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没有悲悯心

吴书旗、孙如民和伍智一行三人坐单位公车出了案发小区。

坐在后排的孙如民对坐在副驾室的吴书旗说:“吴队,我觉得那个李跃华可能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吴书旗饶有兴趣地说:“哦?说说你的看法。”

孙如民清了清嗓子,条分缕析:“他老婆与吕玉婵并不相识,他把姓吕的女人叫到家里来,难道就不怕老婆吃醋?

“再说精分患者病情得到控制后,行为举止跟正常人几乎无异,他说怕她照顾不好自己就让吕玉婵来看望她,这样的说辞实在是牵强,她能带着孩子从千里之外的老家过来,难道还怕已经到家了的她不会照顾自己?

“另外,您询问他关于他与吕玉婵的交往情况,他却支支吾吾的一句话带过,似乎不愿意多说,另外他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这本身就能说明问题,搞不好两人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吕玉婵事先可能并不知道宁娅红带着儿子来找丈夫,她去李跃华家是为了找他。”

吴书旗点头说:“有道理!走,我们去找熊之扬了解情况。”

熊之扬正是死者吕玉婵的丈夫。

半小时后。

在明月与灯火辉映的茫茫夜色中,一辆警车在锦绣花园小区门口的马路边缓缓停下,吴书旗、孙如民和伍智下了车,然后走进小区。

在一个单元楼的某个房间门口,孙如民敲开了一扇暗红色大门。旋即,一个十二三岁的面容清秀的男孩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要怕,我们是警察。”孙如民见男孩木然地看着他们就赶紧解释,试图打消他的疑虑,“你家大人在家吗?”

男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事实上,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男孩就已经从他们身着的制服上辨认出他们的警察身份了。

孙如民又问:“你爸爸呢?”

“在......在公司。”男孩想把门关上,似乎对警察很抵触。

吴书旗心说这孩子是有口吃还是由于紧张表达不流利的缘故?与此同时,她连忙伸手把门抵住,问:“你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男孩摇头,表示不清楚。

吴书旗对两位同事说:“那咱们进去坐下来等吧。”

事实上,他们在来的路上就给吕玉婵的丈夫打过电话(他们凭借吕玉婵的名字和手机号码,通过移动警务通查询到了她的家庭地址和丈夫的联系方式),但是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无法联系到他。

三人进屋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屋子,古朴典雅的中式装修风格,给人以沉稳、大气、自然、美观、舒适之感,颇有几分禅意,折射出这个家庭的主人优美的审美情趣。

在一面墙壁上,张贴着两张红彤彤的奖状,奖状的获得者叫熊童。熊童就是这个小男孩。

小男孩没有问警察来他家干什么,也没有给警察端茶送水,见他们坐下后,他就很快钻进了小房间里,好像害怕与警察相处似的。

吴书旗觉得这孩子的行为有些怪异,不过转念一想,可能这是他见到警察内心受到了震动的外在表现,毕竟在人们心目中,警察找上门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作为还是一个孩子的他估计从没遇见过这样的阵势,心里感到惶惑不安从而有意避开警察是很正常的事情。

想到这里,吴书旗轻轻摇了摇头,她希望这孩子在得知自己的母亲不幸遇难的消息后,不要因为内心受到强烈刺激而出什么好歹。

她把心思收了回来,随意地扫视着室内环境,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进门处的多功能收纳柜里的一帧照片上,照片用大约12寸的水晶玻璃相框装裱着,她起身过去仔细端详,见相片上的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身着一袭乳白色长裙,留着栗色蛋卷头发,十分明艳动人,心想这女人应该是吕玉婵,这么漂亮的女人,李跃华对她倾心很正常。另外,李跃华仪表堂堂,她对他动心也很正常。

四十多分钟后,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了吴书旗、孙如民和伍智面前,他正是吕玉婵的丈夫熊之扬。

熊之扬大约一米六五的身高,高颧骨、低鼻梁,留着平头,四十来岁,相貌平平。

毫无悬念,熊之扬见到警察很惊讶。

吴书旗从沙发上起身,说明自己与同事的来意,然后叫伍智拿出数码相机,把从事故现场拍摄的遗体照片调出来给熊之扬辨认。

看到被烧得不成样子的尸体的瞬间,熊之扬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旋即把眼睛闭上,半天才睁开,随后对着尸体仔细看了半天,指着一具半边面颊没被烧伤的尸体说:“没错她是我老婆吕玉婵!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另外两名死者是谁?”他显得比较平静,仿佛遇难的不是自己的亲人,而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外人。

这完全出乎了三位办案警察的意料。

熊之扬的表情完全落在了吴书旗眼里,她严肃地说:“他们是李跃华的妻子与儿子......”

“什么?李跃华的老婆与儿子?”熊之扬由于十分吃惊,不禁打断了她的话。

“对。”吴书旗说。

“他们是被大火烧死的?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吧!”熊之扬仍然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不是被大火烧死的,煤气爆燃是个意外。”吴书旗接着说,“对于死因,需要法医对尸体进行解剖检验后才能得出结论。”

熊之扬从裤兜里摸出烟来,抽一支叼上,忽然想起什么,又抽出一支递给伍智,伍智摆手说不抽,他又递给孙如民,孙如民也摆手说不抽,他也不劝,把烟放回盒子内。

“熊先生,你知道你妻子跟李跃华交往的情况么?”吴书旗切入正题。

熊之扬轻轻说:“知道。”

“你认为他们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吴书旗紧紧盯着他,目光柔中带刚。

熊之扬猛吸了两口烟,似乎是在利用吸烟的时间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然后说:“他们呀,在做微商,是上下级从属关系,李跃华是我老婆的上级,我想由于事业原因,他们应该经常碰面吧。”

吴书旗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觉得他似乎是避重就轻,又问:“你有没有觉得他们的关系超出了男女间正常关系的范畴?”

熊之扬脸色一沉,问:“警官,您什么意思?”

“这是警察走访调查的正常问话,也是一定要走的流程,你只管如实回答就行了。”吴书旗镇定自若说。

熊之扬低下头,眼珠不自觉地往右上方转动了两下,然后抬头正色说:“我是搞室内装修的,每天都围绕着工作转,很少过问她的人际关系,因为我觉得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交际圈子,过问她的交际圈,就是对她缺乏尊重;所以警官您问的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您。”

吴书旗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说:“冒昧问一句,我发现你对你妻子的遇难似乎并不难过,这是怎么回事呢?”在说这话之前,她主观地认为熊之扬与吕玉婵的感情已经破裂,而导致感情破裂的原因很可能是他早就知道老婆与李跃华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所以他对老婆的遇难没有悲悯心。

熊之扬怔了一怔,有些生气地说:“警官,您是想看见我放声大哭吗?我这个人从小就很坚强,凡事都往乐观方面想,人死不能复生,既然我老婆已经走了,那我着重考虑的是如何为她善后,而不是沉浸在于事无补的悲痛之中。”

这回轮到吴书旗愣怔了,她尴尬地笑了笑:“坚强好。”然后从牛皮公文包里拿出《尸体解剖通告书》,递给熊之扬让他签名,并告诉他尸体解剖时间,希望他到时到场。

熊之扬犹豫了一下,然后拿起笔划了几下,一组龙飞凤舞的名字跃然纸上。

离开熊之扬家后,吴书旗对孙如民说:“谈谈你对熊之扬的看法。”

孙如民说:“我觉得此人性格稳健,思维缜密,很有城府,您问他有没有觉得他老婆与李跃华之间的关系不寻常,他似乎顾左右而言他,另外他对妻子的死好像没有悲悯心,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按人之常情,妻子遭此惨祸,作为丈夫的他应该感到十分悲痛,可是他却表现得很淡漠冷静,这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只能说明他与妻子的感情已完全破裂,破裂的原因,有可能是他妻子与李跃华存在婚外情的情况被他知道了,说不定他早就希望妻子去死呢,而妻子死了正合他意。”

伍智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吴书旗说:“看来大家的想法不谋而合。”

话音未落,就有电话打了进来,是兄弟部门网监大队的同事张科打来的,她摸出手机用指腹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接听后脸色沉了下来,说:“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必须对造谣者进行严肃查处并及时公布处罚结果,以正视听,以儆效尤,消除社会不良影响!”

这个电话与今天这起煤气爆燃事故有关。原来发生火灾后,有居民拍下一段45秒的滚滚浓烟从窗户蹿出的视频上传到网上然后持续发酵,有不少自媒体人转发了这则视频,性质恶劣的是有个别自媒体人为了博人眼球、吸纳粉丝,对该事件采用哗众取宠、偷换概念的手法,制作了偏离事实的标题和内容,引发不良舆论,误导广大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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