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落花洞女

周兴也死了。

我的后背一下蹦得笔直,发出颤声大吼,差点没咬到舌头,“他怎么可能死呢,什么时候死的?”

老陈头古怪地看我一眼,“说不准,反正清洁工是在早上七点左右发现他尸体的,那时候尸体都僵了,估计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

老陈头后面还说了什么,但我脑子空空的,一句也听不进去。

清洁工发现周兴尸体时间是上午七点,那时候尸体已经失去提问,变得硬邦邦的。

这说明他应该是凌晨左右出的事。

可上午九点的时候,我还接过周兴打来的电话啊,他在电话让我哪儿也别去,老老实实待在病房等他……

我脑门子“嗡”了一声,感到天旋地转,仿佛天都黑了一下。

回公司不到五天,已经连续死了四个同事,还全是陪我一起去过那座山头的。

陈刚、孙健,黄磊再加上周兴,四个人都能凑一桌麻将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啊!

无形的恐惧压迫着我的神经,我吓到不能呼吸了,用力推开老陈头,大吼大叫着跑到宿舍外面。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躲到什么地方,总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安全。

跑出员工宿舍楼,我实在太累了,刚想扶着一根电线杆喘气。

这时候忽然有人拍了我一下,“原来你在这儿!”

“啊!”

我条件反射般蹿起来,转身就想跑,却感觉胳膊被人拽了一下,重心失衡摔了个屁股蹲,身体仍旧不听使唤地颤抖着,胡乱挥手喊道,

“别过来,求你别找我、别找我……”

耳边传来一个无奈的声音,“你别激动,是我啊。”

嗯?

我愣住,遏制着发抖的情绪,急忙抬头,发现背后居然站着那个年轻女警。

“林警官(女警名字叫林雪,之前做笔录的时候跟我透露过姓名),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了解案情,随便带你去见个人。”

林雪伸手来扶我,说看你吓的,大白天你怕什么?

“没什么……”

我流了一头细汗,下意识抓住她手。

林雪警官的手腕很白净、也光滑,皮肤蛮有弹性,柔柔的,让我心房颤了一下。

要换了平时,我可能会舍不得松开,可那会儿只顾着害怕了,完全没心思感受这些。

等我情绪平复下来后,林雪又指了指街边一个小花坛,邀请我先坐下去,这才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说,

“那几个同事中,有个叫周兴的也出事了,你听说这件事没有?”

我惨笑,说知道,我是刚回宿舍的时候听到的,所以才这么害怕地逃出来。

林雪沉默了一下,“这起案子确实挺奇怪,四个死者,一个跳楼,一个在出院的路上撞车,还有一个落水淹死,现在又出了一个周兴,居然直接从楼梯上滚下来摔死,全都是死于意外……”

我让她别再说下去,一脸崩溃地抱着头,“说不定你明天一起床,就能接到我的死讯。”

见我吓到语无伦次的样子,林雪赶紧安慰,“怎么会呢,你别吓唬自己。”

我自暴自弃地说,“是真的,我们去过同一个地方,下山的时候遇上那个老头,他说我们统统会遭报应,现在他们四个都应验了,很快就会轮到我!”

林雪迟疑道,“那倒也不是一定……”

“怎么说?”

我很诧异地看向她。

林雪叹气道,“昨天上午,我和赵警官(那个中年警察)给你做完笔录后,就马上联系了罗富镇那边的同事,后来接到那边的反馈,有个叫老金的向导也一直在找你们,他说……自己有办法救你。”

老金?

我一拍脑门,顿时想起来了,“对了,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老金是我们进入罗富镇后找到向导,那家伙是贵州人,很熟悉苗寨的情况,还曾经警告过我们,一定不要离开小镇去外面闲逛。

可惜我在孙健的撺掇下,没有听从老金的劝告,这才导致后来发生一连串的事。

现在想想,老金肯定知道些什么。

我忙不迭道,“老金在什么地方?”

“别急,昨天下午打过电话之后,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应该很快就能到。”

林雪直叹气,看向我说,“刚开始听你说到那些事的时候,我原本是拒绝相信的,可现在一下子死了四个……先不说了,那个向导应该会很快找来,要不你跟我回趟警局,去那里跟他聊吧。”

“谢谢!”

我连忙点头,十分感激地看向这位年轻善良的女警。

“不客气,我是警察,帮你忙是应该的。”

她无奈道,“可惜这起案子太诡异了,你那四个同事都是意外死亡,没有凶杀痕迹,警察也没办法处理,只希望这个向导是真能帮上你的忙,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她模样清纯,笑起来特别甜美,就好像清晨里的一缕阳光,驱散了我心里的大量阴霾。

“是个善良的姑娘呢,不知道谁这么有幸能娶到她?”

心里这么想着,我跟随林雪返回了警局。

刚在走廊外面坐了没一会儿,我就看见了匆匆赶来的向导老金。

这家伙四十来岁,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穿着一件灰蓝色外套,人到中年有点发福,脑门发亮堪忧,典型的地中海造型。

他上来就拉着我手说,“老弟,可算找到你了,你们怎么不听我劝,非要偷偷去那种地方闲逛啊?现在倒好,一下子挂掉四个,这种事情会影响旅游团生意的啦!”

我满脸苦涩,刚要讲话,老金又摆摆手,

“你啥也不用说,之前联系过我的那个女警已经把情况告诉我了,我来问你,回家后是不是感觉身体不舒服,发烧、上吐下泻,还经常想呕吐,去医院化验,结果什么都化验不出来?”

“你都知道?”

我一脸震惊,老金说的全中。

他没好气地瞪我一眼,“我当然知道,以前接待过一个跟你们一样不听话的客户,也是瞒着我偷跑上山,还在山里待了一夜才回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那家伙比较倒霉,等我找到他的时候,村里人已经开席了。”

我浑身直冒冷汗,“那我……”

“放心啦,你在我的游客团里出了事,我当然要负责到底,走吧,有话路上说!”

老金嚷嚷着真麻烦,拉着我就要离开警局。

我朝林雪上班的地方指了指,说你等等,我还没跟刚才那个女警官道谢呢。

“都特么快死的人了还穷讲究,等你活下来再找她说谢谢也不迟!”

老金硬拉着我离开,将我塞进他开来的那辆破二手夏利,边发车边说,“你这问题难搞得一匹,还是想想怎么度过这一劫吧。”

我顿时吓得不开腔了。

老金把车子开出城区,直到上了省道,才点了支烟说,“说说你们进山后的具体情况吧,最好一个细节也不要漏。”

我赶紧照实说了,刚说到自己跟孙健跑去后山,在小溪偷看那个苗女洗澡的时候,老金就气得锤了一把方向盘,

“糊涂啊,你知道那女的是什么人,就敢偷看人家洗澡!”

我满肚子委屈,说这事又不是起的头,不能怪我啊,再说我只是偷看了两眼,也不至于犯死罪吧。

老金怪笑两声,“偷看她洗澡的人,能活这么久也算奇迹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老金话里有话,赶紧说,“那……那个苗族女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偷看她洗澡就一定要死?”

老金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吐着呛着的烟气,嗓子蓦然变沙哑,“听说过落花侗女的传说吗?”

我一脑子问号,什么落花侗女?

老金把烟蒂丢出车窗,满脸阴沉道,“苗族的信仰和汉人不同,哪怕到了21世纪,依然有很多苗寨保留着祭祀山神的习俗。”

他们每隔16年,都会选择一个冰清玉洁的苗族少女,给她梳妆打扮,精心照料七天,然后当做供奉山神的祭品,进行十分恐怖的“活祭”。

“简单来说,就是找个八字比较特殊的女孩,梳妆打扮后饿她个七天,然后抬进后山,通过特殊的仪式献祭,沉到水潭下面溺死。”

老金嗓音很低沉,“女孩死后,魂魄会一直待在水潭那里,成为陪伴山神的女人,直到下一个16年后,山神得到新的祭品,才会放那女孩魂魄的离开。”

而这个献祭给山神的女人,就是所谓的落花洞女。

“一个星期前,那地方刚刚进行过一场活祭,你们看到的女人其实早就死了,她就是那个被献祭给山神的女人。”

老金转动眼珠,直溜溜地看着我,说试想一下,山神的女人在溪边洗澡,忽然闯进来几个愣头青,还对着她偷偷拍照。

“这不等于给山神戴绿帽子吗?换了是你,你能忍?”

我头皮都快吓裂开了。

这么说,我们偷看那个洗澡的女人,其实是个鬼?

“不仅是鬼,还是特别厉害的大灵,那女鬼的前身是落花洞女,也就是山神的女人,和寻常的阴灵可不一样。”

他顿了顿,语调中夹杂着莫名的森怖感,“冲撞落花洞女,是苗族最大的忌讳,你那几个同事死得不冤,亏得遇上我,不然你很快就要倒霉变成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