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净身驱邪

裴炎看看裴行俭身后正虎视他的王方翼、李多祚等,笑道:“这里有凶邪之秽,当然需行驱邪之法。”

裴行俭:“尔等带头行驱邪之法,岂不是告诉天下,长安出现了凶邪?天朝首善之地有凶邪出没?”

裴炎:“即是有凶兆,便应应对。”

裴行俭摇头,叹道:“裴相,你这不是合适的应对之法,首先,这坑中之物未必是凶邪,我已请圣上派出礼部、秘书省的史官前来查探。其次,此事的影响难以估量,如果闹大了,后果恐怕危及社稷。”

裴炎笑笑:“右武卫将军,出现凶邪之兆,理应由太常寺主持。何况本相亲自来了,便请将军让开吧。”

王方翼冷声喝道:“那便看看我等同不同意!”

王方翼和李多祚、黑齿常之站出来,亮出刀身。

裴行俭猛一扬手,示意众将退下,然后他抬眼对裴炎笑笑,自行退到一边。

裴行俭知道眼下是不能动用武力的,哪怕是用武力威吓,这在天皇天后看来,都是非常“逾矩”、“不敬”的举动。

毕竟外朝领兵大将对内朝文官动武,这是相当敏感的。

裴炎也满意地对裴行俭笑笑,说道:“老堂兄,得罪了。”

裴炎回头看看局面,只见韦庄带领下的太常寺效率很高,在那坑洞前祭坛已经搭建起来,围绕着祭坛的法阵也布置起来。

张不群跟在裴炎身边,他压低声音对主子说道:“相爷,裴行俭方才说,派人去宫里禀报圣上。咱们带太常寺在这里行驱邪之事,也得向圣上汇报才是,臣愿进宫面圣,向圣上面呈此事。”

裴炎颔首,说道:“很好。你先行前去,本相随后便来。”

张不群愣愣。

裴炎也想到要去面圣。

张不群想要面圣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他想的是向圣上告驸马薛绍的御状。

眼下这个挖出地底凶邪的坑洞是驸马修行宫挖出来的,此事驸马是肇事者,脱不了干系。

按照太常寺“驱邪”的规矩,应该将驸马“净身驱邪”。

也就是扒光了衣服,站在在法阵里头进行驱邪仪式。

这可太精彩了。

玉树临风、惊才绝艳、秉性高洁、文武双全、铁骨铮铮………………的驸马爷被扒光了衣服驱邪。

这足以毁掉驸马的名声。

从此天下人都会知道,驸马是个凶邪之人,挖出地底不祥之物,给大唐带来灾祸,而且驸马被扒光过衣服进行驱邪,颜面尽失,再无尊严行走世上。

千牛备身、蓝田县令、蓝田县男又如何?

人行走在世上还不是靠一个声名。

声名毁了,驸马的前程也就毁了。

当然这个“净身驱邪”的主意不是张不群想出来的,毕竟驱邪之事不是张不群的业务范畴。

张不群知道韦庄素来嫉恨驸马,全长安城都对驸马万般推崇景仰,但这韦庄对驸马向来没有好脸色。

这也不难理解,韦庄出身高贵,少年得志,根正苗红,英俊帅气,曾经也是长安首屈一指的少年俊杰。

如今出现一个比他更少年得志,更根正苗红,更英俊帅气,而且娶了天皇天后唯一女儿的绝世少年俊杰,他当然深深的不爽。

所以韦庄也想借这个机会祸祸驸马。

张不群向韦庄透露心思,俩人一拍即合。

韦庄发挥业务能力,拿出整套完整的计策和说辞,即以驸马是“凶兆之肇”为由,将驸马“净身驱邪”。

韦庄因为得在这骊山现场主持,所以这“净身驱邪”的计策由张不群去实施。

其实张不群实施这个计策更有把握,他巧舌如簧,最擅挑拨唆使诬陷,他有十足的把握挑唆天皇同意将驸马“净身驱邪”。

张不群觉得裴炎素来将驸马捧上天,担心裴炎也去面圣可能会坏事。

他立马策马出发,飞速赶往宫内。

裴炎满意地看着韦庄的工作进度,这韦庄虽说是个绣花枕头,但是在这驱邪之事上的确有两把刷子。

只见那祭坛和法阵排布得井然有序,上面旗幡招展,各种火盆、木偶看上去比鬼怪还诡异,这卖相看着就十分专业。

裴炎朝韦庄招招手,韦庄立马小跑过来。

韦庄已经换上道袍,他满头大汗地谄笑着:“相爷,瞧瞧还有什么不足?请相爷指导。”

裴炎拍拍韦庄的肩头,露出一抹微笑,说道:“不错,今夜务必全力而为,将这事办漂亮了。”

韦庄:“相爷放心,卑下必不负相爷期许!”

裴炎:“嗯,很好。本相现在得回宫里一趟,这里你看紧了,后续进展照咱们此前的谋划。”

说着,裴炎眉眼一凛,说道:“这一击务必凶狠,不留余地。将那妖女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韦庄看看一直跟随在裴行俭身边的厍狄娜扎,冷笑道:“一个胡女,安敢在大唐指手画脚。相爷放心,卑下必将那胡女‘净身驱邪’,让她永世不得翻身!折了那胡女,裴行俭在天后跟前就再没得力之人了。”

裴炎笑道:“很好。今夜咱们就要打断裴行俭一条腿!”

韦庄一抖道袍,露出阴冷的笑,说道:“我等为相爷赴汤蹈火,必定旗开得胜,无往不利!”

裴炎交代完事情,骑马赶回长安城去了。

瞧着裴炎和张不群都离开,韦庄越发挺直了腰杆,比他大的大佬都走了,眼下这里是他主事了。

身为太常卿,正三品顶级高官,其实平日里他能操办的有实权的事情并不多。

今日操盘此事,是他难得的高光时刻。

瞧瞧眼下大半个文官集团都在这里,都听从他的指派。

他不禁感到体内权力的荷尔蒙奔涌。

权力,真是最好的春0药啊。

都怪以前逛平康坊逛多了,如今阳虚阴虚气虚肾虚,好久没有试过这般坚硬的滋味了。

罪过罪过。

即将行驱邪之事,不可亵渎天君啊!

他低调地整理一下身上样式极繁复的道袍,把胯间的厚衣服拉松一些,然后唯我独尊地环视周遭,真是一个玉树临风的道士。

他又看一眼跟在裴行俭身边的那个漂亮胡姬。

瞧瞧那身段,简直妖娆,那罗裙的束带都快绷不住了。

还有那小脸蛋,白得像雪,嫩得能掐出水来。

简直妖艳,妥妥的红颜祸水。

说这妖女艳压长安都不为过。

这妖女如今在驸马府上代理女主子,驸马在哪她便跟到哪,整天伺候着驸马,说不准已经伺候到床榻上去了。

瞧她当女官那般端庄,但这妖女生成这般妖孽的模样,上了床榻肯定更加妖孽。

想想给这妖女伺候上床榻的滋味。

啧啧啧。

简直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想想太平公主那少女明媚的模样,看来对于夫妻之事还没开窍。

说不准是这妖女先给驸马播下种来。

这般红颜祸水偏生给驸马得手了!

还有太平公主,大唐最矜贵的公主啊!

也给驸马得手了!

凭什么!?

就因为他长得帅吗!?

想到这里,韦庄更坚硬了。

今日一定要给驸马好看!

必须让驸马万劫不复!

~

长安城,大明宫,玄武殿。

傍晚。

一个美丽的少女正搬着厚厚的书卷走出殿门,来到大殿前的广场上,将书卷一一排开。

书卷沉重,少女托着重物走着,脚步细碎之下身姿更显窈窕婀娜。

少女一边搬一边咬牙切齿:“娜扎姐姐以前是怎么对付这么多书卷的,每天都这么一大堆,累死人啊……”

少女正是李令月。

公主殿下将漂亮的齐胸霓裳长裙的衣袖高高挽起,长长的裙角也拉高了扎了一个大结,露出白皙的手臂和玉足,生生将一身贵重的丝绸衣衫穿成农妇穿的短袖衫模样。

她搬了几趟,终于将书卷都搬完了。

这些书卷都是今日处理政事之后需要留档的重要文书,每天都有这么小山般的一大堆。

按照规矩,天后御前首席女官每天酉时都要将今日留档的文书搬到玄武殿门外晒太阳,去潮去湿,然后将文书封存。

李令月一个人站在玄武殿广场中央。

这里是大明宫内数一数二的禁地,有谁胆敢无端踏上这广场,就要当心给城墙上的禁军一箭穿心。

李令月看着如血的残阳从西面照来,照耀在太液池上,美丽的平湖上白鹭似乎被凛冽的夕照惊起,在水面上掠起一串涟漪。

夕照也照在那排开成一大片的书卷上,蒸发着书卷的湿气。

李令月看看天色,今天天色一直阴云不定的,到了傍晚斜阳倒凛冽得很。

不过看这斜阳如此刺眼,看着怎么有些不祥的意味?

这是一天之中李令月难得的休息时间。

她笔直又不失婀娜地站着,保持着玄武殿首席女官的气质,但是眼皮已经耷拉下来。

此时,一名玄武殿女官探头探脑地走来,她看看周遭无人,她小心翼翼地朝李令月招呼。

李令月走过去,笑道:“姐姐,什么事?这般神秘?”

经过这几个月担任首席女官,李令月已经和玄武殿上下的人关系处得很好。

毕竟她是公主殿下,谁都不敢得罪她,加上李令月本身性格也好,所以大家都愿意和她相处。

女官神色紧张,压低了声音说道:“公主。刚刚从蓬莱殿听说此事,千万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