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管家越讼,世子心寒
圣意已定,无可更改。
众人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连梁岩崇也垂下目光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先不管许家难是不是张洞庭所为,如今脏水漫灌,他要是拿不出绝对的事实,那么此局就损失大了。
但,张洞庭有没有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真有事还能少一个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
“洞庭恳请皇上宣府内老管家携账本进殿,洞庭是看到账本就头大的,府内一切事宜都是老管家在打理。”
“是以,老管家来后一问便知,若是洞庭之错,洞庭甘愿受罚!”
梁安刚要下拍板定罪,就被张洞庭拿话堵了回去,一时有些心梗,他微微垂眸思索。
这小子莫不是还想让老管家给他开脱?
或者把罪名推到老管家头上?
就在此时,张洞庭突然看向黄公公,尔后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唇角。
黄公公被他这么一看,**骤然一紧。
张洞庭那眼神,什么意思?
“去宣!”
就在此时,思考罢的梁安让黄公公唤人去宣老管家进殿,后者微顿随之领命,也算是明白刚才张洞庭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为的就是让他找个贴心太监,好让老管家来之前知根知底!
黄公公看得出梁安是想杀一杀张洞庭的威风,让他知道天高地厚,最好是借此机会斩去定国公府大片羽翼。
可如果公事公办,那张洞庭塞给他金子的事……
殿内突然沉默,静等老管家进殿,约莫半炷香的功夫,老管家被黄荣鼎匆匆带进无极殿。
“草民秦达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达?朕记得你曾是定远公身边亲卫。”
“皇上您记性好,还记得草民,草民谢过皇上。”
没有过多说什么,秦达重重的磕了个头,张洞庭距离远都听到那声闷响了。
“嘶,这老家伙平日里不着调,今儿倒是难得正经一回。”
心念刚动,梁安再次发话。
“你也算是战场上的老兵了,起来近前回话。”
“谢皇上。”
起身,秦达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模样滑稽,脸上刀疤骇人,微垂的目光里却带着无比的尊敬。
脸上那股虔诚,就像是德胜归来,拒绝了自己九百九十九次的女神终于开门,可以进入了。
只是路过张洞庭身侧时,秦达隐晦投来的调侃目光让张洞庭撇了撇嘴。
“你的腿?”
“回皇上,六年前鞑虏犯境,草民深入腹地一不小心着了那群蛮子的道,嘿嘿,说来全怪草民学艺不精。”
秦达再次跪下,嘿嘿笑两声,却只字不提那次战斗有多凶险。
六年前正是梁安登基第一年,先皇还在却已老迈,前朝余孽大肆冒头,境外蛮子屡次犯边,境内又有一股成型的山贼肆意烧杀抢掠,导致多城闭门被困。
而当时朝中武将老的老少的少,剩下的武将早已回家颐养天年,远在京都之外。
当时情况危机,堪重用的武将不过几人,好在那会正值定远公回家省亲,危难之际几人在御书房商量至深夜,最后由先皇指认定远公做出对战策略。
随后梁岩崇固守京都,其余人等分兵两万驰援各道,由于京都守备力量要守卫京城,还能抽调的人只剩下五百。
和平寇相比,边境的战况更加危险,几十个部落的蛮子联合起来犯境,若是边境一旦破防,那么可直入中原腹地,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可定远公力排众议,让当时已是皇帝的梁安八百里加急送军报到亲卫手中。
军报里只写了两件事:固守边境,若京都陷落,杀尽前朝余孽,战死至最后一人也要保大梁皇室血脉!
十道急令分散出发,为的就是防止前朝余孽截住信报。
“当年的事,朕历历在目,是定远公亲率五百人直插山贼据点,围点打援,不眠不休鏖战五日平寇,随之一人北上稳定了边境,而跟随他的五百人回来的不过三十人!”
“他去边境第一件事便是派大军驰援京都,而他则只带五万人便将蛮子驱除至腹地三百里,想来你的腿便是那个时候伤的。”
想起曾经,梁安长叹一声,那年若非定远公力挽狂澜,兴许大梁真的危矣。
“嘿嘿,草民帐下兄弟坚守战时死的死伤的伤,草民那会就只想着把蛮子赶出去,死不死的也顾不上了。”
“受苦了,有尔等忠心之士,大梁百姓才得以安虞,赏秦达……”
一列赏赐之后,秦达谢恩不过须臾,梁安再次提起账本一事。
“现在先说说账本的事。”
“皇上请看,这些便是定国公府内出入的账本,庄户契约,以及庄子收成和铺子的进出项都在这里。”
定国公府账目上每一笔清清楚楚,不单是李四偷盗庄子财物,还是丝绸铺子利益锐减盘兑出去等,一一在册。
账本被传阅,众人再看向廖先民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后者心底咯噔一声,难道败露了?
“这……许家出事前,定国公府的丝绸铺子已经兑了出去,按理来说就没有竞争冲突了吧?”
“怕是许家女被人误导了,京都为民请命的地方不少,偏偏她找到了境山爵,嘿。”
事情走向逐渐对廖先民不利,早几年廖先民便傍上齐文铮,这些年没少耀武扬威,朝堂上打压敌对。
如今证据面前,至少许家证据确凿非定国公府所为,如此好机会不踩两脚都对不起多年同朝情谊。
至于张洞庭是否有掳走许芮刻字一事,这个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
“不慌不慌,许家事是许芮自己找上门的,被翻出来我也可以摘出去,反观张洞庭贪污军饷谋反一事绝对跑不了。”
廖先民安慰着自己,也唯有最后这件事他自认做的万无一失,教张洞庭绝对无法自证清白。
“皇上,臣以官身和性命上奏,张洞庭意欲谋反,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草民状告境山爵污蔑定国公府世子谋反,还请皇上明察!”
张洞庭正想着怎么化解局势,却见廖先民和秦达先后跪下请命。
不同的是廖先民告的是他,而秦达告的是廖先民。
戏剧性的一幕令众人神色微动,旋即一个个作壁上观,不说其他,就说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也够饭后谈资了。
无论如何今日不是廖先民倒霉,就是张洞庭倒霉,只要倒霉的不是他们,那他们就可以继续美。
“秦达,你已非武卒之身,当知越讼仗二十,诬告加三等,如此你还要告御状?”
“草民确定,请皇上还世子一个公道!”
说罢,秦达叩拜下去,张洞庭心中微微动容。
危局面前,廖先民要置他于死地,是做了不少的准备,谋逆罪大,即便是他重活一世也要小心应对。
不想秦达将一切拦过去,为此不惜棍棒加身,只是……
梁安可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朕本念你为大梁出力,本……唉,你既执意如此,那朕成全你。”
“来人,拖出去仗打二十!”
禁卫军快速进来将秦达带出去,就在无极殿外刑具备好,片刻功夫棍棒炖肉的闷声响起。
“张世子真是好计谋,让老管家代你出头顶罪,你莫非真以为此事可以揭过去?”
“你在狗叫什么?”
面对廖先民低声嘲讽,张洞庭直接爆喝一声怼回去,惊的众人心思一顿。
又来了?!
“肃静!都给朕安静点!”
梁安及时喝止住一场单方面的谩骂,主要是想让自己清净点。
毕竟张洞庭骂人的功夫,和他吃喝玩乐的本事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廖先民脸色很是难看,恶狠狠瞪过去一眼,然而张洞庭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此刻思绪翻飞,越是危难时脑子反而愈发清醒。
“君权神授,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以前只从字里行间了解,现在亲自见识到,果然……让人不寒而栗。”
“梁安生性多疑,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今日我都得栽,看来今天不出点血是过不去这道坎了!”
张洞庭心底一叹,是否谋逆梁安心里有数,无非是借此机会试探定国公府的底,顺便削弱定国公府的实力,也有敲山震虎之意,可谓是一举三得。
秦达手里有没有反败为胜的证据,张洞庭不得而知,好不容易重头再来,他还没想下去喝茶的想法。
此事,必须尽快解决,且要干净利落的解决。
否则以梁安的性子,留一点尾巴他都能拽出来大尾巴狼。
“张洞庭突然乖巧听话,莫非是他真的毫无证据,现在只是装腔作势?”
“不晓得,今日之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等别被波及便可。”
无极殿外仗刑结束,秦达也是条汉子,从头到尾愣是没吭一声。
再复进殿,秦达是被拖着进来,张洞庭立刻上前,看到他屁股上没一块好肉,心不禁更冷。
“怎么样?”
“没事世子爷,老奴皮糙肉厚的,这点伤不碍事。”
主仆俩说这话的功夫,廖先民等不及了。
“哼,装模作样罢了,皇上!”
“臣有张洞庭与反贼的书信往来,他是否谋反,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