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下震动
在这些党人的推波助澜之下,秦宜禄的那一片《论阉宦之祸》,自然也跟着传遍了整个天下。
那东西是欧阳修的代表作之一,原本是《五代史宦者传论》,也是后世的语文课课文必背的几篇古文之一。
至少他上学的时候是背的,也不知现在的学生还背不背了。
需知文学、儒学之道也是不断向前发展的,宋朝差不多在这一方面可以说是中华文明的巅峰了,远非两汉时皓首穷经的五经博士能比。
而欧阳修更是毫无疑问在整个北宋的文坛都可以称之为一颗明珠了,这东西拿到东汉来使,这纯粹是降维打击啊。
一时间,天下震动。
董卓此前曾说,就连他也没到了有资格靠经文来博取名声的地步,天下人中除了袁、荀、杨、恒,没有人有资格真靠这东西博取实惠,但显然,秦宜禄现在就是那个意外。
之所以说普通人靠扬名很难,是因为这天下儒林的舆论是掌握在他们那些人的手中的,不得到他们的认可,你写出再好的文章,没人吹捧没人讨论,相当于写了东西无处发表,自然也就是白搭。
但现在,这些人全都成了这篇文章的吹捧者。
因为诛宦,秦宜禄实际上充当了一个党人集团向宦官集团突然行刺的一个死士的身份,死士么,自然不介意将你吹捧一番,就比如张俭,那不也是从小小的一介郡吏,给吹成荆襄八骏之一了么?
若是干下这般大事最终却能不死的话,那得了好处也是你的幸运。
身份、时机、背景故事,秦宜禄作为一把刺向宦官集团的刀,实在是太锋利了。
一个刚刚在火烧弹汗山,政治意义如此浓重的战役之中,拿下了首功的有功将士,因为被宦官集团所主导的撤屯之策被逼得铤而走险,怒而杀人,还带走了几千义从又去凉州平羌乱去了,这故事讲起来多么的动听,多么的好听啊。
再说这篇文章除了本身文采风流,碾压一代之外,意思也是又好又贴切的,翻译过来,全篇文章从头至尾都在骂宦官,劝说君主对宦官应该尽快杀掉,斩草除根,而且有理有据,引经据典,更提出了“大者亡国,其次亡身”,这般胆大包天,却又极有道理的名言。
如此雄文,不转不是儒林人啊!
很快的,这一篇文章便隐隐的有了天下第一文的势头,甚至秦宜禄此前做得那首满江红也被翻了出来。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鲜卑血”,看看,何等豪情,何等壮志的一员好汉子啊,关键是人家还真做到了,人家是火烧弹汗山的首功。
这么一对比,岂不更显得宦官集团可恶了么?
当然如此一篇雄文摆在刘宏的面前,却自然是让刘宏睚眦欲裂了。
撤屯这事儿自始至终都是他的意思,说到底宦官们捞钱还不是为了给他修园子?说到底撤屯的这个事儿你们这些世家豪族难道就干净么?没有买哪来的卖?
说到底区区一个曲军侯如何能做得了这般大事,一群屯户如何还能把这样一篇歪赋送到他这个天子的案前?
这特么是在诛宦么?分明是在诛朕啊!
刘宏一眼就认出了事情的本质:张俭,又特么是一个张俭,这群党人,又特么的要搞望门投止的把戏了么?
拿朕当泥捏的啊!
孙璋更是哭得都成了一个泪人了,抱着刘宏的大腿就哭嚎道:“我那侄儿他到底有什么错?他管理盐矿,上缴的收益足足比以前多了七成啊!如今天下人人都说我那侄儿罪有应得,天子您要为老奴做主啊!此事若是没个说法,老奴这中常侍当得还有什么意思?也让老奴也像那王甫一般,吊死在洛阳城门被野狗分尸算了。”
刘宏也是咬牙切齿道:“区区一个曲军侯,若是不能杀他,莫说是你,便是朕,这张脸面也不用要了。大汉不可以再出第二个张俭了,无论如何,朕,必杀他!”
当天,尚书台便已下了诏令,将秦宜禄这一行人全部定罪成了反贼,而且是夷三族,并且表示,谁敢上书为此人求情,便以朋党罪下狱。
然后第二天,一个叫曹操的议郎就带头上书为其求情了,气得刘宏都摔了杯子,命人将其下入大牢严刑拷打。
再之后张让等人又发现这个叫曹操的小子居然是曹腾的孙子。
这特么是自己人啊!
他爹曹嵩又备了厚礼去找十常侍挨个求情,却是又只能捏着鼻子把人给放了。
无非是两头下注而已,事实上这也不是什么多深奥的操作,朝中这么干的人很多,十常侍中的吕常就跟党人们走的很近,那些个党人一方面与他们这些宦官针锋相对,一方面又让家族偷偷的与十常侍等宦官勾搭姻亲关系,这都是常规操作了。
实在是这东汉的政治斗争太过残酷,动辄毁家灭族,谁都想给家人留一条后路而已。
所以,作为纯粹的宦官子弟,曹嵩让自家儿子与他们这些阉宦划清一些界限,有事儿没事儿的给他们添个堵什么的,张让也不是不能理解,若是将来天子早夭,或是什么时候党人再占了上风,他这个十常侍之首肯定是不得好死,但家中的亲族家眷搞不好还需要让这个曹操帮衬照料一二呢。
但你添堵添到这个地步,几乎都成了倒宦急先锋了,仗着家中关系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老曹啊,咱们也不是外人,你们家的孩子不惜做到这个地步,这是认准了咱们早晚不得好死,急于撇清关系在求生么?可你以为天下人会真的看不出来你们的打算么?”
“他是你儿子,是咱的侄儿,这份关系是洗不掉的,也罢,他不是一心想往党人的圈子里钻么?那咱家就给他一个这样的机会。”
“秦宜禄的事,天子已经是动了大怒的了,责令尚书台无论使什么法子,都必须要摘了此人的脑袋,然而此人与张俭终究不同,他手里是有兵的,虽然不多,却也不是寻常小吏能拿得了的。”
“既然人都放出来了,咱家就再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尚书台刚接到凉州刺史周洪的辞官表,这不,咱家就想到孟德那孩子了么,让他去凉州做个刺史,去取这逆贼的项上人头,当然,若是他愿意包庇此人彻底站在党人那边,也由他,你们家到底要站在哪一边,可要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