长的秉性，他若做事，绝不会做任何的遮掩。
“关于进献给父皇作为贺礼的‘礼物’，这件事，绝不可能泄露，依照西境搜寻来的情报，东境一直处于沉寂，没有任何动作。”
“不是东境？”陶水镜蹙眉道：“能够出动一位至少涅槃境的大修行者，除却东境还有谁？”
常年身居东宫的太子殿下对于东西二境两位皇子的争斗，向来保持冷眼旁观的态度，自两位皇子争斗以来，太子殿下从未插手干预过。
车厢陷入短暂沉静，数个呼吸后，李宣宏打破沉静道：“或许并不是四境涅槃大修行者参与其中。”
陶水镜眯起双眼，被这句话提醒，他当即想到另外一种可能，道：“能够发挥出涅槃大修行者威能的秘宝？”
李宣宏点头。
陶水镜道：“用这等秘宝就为了毁尸灭迹，也未免太过于奢侈。”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李宣宏轻声道：“去调查一下那个带着六道恶鬼面具，拎着纤细剑器的人，想来会很容易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
陶水镜道：“殿下认为是那个人抢了地图？”
李宣宏轻笑道：“当然不是，不过，响子帮被人灭门，显然那人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草蛇灰线，顺藤摸瓜，找到那个人，就可以揭开所有谜团。”
陶水镜轻颔首，旋即，他扭头，掀开车帘一角，对着匍匐在地的江大力，朗声道：“去找到那个带着六道恶鬼面具的人，无论对方是谁，无论对方有怎样通天的本领，获得怎样的的机缘，动了不该动的东西，这座天下已经容不下他，他应该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江大力眸光闪烁，他听出了大人物话语中压抑着的愤怒，也听出了更多的意味——这是他可以活命的机会。
“戴罪之身，定当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