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千金求购郁金香
厍狄娜扎神色冷峻，她正色来到铜镜前，整理一番仪容，众女官为她穿上代表玄武殿首席女官身份的那套海棠色锦绣长裙。
厍狄娜扎引领众女官走到县衙大堂，阔步走出。
只见大堂上已经坐满二三十名胡商，他们正喧闹吵嚷着。
此时只见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走出，那女子明眸皓齿，端的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但却见这女子神色清冷，透露出不怒而威的威严。
众胡商安静下来，看着厍狄娜扎在县衙大堂的次座上坐下。
为首的胡商站起来，用唐人的礼节拱手，说道：“卑下史思顺，参见大唐天后首席女官。”
厍狄娜扎整整衣襟，众女官在她身后分列开来，端的是气势十足。
她眉眼冷峻地一扫在场的众客商。
厍狄娜扎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在场的客商大部分是见惯世面的壮年男子。
但是厍狄娜扎这一扫之下，众男子纷纷噤声低头。
这自是因为厍狄娜扎背后耸立的是大明宫玄武殿，她的身份是大唐天后的代理人，代表着大唐帝皇的威严。
厍狄娜扎目光落在为首的史思顺身上，说道：“你姓史？昭武九姓？”
史思顺恭敬道：“禀大人，鄙人确系昭武九姓，是粟特族人。”
厍狄娜扎：“你方才道‘参见’本官？”
史思顺一愣。
厍狄娜扎声调冰冷，说道：“大唐子民见大唐官家称为‘参见’，你是外族夷人，何能称‘参见’？”
史思顺犹豫片刻，一抖长襟，恭恭敬敬地下拜，俯首说道：“卑下粟特商客史思顺拜见大人。”
自报族裔及身份，行叩拜之礼，这是大唐律规定的番邦夷人见大唐官家的礼节。
只是这些礼节在实操过程中有时会被省略，毕竟叩拜实在是有损尊严。
何况厍狄娜扎只是个半大的女孩，而且她本身也是夷人……
厍狄娜扎看着史思顺跪下了，她眉目冰冷，直视前方，没说话。
现场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众胡商回过味来，纷纷下跪，自报族裔身份，行拜见之礼。
众商客跪了一地。
厍狄娜扎瞧瞧匍匐在地的众商客，毫不客气地冷声道：“何故闹上公堂，说吧。”
史思顺抬起头来，说道：“禀大人，今晚我等前来县衙请命，是因为听说驸马大人薛绍制出一种‘仙酒’，名为‘郁金香’。我们都知驸马大人才干绝伦，秉性高洁，能耐深不可测，但只知驸马大人能制‘仙药’，却不知驸马大人还能制‘仙酒’，我等只求一睹为快，愿出高价购买……”
厍狄娜扎冷声道：“尔等作为番邦夷商，竟敢因求商贸之事闹上公堂？目中可还有大唐律法？”
众胡商都谨慎地噤声。
史思顺小心地答道：“禀大人，我等都是常年在大唐从事商贸之事的商客，素来遵守大唐律例，大伙的生意都做得颇有可观之处，在蓝田县也都置有产业，绝无到公堂胡闹之礼……今日唐突，实在是因为听说驸马酿出‘仙酒’，我等愿重金求购……”
厍狄娜扎冷笑：“你们即是知晓驸马大人才干绝伦，秉性高洁，你们以为驸马大人会看上你们的区区钱财？”
众商客噤声着。
他们看看你看看我，好像是有道理，如果驸马爷有心用这“仙酒”挣钱，为何不早拿出来贩卖？
厍狄娜扎又冷笑一声，说道：“就算驸马大人制出了所谓‘仙酒’，那也是大唐的仙酒，与你们无干。速速退去，勿再问此事，否则本官上禀天后，以搅乱公堂将你们治罪！”
说罢，厍狄娜扎起身就走。
她表明态度，对众胡商做出威吓，如若这些胡商还不识趣，她就以县令之权驱逐惩戒他们。
史思顺赶忙说道：“大人请慢！即是大人不愿言商贸之事，我等必不敢强求。但我等愿向大人进献千金之资，只求大人予我等尝一口‘郁金香’。”
说罢，史思顺手一挥，下人抬着一个厚重的沉香木箱走上县衙，打开来，只见里面一片金灿灿。
果真是千两黄金。
这个时代黄金是最高级别的硬通货，一两黄金市场价相当于６０００文钱。
千两黄金就相当于六百万钱。
厍狄娜扎瞧着那一箱金灿灿的金子，不禁停下脚步。
蓝田县是天下最富裕的胡商的聚集地，这些胡商之豪富果然名不虚传。
史思顺又说道：“大人切莫见怪，我等不敢与玄武殿首席女官做生意，只求将这千两黄金借大人贵手献于大唐，我等只求一尝郁金香滋味，一睹仙酒真容。”
厍狄娜扎犹豫片刻。
大唐官家素来是不屑于与这些胡商做交易的。
但是眼下她缺钱啊……
千两黄金，六百万钱，能解燃眉之急。
厍狄娜扎掂量着。
果然唐人的话说的是对的。
人穷志短。
只恨我眼下没钱，不得不忍受对方的逼迫。
取了这六百万钱也好，好歹还能再买一批药材。
厍狄娜扎叹息一声，说道：“那便破例将郁金香与你们一试，不得再作纠缠。”
厍狄娜扎冲身边女官点点头。
女官返回府衙后堂，拿出几瓶制好的“郁金香”，交给史思顺。
众胡商立马如猫儿见着腥一般凑到一起。
史思顺打开瓶盖，只闻得一道浓郁之极的酒香飘然而出。
众胡商每人倒了小半碗，如获至宝般细细端详，然后慢慢细品。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众胡商砸吧嘴的声音。
天底下竟有这般浓郁的酒？
比起这“郁金香”，寻常喝的酒简直如同水一般平淡无味。
好一会儿过去，一个胡商一口将碗中酒饮尽，感受火烧一般的热辣淌进肚子里。
他热泪盈眶，说道：“白活半辈子，才知道酒原来是这般滋味。”
另一个胡商将碗一摔，仰天叹道：“枉我自诩好酒之人，如今才知道这郁金香才能称之为‘酒’啊！”
还有胡商深深叹息：“这果真是仙酒，只有神仙才能酿就，千金换一饮，不枉也。”
还有胡商叹道：“听说大唐驸马才干惊世骇俗，又秉性高洁，看来名不虚传。想必只有高贵如仙人般的人物才能酿出这仙酒。”
众胡商喝完酒，互相对对眼色。
史思顺站出来说道：“我等禀求大人，愿以重金购郁金香，求大人尝我等夙愿！”
厍狄娜扎一直不耐又带着些许不屑地瞧着这些胡商如猫儿嗅着腥的模样。
关键是制出“郁金香”是为了制作“风油精”。
依照规矩，拿制作“行军仙药”的原料另行贩卖？这是不妥当的。
见这些胡商还不罢休地纠缠，厍狄娜扎不耐烦地怒道：“眼下这郁金香产量很低，没做出多少来，没法卖与你们，休要再纠缠！以为本官真不会驱逐你等？……”
史思顺立马说道：“我等不急于取货，大人先收取货款，待郁金香生产出来交予我等即可！”
众胡商相互一对眼色，齐齐下跪，叩拜。
众胡商：“大人息怒，我等愿以重金购郁金香，只求大人尝我等夙愿！”
厍狄娜扎有些无语地看着这跪了一地的男人。
这些商人果然都是唯利是图之辈，没有尊严，没有操守，为了追逐利益能卑躬屈膝，能出卖一切。
瞧着这些男人不顾一切献上膝盖的模样，厍狄娜扎只感到心下作呕。
史思顺立马又说道：“我等愿以一两黄金换一瓶郁金香！”
一瓶郁金香是一斤重，一斤郁金香卖６０００钱……
而且是先收钱，再交货……
厍狄娜扎不通商贸之事，心里不太算得明白数目，愣着神。
史思顺和众胡商对对眼色，又说道：“我等愿先预购五千瓶郁金香！求大人允诺。只要大人点一个头，今夜子时前，五千两黄金即送到府衙堂上！”
厍狄娜扎：“………………”
厍狄娜扎小脑瓜飞转，艰难地算着数。
一两黄金６０００钱，五千两黄金就是三千万钱。
三千万钱换五千斤郁金香？
一斤郁金香要用五斤兰陵酒蒸制。
一斤兰陵酒要二十文钱，因此一斤郁金香原料要一百文钱。
加上器具、柴火等其他消耗，一斤郁金香成本最多一百二十文钱，相比起一斤６０００钱的售价，成本简直不值一提。
也就是说，这三千万钱几乎是纯赚的……
这……
如何使得？
从这些胡商身上净赚来三千万钱，这太过分了。
唐人的古话说得好，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做生意不也讲究个公道吗？
虽说这些胡商唯利是图，都不是什么好人，但这般几乎无本白赚他们巨额钱财，与抢劫何异？
不能做这种昧良心的事情！
不能做这般暴利的买卖！
而且驸马是那般秉性高洁的人，让驸马知道我这般掠夺别人的钱财，驸马不知做何感想？
想到驸马那英俊又正直的面容，想到驸马高洁又傲骨的作风。
厍狄娜扎定定神，向众胡商说道：“这价钱不合适，这交易做不得，诸位退下吧……”
众胡商看看你我。
果然天底下没有不贪婪的官府，大唐官府也不例外。
虽说大唐朝廷允许他们在大唐境内从事商贸之事，但是各种名头的税收可不少。
好在大唐国力强盛，蒸蒸日上，民间富裕，所以他们赚的钱财足够给官府缴税。
当然，比起陆上丝绸之路沿途的大食、突厥、吐蕃、大秦等国，大唐官府算是相当有良心的。
（大食即阿拉伯阿巴斯王朝。大秦即东罗马拜占庭帝国。）
（这个时代东方大唐，中亚阿拉伯阿巴斯王朝，西方东罗马拜占庭，并称世界三大帝国。）
（陆上丝绸连接着三大帝国。）
否则这些胡商也不会选择在大唐定居。
但他们毕竟身为胡人，是夷族，难免受歧视，受官府盘剥。
他们与官府做生意，官府势必不会和他们客气，能要高价就要高价，必定要将每一个铜钱赚尽。
对于官府贪婪的嘴脸，他们早有心理准备。
安思顺和众胡商对对眼色，又向厍狄娜扎一拜，说道：“回禀大人，一两黄金一瓶郁金香，此价钱我等已出尽诚意。若是大人仍是觉得这价钱不合适，那么我等将预购的郁金香数目提升为八千瓶，价钱仍是一两黄金一瓶郁金香，如若大人答应，八千两黄金今夜子时前即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