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做了婢女
本要以苏去痕与戚无恋之事横生责难,却不意间达成了苏戚两家四名青年同去历练之约,苏禀泰与戚无意虽觉不甚如意,却也是尚可,遂不再言及此事。
须臾,苏禀泰又道:
“今日最后一桩要议,便是廷儿之去留。”
右席之后,苏升疑惑问道:
“虽是不幸,但苏廷已然复断修为,此事,还有商议必要吗?”
苏禀泰闻言微微侧目,轻叱道:
“升儿贤侄,廷儿业已让位于你,你此言何意?”
苏升心知误会,匆忙拱手道:
“仲父误会,升儿并无他意,只是嗟叹苏廷一路坎坷,眼下又是昏迷不醒,自当留府静养,定不能似先前那般,撵至府外惊风露宿。如此,仲父所谓之去留,何要言‘去’?”
苏禀泰这才展颜,旋即却一字一顿道:
“廷儿虽是修为初归复断,却仍是我苏家男丁,又是上一任少主,若长留府中,恐又会遭人嫌隙,无端生出事由。为苏家不再生变,我虽心有不忍,却仍觉将他遣出才是最宜。”
说完,苏禀泰深深舒出一口气,今日校场之时,向天心与他谈了颇多,也刻意嘱咐要暂行保密,他虽深以为然,却不知该如何出口,只得委以家族所念,托出二人既定之策。
只是,此言一出,却当即惹得座中众人纷纷交头议论。如今之苏府,直系男丁中,仅剩苏升、苏廷二人,苏廷虽是上一任少主,却已然断了修为,便是留在府中,也几难对苏升形成威胁。苏禀泰所言,虽是为家族平宁而想,却不免有些过分忧虑。
再者,苏廷刚刚才为家族出了盛力,还因此负伤昏迷,苏禀泰却要这般兔死狗烹,未免太过不堪。且苏禀泰向来偏向苏廷,如今却如此作态,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莫非……
莫非,他只是在欲擒故纵?想要留苏廷在府,却因固规而难以开口,故作此言?
以苏禀泰对苏廷向来之偏爱而看,定是如此!
想通之后,众人深觉苏禀泰推诿至此,只是要苏家众人一个态度罢了。
三长老苏去痴先行拱手,婉道:
“廷儿虽是上一任少主,却已然断了修为,且为家族居功颇多,若如此却将他遣出,老夫甚觉不妥。”
众人自是一片附和之声。
苏禀泰则看向向天心,不知该如何作辞。
向天心见状,只得开口解释:
“诸位且听老夫一言。”
众人噤声,静听其言。
向天心道:
“苏廷乃是老夫座下亲徒,乾元道首席弟子,虽已断了修为,可老夫未曾说过,要摒绝这师徒情分罢?”
众人点头,却也是疑议渐起。向天心可是乾元道宗主,东洲第一修者,其座下亲徒,则必是如戚蓝那般的灵脉天纵之辈,怎会容苏廷这种无为废人枉占其位?
莫非?
苏去痴疑惑问道:
“向宗主收徒之恩,作为廷儿长辈,在下自是感怀。只是疑惑,廷儿如今已然断了修为,向宗主却并未断绝师徒关系。莫非?向宗主是有何手段,能为廷儿归复修为?又莫非?苏廷今日来时之所以能归复修为,便是托了向宗主之功?”
众人闻言,皆是抬头看向向天心,脸上皆是同样疑惑。
向天心先是一怔,随后淡淡摇头道:
“断脉归复,若灵以来便再未有过,老夫又何德何能会有如此神通?之前苏廷断脉归复一事,老夫确是有所耳闻,却也知此事个中复杂,该是再难复刻。之所以不愿断了与苏廷的师徒情分,其一是因老夫刚收徒不久,已然飞书天妫山,打点了宗中各宫诸门相接,若不将他带回,便是忤了自己所言。”
苏去痴一愣,不想这堂堂乾元道宗主,会为履行言诺而带一名废人回去,却仍是拱手叹道:
“向宗主一言九鼎,在下佩服。”
“过誉!”
向天心又道:
“先前老夫已定下回宗门之期,却因苏廷执意来天澹城夺位少主延误,不料会突生如此变故,也是天数难测。”
“向……师父!”
此时,戚蓝却开口问道:
“你所言缘由,有了其一,怕是还有其二罢?”
戚蓝已与苏廷定下了决战之约,却不料会有此变故,心中难免不忍,若是向天心之所为其二,便是苏廷修为归复之法,则可平复许多。
处处针对于苏廷的戚蓝,不觉间竟有了些许改变。
“其二……”
向天心淡淡开口:
“其二便是,苏廷虽断了修为,武技之术却依然精通,老夫以为,他或能成就别种作为。”
武技?
比武台上,苏廷以武技对阵之状,众人皆历历在目,不以灵气出手,单凭武技便能与嗜血状态的戚蓝战上一战。如此而看,武技,许真是素被低看了,而苏廷若能将武技修至至臻境界,悟出诸多战法,那此灵修界之未来,或许真能翻出一些改观了。
众人皆是震惊,不料戚蓝却是嗤鼻:
“所谓武技,不过耳耳,怕是你还有所隐瞒罢?”
“……”
向天心额上一黑,与苏禀泰对视一眼,只得转移话题:
“蓝儿贤徒,你可知你此番觉醒,为何未失掉记忆吗?”
戚蓝一怔,不由暗暗作想:
今日之前,关于嗜血修罗之体一事,自己从未得知,白日比斗之时,听闻场下议论,她也知在秘境中时,自己确是觉醒过,可却毫无记忆。然今日之觉醒,她可是记忆犹新,便是现在,她还能感觉灵脉中有嗜血之气流转。
“为何?”
戚蓝不由问道。
众人也是疑惑不已,对于戚蓝之所谓嗜血修罗体,对于苏廷之所谓不灭罗汉体,厅中多人皆一无所知,见向天心欲出言答解此惑,自是纷纷向他看去。
向天心见她已然不在苏廷之事上多问,暗暗松出一口气,随即转向戚无意道:
“戚家主,令嫒如此,你该是最为了解罢?”
众人也随之转向戚无意。
戚无意闻言一愣,须臾才叹出一口,转头向戚蓝道:
“蓝儿,你体魄不同寻常,为父也并非一向便知,乃是在你鸠车之年才有所觉,而后为父便寻览天下奇书,虽无法尽得其意,终也是有了一些了解。”
顿下一刻,戚无意继续道:
“你之嗜血修罗体,与苏廷之不灭罗汉体一般,皆是一种元古体魄,若灵以来灵气废弛,该不会诞出如此体魄,为父虽不知该体魄如何而生,却知其之表象。蓝儿,你修为已达灵师境,已可内窥自视,如此,你便自视绛宫,为父详与你听。”
戚蓝静下一口气,随即便闭目内视,厅中苏禀泰、苏去痕等几人闻言,也不由散出灵识,向戚蓝窥去。
“蓝儿之灵脉,乃是高阶太白脉,绛宫所现虚缈,初察无所示物,细观之下则是氤氲暗暗,其中之所具象,便是心脐中央那一处亮色,此亮色虽无法光照虚缈,却似恍恍昏夕之长庚,亦似曈曈近旭之启明。”
戚蓝内视之下,胸口之中之所具象,确如戚无意所言。
“蓝儿,且以绛宫为始,循行任脉而下,过膻中经神阙,即可内视下丹田。因其为脏腑庙之所本也,故常人皆以之为丹田,古人不言女子之下丹田,但谓之气海,乃是歧义同指。”
“寻常修者,气海封闭,无所具象。然蓝儿之气海,不仅门户已开,且呈猩红亮色,反哺五脏六腑,即达奇经八脉,便是嗜血修罗体之所根本。廷儿之所谓不灭罗汉体,该与此相似,只是为父修为浅鄙,并无详知。”
向天心点头道:
“苏廷之体,与此确是相似,却也有所不同,在此不需赘述。”
戚无意一揖,又道:
“嗜血修罗体之所觉醒,乃是气血郁结、冲破气海之锢而致。比武台上,蓝儿与廷儿比斗之时,廷儿便是以激怒为诱因,终致你彻底觉醒,气海之中猩红行经奇经八脉,与原本淡蓝灵气交融毕至,已至如此。”
向天心补充道:
“那日于老夫秘境中,渎门之人也是有意激怒于你,却因修为不济,并未致你彻底觉醒,虽有觉醒之相,却只是气血冲头而止。此便是你日后昏迷,且并无记忆之故。”
戚无意又是一揖,道:
“嗜血修罗体之觉醒,有着诸阶变化。若未觉醒,则气海封闭,与寻常修者无异;若气海冲破,门户初开,猩红之气只通任脉,便是你与廷儿一战时,初被激怒之态;若气海再开,猩红之气达初达奇经八脉,则会与灵脉纠葛,便是你全身现红痕之态;若气海毕开,体魄之气终与先天灵气交融,便是你身上红痕渐褪却瞳孔异色之现态。”
众人不由看向戚蓝双目,瞳孔确是深红一片。
向天心又补充道:
“所谓嗜血修罗体,若少年之时未彻底觉醒,便只是昙花一现。全仗令尊之所择,你才能保全此体魄。”
戚无意一愣,不知其所指,拱手问道:
“此言何意?”
向天心淡淡摆手,道:
“戚家主毋需自谦。你定然知道,嗜血修罗之体若在成年之前未彻底觉醒,便会因初婚行房而自主消散,或移转反噬新婿。戚家主私遣婢女替她而嫁,定是为保全令嫒体魄,出于如此才行的决定。”
厅中众人闻此,皆转头看向戚无意,戚无意却摇头道:
“向宗主此言,在下实在不知。”
戚蓝却是脸色一红,道:
“代嫁苏廷一事,乃是徒儿自行决定,与家父无关。”
“哦?”
向天心则是一愣,问道:
“莫非徒儿已然知晓了自己体魄?”
“不知。”
戚蓝道:
“徒儿只是不喜欢苏廷。”
向天心又是一怔,更是奇怪问道:
“苏廷也算是形貌有方,谈言举止也颇有气质,如此之人也算天下少有。这你都看不上?”
戚蓝道:
“看不上便是看不上,毋需诸多干由。”
见向天心还要相问,戚蓝低头拱手道:
“此事,勿再多言!”
“好罢!”
向天心见戚蓝实不愿多谈,只得转头看向余人。
厅中一片沉寂,看来戚蓝在苏家陈事厅如此所言,颇是有些微妙。
“欸对了!”
须臾,向天心似想到如何,转向戚无恋问道:
“夜叉……无恋小妹,我那独女,留居戚府可还安好?”
独女?
经其提醒,众人终是想到这茬,向天心独女留居戚府一事,厅中众人皆已得知,且对其身份,也皆有了一些推测。纵观戚无恋留养戚家之人,最有可能者,便是今日首个上台之戚丹了。
戚无恋点头道:
“自是必然。须明日,我便引她见你。”
向天心点头之际,左席苏去痴已媚言道:
“戚丹小姐确实修为天纵,不想是向宗主亲女,数年以来,我等竟未曾可知,惭愧!”
“戚丹?”
戚无恋却是疑惑,向天心也不由问向戚无恋:
“你将我这独女起名了戚丹?”
戚无恋摇头:
“非也。戚丹只是我在外收养的另一孤女,并非你那女儿。”
苏家诸人皆是一愣,若非戚丹,还能是谁?
苏去痴问道:
“那莫非,是无恋姑娘的另一养女戚青吗?”
戚无恋仍是摇头:
“丹儿与青儿,皆是我在外收养的孤女,二人自小无依,生活无着。我担心她二人入了戚府自卑,无法融入府中生活,便予了养女名分,与蓝儿、金儿起居如常。”
闻此,便是苏禀泰也是满脸疑惑,不由问道:
“那敢问这向宗主之女,则是何人?”
戚无恋想了片刻,才道:
“有点儿……忘了。”
“忘了?!”
苏禀泰瞠目,向天心也是一呆,问道:
“忘了?你不是说她在你戚家安好吗?”
戚无恋道:
“定是安好。我戚府之人,从不会恶待家人,便是门童婢女,也是视若己出。”
向天心无语道:
“我这独女,不会真做了你戚家婢女罢?”
戚无恋点头:
“然也。”
“然也?”
向天心满脸黑线:
“她可是我之独女,你……果然就是夜叉!”
戚无恋淡淡一笑,道:
“你那独女出身乾元道,自是从小饱受宠爱,若在戚家故此,恐会养了些骄横性子,我这才将她做婢女而养。你且宽心,便是婢女,我戚家之人也定然不会亏待。”
随即,戚无恋转头看向戚无意:
“兄长,你说是否?”
戚无意却是一滞,唯唯开口:
“小妹将向宗主独女留居家中数年,我却未曾得知,实在罪过。敢问向宗主,令嫒是何形貌特点?我也好寻出是谁。”
“形貌特点?”
向天心一愣,道:
“彼时还小,忘了。”
戚无意又是一滞,随即又问:
“有何傍身配饰?”
向天心讪讪道:
“当年走得匆忙,并无。”
戚无意眉头微蹙,道:
“我戚家虽也非何名门望族,却也有女婢数十,若无明显特征,恐是难以辨出。”
向天心也是一呆,旋即转向戚无恋道:
“是令妹带走的家女,她定分得出。”
戚无恋看向向天心答道:
“也是颇有了些年岁,样貌却是记不太清,只记得你固擅使一柄紫缨长枪,便唤了她紫儿。”
“紫儿?”
戚无意闻言一愣,身后戚蓝也是呆愣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