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麻木的爆发

骆鹤飞还强装着镇定,袁何正见到张洞庭的手段已然吓破胆。

钱术在他心中就是一座无法迈越过去的大山,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张洞庭说废就废眼睛不眨一下,何况他一个小小师爷?

怎么也想到对面刚露了点手段,自己人先出卖自己,骆鹤飞气的掌掴过去。

“混账,往日本府待你不薄,袁何正你就是这般暴打本府的知遇之恩吗?”

“知府大人,我我我……”

袁何正捂着脸神色痛苦,他怕骆鹤飞,怕钱术,但更怕死。

“敢在小爷面前动手,我看你是还没认清楚现况。”

“抽他十八掌,记得留口气别把人打死,不然可不好玩了。”

王有金抱拳领命,上前一手捏住还想挣扎的骆鹤飞下巴,尔后大巴掌啪啪啪的抽下去。

以他玄品的实力动真格的,一巴掌就能将毫无武功根基的骆鹤飞抽去见阎王,现在要打十巴掌还不要人命才是考验他功力的时候。

“我乃朝廷命官,一州知府,尔无皇命当街羞辱,我一定会将玄武军仗势欺人的之事原原本本的上奏!”

刚被掌掴,骆鹤飞还有力气放狠话,打到后面口齿间血水一片,左脸颊高肿如半扇猪头脸。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骆鹤飞怨毒的瞪着张洞庭,他是知府啊,就算有罪也只有皇上才有处决的权利,而今当街被一个玄武军中兵将羞辱,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看来还有口气,不是要告玄武军么,希望待会你还有命告御状!”

“你……”

啪!

又是一巴掌,打的骆鹤飞到抽凉气脸痛的想骂娘,打就打脸,至于一直对着左半张脸下手吗?

“大人没吩咐,现下就还不是你开口的时候。”

王有金酷酷的说罢,大巴掌随时而动,吓的骆鹤飞脸色变换噤了声,心下却是活泛起来。

袁何正只是个师爷,任他如何说自己只需要一口咬定是污蔑,量定国公也不会看着手下人当众取他性命。

定国公再势大跋扈一意孤行,难道敢处决天子亲封官员?

只要给他一线喘息生机,他便背后有时候运作,届时定然要定国公吃不了兜着走,而今日当众羞辱他的黄毛小二,也必要陪上这条命来给他道歉!

“说!”

“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如果你说的好了,我心情好兴许放你一马,如果你说不好……”

张洞庭看着袁何正咧嘴一笑,笑容没有半分温度。

“今日动静闹的这么大必死人,你猜死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你?”

“大人!大人!小的是冤枉的,一切都是骆鹤飞指使我干的,小的说,都说……”

三千亲卫虎视眈眈的盯着,袁何正一介师爷,上不入权贵,下不近百姓,位置尴尬又没多少见识,心理远没有骆鹤飞那般沉稳。

被张洞庭三唬两诈,直接突破了心理防线,痛哭流涕的将这些年跟着骆鹤飞干的肮脏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蠢货!他是在……”

啪!

有王有金在,骆鹤飞想拿话刺激袁何正的机会都没有,任袁何正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下去却无可奈何。

钱术被废了武功,偶被提起几嘴无动于衷,他已是废人,废了……

也因为袁何正是师爷,所以一些事骆鹤飞并没有让他参与,也就无从知晓。

骆鹤飞心下大定,暗自庆幸当初留了个心眼,没因为短短几年就把袁何正纳入心腹,而是交由另一名真正心腹去办。

“这位小大人,你不会觉得占百姓良田、威胁乡绅的这等罪名就能置本官于死地吧?”

王有金举手要打,张洞庭摆手让骆鹤飞说下去。

见此,骆鹤飞更是来了底气,直觉告诉他眼前人是怕了!

“本官乃是永昌六年的状元,曾在御前服侍先皇,永昌八年得先皇委任来幽州赴任县丞,两年后新皇登基,随后本官被皇上提拔升任知府。”

“短短两年时间本官从县丞到知府,晋升之快同期无有,本官靠的是什么?本官靠的是兢兢业业,靠的是把幽州当了家!”

啪啪啪!

张洞庭的鼓掌声打断了骆鹤飞的**发言。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看来这句话并不适用你。”

“你把幽州当了家,幽州银子土地随你拿是吧?”

骆鹤飞脸上涌入一抹潮红,他怒从心起要起身,被王有金拿剑柄给摁回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哼!不见圣颜,本官不会再说一个字。”

闻言,张洞庭笑了,俯身凑过去低语。

“你觉得,你还能活过今天么?”

闻言,骆鹤飞眼底升起一抹惧色,眼前小小亲卫竟要杀他?!

他哪来的胆子?

定国公还在旁侧,他是要越俎代庖吗?

“你敢杀我?我可是朝廷命官,先皇在位时的状元!”

“当然不……”

骆鹤飞神情微松,紧接着便听张洞庭冷嗤一声。

“当然不会让你这么便宜的死了!”

“你!”

“带上来。”

张怀恩闻言眼前一亮,刚要提着卓金方上前,人被顾学明眼疾手快的提溜走。

“顾头什么时候手也这么快了?”

许畅秀咬牙切齿,抢不过于洋便罢了,那是老国公亲自吩咐,抢不过张怀恩也罢了,那家伙腿最长,可连顾学明都抢不过了!

要知道十二人中他最是长袖善舞,走到哪里人缘都吃得开,然后在张洞庭身上碰了壁,一次表现机会也没捞着!

“大人,卓金方带到。”

“嗯,让那些人也亮亮相。”

“是!”

这一声应答中气十足,顾学明挥手,身后三千亲卫各押着一名私兵令其跪下。

六千人一战一立占了整条府衙门前二里宽阔街道,场面很是壮观。

周遭老百姓看的云里雾里,审案子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还没哪次看的如这次稀里糊涂的。

知府跪了,统领废了,师爷自曝,三千人被押上前,这这这……到底谁犯了事?

“本官即便犯了些事也罪不至死,即便你拉再多人来做伪证能奈我何?”

直到此刻,骆鹤飞仍抵死不认,他心里清楚如果认了才是死期到了,不单定国公不会让他好过,皇上也会杀了他。

只有不认罪,撑着等那位大人救自己,才能换得一线生机!

张洞庭瞥眼看他,冷笑一声。

“卓金方给你个机会要不要?”

骆鹤飞听到卓金方的名字神色蓦然一变,要不是张洞庭喊出其名他都没认出来。

此刻的卓金方被折磨一通又来回两路颠簸,狼狈至极披头散发已经快没了人样。

听到张洞庭口中机会,卓金方眼中猛然爆发出一抹光亮。

“要要要。”

“好。”

张洞庭勾唇一笑,张世超看到这一幕老怀甚慰,这就是语言的魅力啊,孙子终于长大了!

“把你与骆鹤飞、钱术如何勾结一事详细说来,但凡有一处错,你懂得。”

烈日当头,卓金方闻言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又响起虎啸山的夜晚……

想到活命的机会,他不敢有任何隐瞒,反正早已经说过一遍,一回生二回熟语速越说越快。

反观骆鹤飞脸色从阴沉到吃苍蝇般的难看,要不是王有金持剑看着他,估计他早已冲过去掐死卓金方。

如何受了骆鹤飞的银两,为他钳制虎啸山的山匪令其为他卖命,山匪又是如何听令行事打劫幽州过路商户等,卓金方嘴不停生怕说慢了便失了活命机会。

老百姓听到这,才终于听出事情真相,即便心有猜测可多年高强度的镇压下他们也不敢生出那样的心思。

骆鹤飞与钱术一文一武掌管幽州八年,八年啊!再硬的骨头也被他们碾碎成粉了!

多少清官义士要上京揭露二人暴行,可还没出幽州地界人就出事了,那些想藏着掖着告御状的哪个不是因妻女被威胁而妥协?

二人就是天上的阴云,笼罩着整个幽州八年不见日光,让人看不到出路的同时磨灭人的希望,令所有幽州百姓如行尸走肉一般,只能在一年比一年高的赋税下苦不堪言。

因交不起人头税无奈卖儿卖女,又因人头税亲手送年迈的父母去山里活生生饿死,父母在不孝行,妻离子散家不成家……

保护百姓的幽州卫成了拦路虎,为民做主的知府衙门则成了最大毒瘤,苦的只有百姓!

麻木八年得百姓在这一刻看到了曾有过的希望,这抹希望让他们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

“狗官害我妻儿性命,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所有压抑的憋屈、委屈、冤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一张张朴素狰狞的脸,一双双红透的眼眶,疯狂至极的喧嚣又透露着悲哀。

“是骆鹤飞让我们藏在坳子山给他卖命,我们也是为了混口饭吃,都是他逼我们的。”

“钱术带兵压我们,我们没办法才为他卖命,求大人饶恕。”

事情真相大白,三千私兵不约而同的开口直指骆钱二人。

这一刻,骆鹤飞终于知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