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屠夫
“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我每一分钟就杀你一个手下。”一个高鼻深眼的大汉狞笑着走上去,戏谑地望着袁完我。
“不,队长,别管我们,快走!”蓝武疯狂地挣扎着吼道,身后的敌人马上不耐烦地一枪托砸到他后脑上,顿时头破血流。
其余队员也是挣扎着劝袁完我快走,不要管他们,哪怕是被打得遍体鳞伤也全然不在乎。
袁完我钢牙几欲咬碎,激动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陷入进退维谷的死局中。
大汉哈哈大笑,戏谑的意味更浓了,然后打了个响指道,“看着你是没打算管手下的死活,既然这样的话,你走吧,伙计们,随便宰一个,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一个皮肤漆黑的大汉咧开大嘴,露出一排白得发亮的牙齿,顶住一个队员的脑袋就是一枪,砰的一声,那个队员的脸面顿时被打烂,漆黑大汉不耐烦地往尸体踹了一脚,把尸体踹飞。
如此残忍的一幕,袁完我目眦欲裂,恨不得冲上前把这些畜生全部杀光,其余的队员目睹自己战友被残杀,顿时就躁动起来,不过他们手无寸铁,马上就被暴力镇压下去。
“看来你还是没有考虑清楚,要不再杀一个给你提提神?”大汉阴恻恻地笑道,挥了挥手,马上就有人明白他的意思,拉响枪栓,就准备扣动扳机。
即将被杀害的年轻队员全然不惧,眼神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对敌人的蔑视和仇恨。
多好的一群小伙子啊,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白白送死?
袁完我深吸一口气,果断地丢掉枪械,高举双手,凝声道,“住手,我投降!”
说罢袁完我就打算走过去,没想到大汉突然手一扬,一把匕首就插在袁完我脚边。
正当袁完我疑惑时,大汉嗤笑着道,“你可别过来,我可是早就知道你的鼎鼎大名,我胆子小,惹不起你这尊杀神,所以稳妥点,你先把四肢砍断,我再过去给你急救,你看如何?”
一听大汉的话语,被俘虏的队员顿时沸腾起来,压制他们的敌人差点就被冲脱束缚,一个个神色癫狂地喊着。
“队长,千万别信这些鬼畜的话,你快走,我们不怕死!”
“对啊,队长,别做无谓的牺牲,只要有你在,咱们的队伍就还有希望,快走吧。”
“走吧队长,给咱们这些快死的人留个念想,也给咱们队伍留个火种,算弟弟求你了,快走吧。”
蓝武也是泪流满面,惨然一笑,“队长,如果你敢伤害自己,我马上就自裁在你面前,别傻了,哪怕你照足他们的话去做,最后我们还是一个都活不下去的,快走吧。”
道理袁完我都懂,同样的事情他也做过最理智的选择,但是后果却是终生的悔恨,那是他唯一一次违背了本心,抛弃了战友独自逃生。
那么现在重来一次,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袁完我展颜一笑,弯腰拔起匕首,面不改色地往自己左肩窝子捅去,锋利的刀刃刺入关节内,然后猛地一拧,血光暴绽,整条左臂立即报废。
但是袁完我像是没事人般,笑着说道,“兄弟们,上一次我为了所谓的大局,把你们抛弃了,这一次就让我把命还给你吧,哪怕是死无全尸,我也心甘情愿。”
所有队员目瞪口呆地望着袁完我自残,这群流血不流泪的铁打汉子不禁流下热泪,能遇到这样的队长,是他们的福气,对袁完我来说,能遇到这样的兵,更是他几辈子修来的幸运。
在众目睽睽之下,袁完我利索地再刺破膝盖,无法站立地趴在血泊中。
但是袁完我脸色的笑容却从没消减,没有痛不欲生的纠结,反而解放心扉后的解脱,仅存的一只手颤抖着把匕首插在地上,猛地挥臂朝刀刃上撞去。
刷的一下,手臂从刀刃处穿过,顿时分成两截,血像高压水泵般疯狂地喷溅,这下袁完我是真的完全失去行动力了,只能像一条狗一样地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大汉缓步来到袁完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高鼻深目的脸孔赫然变成人面犬大人愁眉苦脸的容貌,半跪着拔出匕首,笔画着袁完我的脖颈,阴笑着道,“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吗?”
冰冷的刀刃贴近脖颈,袁完我的肌肤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是他却像是在压抑着笑意,最终忍无可忍,轰然大笑。
人面犬愕然,搞不懂袁完我在笑什么。
“人面犬啊,你只是一头不知所谓的畜生罢了,哪怕你顶着三个人类脑袋,也改变不了你是畜生的事实。你可以玩弄我的记忆,但是我绝不允许你亵渎我那些逝去战友的英灵,你可以玩弄我的内心,但是绝不能使我屈服!”
“出手吧,大不了重头来过,我已经白赚了一年多的时间,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一群亲人,没遗憾了!”
人面犬不以为意,出手凌厉,直刺袁完我脖颈。
- -
屠夫腾地一下从床铺上坐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入目就是一个装饰古色古香的卧室,一桌一凳的摆放都似乎有所讲究,整体格局有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屠夫愣愣地坐在**,卧室内仿佛有一股既熟悉却又遥远的气息,让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少爷,您醒了?夫人带着小少爷出门了,我马上就打水给您洗漱。”
少爷?
这个词语让屠夫仿遭雷击,灵魂战栗。
屠夫颤抖着抬起头,一个俏皮可爱的小丫鬟顿时映入他的眼眸,顿时眼眶发红,福至心灵般颤声叫出了小丫鬟的名字,“红药,是你吗···”
小丫鬟红药疑惑地看了屠夫一眼,可爱地歪着头,关切地问道,“少爷,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请陈大夫过来为您诊断?”
屠夫抿紧嘴唇,好不容易才把激动的心情压抑住,努力用平稳的声音说道,“我没事,你去打水吧,我准备洗漱。”
红药闻言马上躬身退下,屠夫双手掩脸,静静地坐在**,直到红药再次过来告知已经准备好洗漱用具,他才穿鞋下床。
哗啦,屠夫捧起水完脸上挥去,温和的暖水顿时让他精神一震,接过红药递来的毛巾擦拭干净水迹,屠夫愣愣地望着镜子里那个剑眉星目的俊美年轻人,不禁有些炫神。
那是年轻时的自己!
望着那种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屠夫陷入了迷茫中。
红药在一旁有些不安,她觉得今日少爷的表现太奇怪了。
屠夫走出卧室,外面就是一个宽阔的园林,佳木茏葱,奇花烂漫,亭台楼阁之间点缀着生机勃勃的翠竹和奇形怪状的石头,那些怪石堆叠在一起,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突兀嶙峋,气势不凡。
这就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家,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饱含着回忆,骤然从记忆中浮现,恍如隔世。
一阵脚步声从园林外传来,打断了屠夫的回忆,抬头一看,一个衣着不凡的老人,脸色严肃地来到屠夫面前,沉声道,“少爷,老爷有请。”
屠夫一言不发地跟着老人来到一间装饰儒雅,书卷味极浓的书房,名贵的书桌前坐着一个脸色清癯的老人,正在案前奋笔疾书,看不清表情变化。
带路老人恭敬地叫了声老爷,然后就退下,书房内就剩下清癯老人和屠夫,两人都没开口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
屠夫看着熟悉的清癯老人,眼眶充盈着滚烫的热泪,那正是他的父亲,一个早就不在世间的至亲。
屠夫一双虎目中流露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变化,有思念,愧疚,缅怀等相互交替。
不知为何,屠夫心里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仿佛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不美好的事情。
良久之后,屠夫父亲愤然把手中的狼毫猛地一摔,拍案而起,怒目指着屠夫呵斥道,“逆子!你可知你为家族带来了泼天大祸!”
听到这句话,屠夫感觉天像塌下来一样,心里最恐惧,最不忍回首的记忆统统被冲破封印,失控般地涌出来,把他冲击得几乎无法呼吸,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你自幼聪颖,无论是习武修文皆可进度神速,但是你为何就不知天高地厚,难道你以为咱们家族能够在北由帝国只手遮天了吗?也怪为父对你疏于管教,以致酿成恶果,只是家族百年基业葬送我们父子手中,为父愧对列祖列宗呐。”屠夫父亲须发皆张,突然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身泪皆下,痛心疾首地扶着椅子才能站稳。
“你大伯已经在朝廷里被当众拿下,咱们宁家在朝廷的所有势力都被郑国公一脉全部连根拔起,估计朝廷钦差不日就会来到府上抄家拿人,这次我们家族是真的完了,哪怕是陛下再器重你,也无法挽回,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逆子!我们宁家五代忠良,我宁巨鹿更是被尊为南方士林领袖,没想到最终会落下个身败名裂的收场,宁负世,你可曾会后悔?你可曾会为自己一时冲动打死了郑国公独子而后悔?”
屠夫,本命宁负世,出生尊贵,号称帝国天才,早早就进入帝国皇帝的眼中,其家族更是北由帝国南方豪门,父亲宁巨鹿文坛一代巨擘,大伯是朝中重臣,有着家族势力庇护和皇帝器重,他可谓是前途无量。
然而这一切的辉煌前景,都在一夜之间变成昨日黄花,皆因他几个月前争强斗勇中把前来游玩的郑国公独子当街打死,然后宿敌郑国公以此发难,把宁家一脉势力一网打尽。
屠夫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地催促自己,仿佛自己遗忘了某些重要的东西,时间很紧迫,一定要马上想起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宁巨鹿看见屠夫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他心里愧疚,满腔的怒气不由得消散大半,也不忍继续训斥,毕竟今时今日的局面也不全是因为屠夫,宁家树大招风,深受帝宠,早就成为各方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就算没有屠夫,政敌一样会炮制证据,寻找缺口发难,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宁巨鹿之所以如此悲愤,只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在屠夫身上可是灌注了全部的精力去培养,一想到爱子的大好全程尽毁,从此沦落为庶民,顿时心如刀割。
“罢了罢了,一切皆休,你走吧,为父会应付前来问责的钦差,马上走,带上妻儿,永远也别踏入北由帝国一步!”宁巨鹿最后下定决心说道。
妻儿?
正在苦思冥想的屠夫眼睛猛地一亮,是的,他的妻子和儿子啊,这是他一辈子的禁忌,就是因为这次风暴,他被迫和妻儿失散,至今未能重逢。
想到还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妻儿,屠夫轰然跪地,狠狠地叩了九个响头,泣不成声道,“父亲,是孩儿不孝,未能为你尽孝,父亲的养育之恩,孩儿只能下辈子再回报,孩儿去了!”
当屠夫抬头时,额头早已血肉模糊,深深地看了宁巨鹿一眼,毅然转身离去,只是他转手后没看到,宁巨鹿的脸孔已经变成人面犬横眉竖目的老人容貌,面容扭曲地盯着屠夫发笑。
屠夫疯一样地冲上大街,没头苍蝇般到处乱转,拼命寻找他的妻儿。
半天后,他终于在一个街市上看到了魂牵梦绕的两个背影,一个婀娜多姿的窈窕女子背影,一头乌黑亮泽的秀发直拖背臀,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幼小可爱背影,正拉着女子的手活泼蹦跳。
屠夫停下了脚步,有些不敢上前,生怕惊扰了梦中月思日想的二人,懦懦地伸出手,口干舌燥,一句完整的话语都说不出口,只是痴痴地盯着两个背影。
突然,一把钢刀从女子胸膛直透背后,鲜血喷溅,凄美如一朵朵花朵,幼小背影更是直接被一刀削首,童真的头颅在空中飞舞,仿佛在与这个世界告别。
“不!”
屠夫发出撕心裂肺的绝望耗尽,颓然跪地,全身的精气神仿佛一刹那被抽空,眼睁睁地看着两个背影倒在血泊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来到屠夫面前,手中倒提的钢刀还滴着鲜血,冷声道,“宁负世,郑国公要人为世子陪葬,你一条命不够,加上你全家就差不多,伏首吧。”
屠夫此时心丧如死,只想着陪妻儿一起去死,根本就不知道高举钢刀的那个人影赫然是老人脸孔的人面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