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反侦察
赵家的老头虽然老辣阴险，但这种暗杀不成反被抓了人的勾当，最怕的就是被指认出来，而且刺杀的是嵇林别樰这样的“主子”阶层，一暴露就是灭族的大事，他再老辣也免不了心慌。
于是就有了努尔维斯一私房菜馆厢房中的一次会面。
老头早早等着，嵇林莫邪是后面来的，坐下后，解开外套西装，拉扯了下领带，赵老头亲自给点了烟，后者一派顶级贵公子的打扮，吞云吐雾几下后，也不说话，很快门推开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是侍从，侍从放下杯酒后转身……赵老头赫然瞳孔方法，因为侍从身后竟贴了阴影，跟纸片人似的，转眼就分离出来，接着到了门后面，侍从转过身来关门，毫无察觉。
门一关，赵老头对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倍感吃惊，“变异人？”
“不是，一种鬼影术，气劲的高级操控而已。”嵇林莫邪如此说，赵老头还有点晕乎，门徒也有这样超凡的手段吗？
但他想到门徒的发展历史少说也有百年了，比起刚出炉的异能，的确可能有这种高级技巧，是他坐井观天了，也是境界没到，他起身行礼倒酒，“不知这位大人是？”
“你聘了我夜食部的人，就没想过我会来找你？可以叫我夜蝠。”
清道夫夜食部多以夜间生物代号称呼，身份不明，长相不明，但业务多了，一些高层次的权贵等级自然对自己的专用杀手军团级别有所了解。
像日食部跟夜食部的领头们就都有身份在。
日食者是巫淮为主，夜蝠就是夜食者的老二，一把手是夜鹰。
能出动二把手来，嵇林莫邪停下了抽烟的动作，看着对方，思索着清道夫的来意。
赵老头脸颊微抽，嵇林莫邪用烟头敲了下烟灰缸，对夜蝠道：“不仅他没想到，我也没想到，没想到这个级别的暗杀都会被那隋炘破坏，更没想到您会来找我们。”
嵇林莫邪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因为他想过来的是夜食部的相关负责人员，但没想到会惊动二把手。
对方一线天了吗？
反正他有感觉——对方要杀他们两人灭口轻而易举。
所以对方的来意是什么？
夜蝠喝了一口酒，淡淡道：“不用怕我来灭你们的口，夜食部没有灭雇主口的恶习。”
赵老头尴尬，“我知道清道夫一向有口皆碑，那您的来意是？”
夜蝠：“这次行动其实也不算失败，大抵得到了那隋炘的实力。”
嵇林莫邪眼底微闪，“看来你们也接了蓝光大越总的单，两边结合之下，派了死士去试探她的底子，那结果如何？”
夜蝠用腕表投放了一份影像，上面有隋炘动手时的画面，“她用鞭子的时候，就是她的最强爆发点，而且她的底牌也显现了——她能在皮肤下蓄能，这有点可怕，说明她可以在短时间内爆发，越阶杀人！”
所以夜食部这次选的阵容是比较鸡贼的，既有概率杀她，又卡在她极限。
赵老头：“若是如此，为何不一开始就出一个至强者直接杀她呢？我想您这样的强者肯定足够了。”
夜蝠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觉得隋炘为什么最后要嘲讽努尔维斯的治安，你不知道hei道跟白道有自成的逻辑吗？脏事得在黑暗的地方办，见了光，白道就得负责，脏事越大，白道需要负责的官员级别就越大，如果是我出手，对于联邦的权威是莫大的挑战，也会动摇他们的威信跟大部分联邦高层的安全——毕竟没人知道我除了杀隋炘，又杀嵇林别樰，接下来还会杀谁。相对应的，就需要部长级别的出来负责此案，如果真的办成了，我也走不出努尔维斯。”
他转头看向嵇林莫邪，似笑非笑，“别说联邦，恐怕你们嵇林氏的那些长老就不会让我活着离开吧，可能他们会因为两个人选里面死了一个，逼不得已留你，但绝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而且我们这种见不得人的组织讲究的是雁过不留痕，能留痕的，那是更高层次的存在了，需要联邦那边默认勾连才能办事，但这次……你们跟联邦达成协议了？”
差别就在这里。
如果隋炘在这，大概会想：当年的执行官案之所以那么完美无瑕，滴水不漏，是因为多方勾结，抹平了痕迹，属于胜者书写历史。
但这一次不一样。
“就算背后有蓝光的大越总，他也不敢把鲸空拉进来吧。”
“当前联邦对此就是不了解不认领的状态，但他们得为此负责……我想那隋炘跟嵇林别樰选择在人多的列车上动手，就是要把事情闹大，图谋的，恐怕不仅仅是最近那点子官面上的不利名声。”
夜蝠逼近了嵇林莫邪，微笑：“我有点好奇，莫邪少爷你以前可是素来跟嵇林别樰一起维护无涯利益的，怎么这次反而愿意降低身份了呢？”
嵇林莫邪眼中闪过冷意，淡淡道：“杀隋炘，无碍我无涯利益啊，而我这位堂妹若是死了，自有我顶上，无涯只会更强大，毕竟我跟她如今也是因为决策上的极端对立，不得已只能留一个了。”
所谓极端对立就是嵇林别樰显然更倾向于共存，而非联邦跟其他财阀主导的——灭掉任何不顺从的变异人群体，把异能掌握在手里。
夜蝠：“所以，反过来，她也一样，她跟隋炘其实也在布局你啊，莫邪少爷。”
嵇林莫邪忽然懂他的意思了，放下烟，垂眸冷然，“你的意思是，她跟隋炘下一步就是杀我？”
夜蝠：“抓活口，就是为了审出你，毕竟审出我清道夫还是那个大越总请来的变异人背后，其实都没啥意义。”
赵老头：“就不能是为了大越总吗？”
夜蝠嗤笑：“大越总死了，蓝光的利益能到她们手里吗？还是可以代替他成为鲸空的乘龙快婿啊？还无端引出鲸空，让联邦跟鲸空有了介入的理由，越高明的手段，其实目的越明确。”
嵇林莫邪揉了下眉心，若有若无瞧着夜蝠，“说吧，你们清道夫有心铲除隋炘，以弥补前面那些吃的亏，如今想彻底拉我入局，为的让我为你们做什么？”
之前他是让赵家入局，自己袖手在外，跟这次不一样，清道夫图谋的显然是其他。
“我知道按你们无涯的规矩，也是嵇林的规矩，她若从隋炘那得到了数据，你们嵇林的家族董事会肯定是要过问的吧，那份数据，……不知可否共享？”
嵇林莫邪眼眸骤厉，“一起图谋大事，怎么我无涯还要付出这么大吗？”
夜蝠笑：“可是这份数据带来的功劳不属于你啊，恐怕用不了多久，她就是总裁了。”
嵇林莫邪神色冰冷，眼神像是翻涌的碎冰。
“所以，我们需要从长再议——被抓的那几个，口供早就被教过了，他们会交代出下一步暗杀计划，也会点出在明日的剪彩活动上暗杀嵇林别樰，为此，隋炘一定会出现。”
嵇林莫邪：“她们不会轻易上当。”
“会，因为她们可以一箭双雕——大越总是从隔壁辉煌之都东川北原聘来的变异人，那透明人叫赵汇川，跟排18的顾南是极好的兄弟，对了，顾南也是飞行异能，虽不如排第四的薛鹤江厉害，但也非同小可，他一定会来救兄弟，也会杀隋炘，这件事，嵇林别樰一定也会猜到，如果能坐实大越总勾结外都的变异人来暗杀她，基于你们这次会议的准章，大越总就算不入狱，也会被排斥，鲸空基本不会考虑接纳他。”
“再且，她们也可以抓到我这个夜食者的二把手来击溃你。”
嵇林莫邪：“那么问题是——既然让她们知道阵营如斯，她们凭什么还冒险？若非她们真的有这个级别的力量？”
他谨慎且狡猾，不轻易被清道夫的人牵着鼻子跑，这也是资本家的特性。
夜蝠：“凭隋炘一人，当然不够，但据我所知嵇林别樰有一线天级别的守门人。而且，难道你以为隋炘会把资料卖给嵇林别樰，那林岁会预判不到？”
一语惊醒梦中人！
嵇林莫邪跟赵老头脸色很难看。
夜蝠又慢吞吞加了一句，“还有那季庄殊，你说她为什么用这么短时间内坐上议员的位置——秦家那边联络了清流，还有其余几个高官都认怂了，这些人，若没有把柄在她手里，凭什么推举她？”
“再加上嵇林别樰突然在海运会议上得到一面倒的支持，又是为何？那个丹，为什么默认林岁……”
“而这些变故都源自什么时候，都跟什么人有所关联？”
“再换句话说，如果这几个人结盟了，后果如何？”
如果嵇林别樰在这，一点会一脸迷茫：谁结盟？谁？
但嵇林莫邪信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因为这样能串联起很多事——隋炘当然知道他会信，因为背后的关键就是执行官被杀案，而这些人也是的确因此获益。
就凭着这一条线索，足够嵇林莫邪认定这几个不同阵营跟立场的人勾搭成奸了。
“难怪她跟隋炘出手这么大，直接剑指我……”嵇林莫邪沉思之后，喝完一杯酒，手指捏着酒杯看向眼前这个清道夫的人。
仿佛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未来的下场。
嵇林别樰是什么样的人呢，他对这个堂妹一向算比较了解的。
菩萨心肠，雷霆手段。
氏族内部一直认为她能力卓越，且脾气温和，比较适合他们这些老东西生存，反而是自己，虽然得到了继承人一脉之外的其他旁支支持，却总被忌惮。
不外乎两人的手段刚柔差异而已。
嵇林莫邪深吸一口气，在摇摆中，放下酒杯。
“容我想一想。”
嵇林莫邪正要离开，却从通讯器中得到家族内部的消息。
那些老东西要开什么会了，正在召集分布在五都各地搞项目的成员回归。
嵇林莫邪心里一沉。
果然上传了，恐怕家族要开始搞异能了。
那……
以那些老东西的作风，自身年纪大了，已经享受不了太多权利，反而更贪图异能这些能增强自身的东西，为此，他们会给嵇林别樰让路的……
第一个要牺牲的人就是自己。
站起来的嵇林莫邪又坐了下来，对夜蝠也是隋炘说，“明天，必须成功。”
“嵇林别樰必须死，但得有人背锅。”
“那个大越总，给他透露一点消息——不是说那个顾南在吗，让他那边再加筹码，就一个，顶不住这样的盘子。”
“只要大越总那边的锅背得老，最后联邦的调查也会因为鲸空的存在而掺水，这样我们都能脱身。”
隋炘微笑，“放心，我都安排得好好的。”
“林岁，季庄殊，丹跟嵇林别樰这些无耻之徒已经勾结，我们这是自保，莫邪少爷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一切，都看明天。”
……
结束会谈后，隋炘转身离开，嵇林莫邪则是对赵老头吩咐了一些事务。
赵老头：“莫邪少爷，您这是决定了？”
嵇林莫邪垂下眼：“我还有其他路可选？”
赵老头有些亢奋，他早不情愿被一个年轻女子踩在脚底下了，尤其是主脉那边人丁稀少，无人建树，且嵇林别樰这个人不爱扶持党羽，擅用缜密严格的规章制度去约束他人，没什么大油水可捞，这让安耽了十几年的赵氏等依附家族十分不爽，所以私底下他们都不愿意支持嵇林别樰。
倒是嵇林莫邪这边子嗣繁茂，人才辈出，为了拉拢人心，冲刺下无涯之主的宝座，舍得下血本，显然是跟着后者干事更有前途。
“莫邪少爷您放心，我等，自当追随于您。”
嵇林莫邪嗯了一声，让赵老头出去了，自己却没走，而是双手交叉，低着头抵在额头前，好像在等待什么。
另一边，隋炘离开那私房菜馆后，融入黑暗中，不多时，她在无人的巷子里打出了电话，联系上嵇林别樰。
“办完了，等下就去你那？”
“好，我现在就去。”
人离开了，速度很快消失，黑暗的巷子里一片安静，过了一会，从黑暗中走出一个男子，盯着隋炘变成小鸟转眼就消失的背影皱眉，很快他转身回去。
门推开，嵇林莫邪抬头看向他。
“如何？”
“莫邪先生你的谨慎没错，此人，真的是隋炘。”
嵇林莫邪眼中骤然狠厉。
“自打王八岛的事之后，我便知道此人擅暗杀且替换人进行诱引，从而引导各方行动达成其目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可惜，她跟嵇林别樰都不知道我早早就重金聘了你来当我的守门人。”
这位守门人笑了笑，坐下喝了一杯茶，低声道：“我陈源虽是在深白区长大，但自小缺钱，没享受过好日子，得莫邪先生你重金聘请，给房子给身份，让我享受这极好的日子，我自不像我们深白区那些个心高气傲的变异人，也不像你们努尔维斯的隋炘能拒绝各方邀请，凭着这一点伪装隐身的本事也算挣一口饭吃。”
“不过刚刚躲在莫邪先生你身后，我也算观察了这隋炘许久，真的，若非您说她有问题，我还真看不出来他不是夜蝠本人，也是惭愧。”
五都变异人排行当前排第16的陈源还真不是擅战的异能，也不是门徒，能排到第16，还不是靠着完全为做探子而生的异能跟进化方向。
“不知莫邪少爷是如何看穿她的？”
陈源十分好奇，嵇林莫邪却是垂眸，手指转着扳指，淡淡道：“喝酒的时候，她留下指纹了。”
什么？
陈源下意识看下隋炘此前喝过的酒杯，“留下指纹是……”
“清道夫日食者，夜食者等分类各有不同，且各有常年从业养成的习惯，这夜食者因经常在夜间暗杀，素来注意不在夜里期间留下任何关于自己的指纹或者其他线索，不管有无任务，夜间就是他们最敏锐最谨慎的时候，然而这人却留下了指纹。”
“其次，这个夜蝠是夜食者中二把手，擅做书案行政工作，这次亲自出马，努尔维斯不知多少事务需要他调配的，就好像此前车站的刺杀，也是他着手安排，那此人必长期伏案电脑前工作，指腹会有老茧痕迹，可是刚刚我观察了一下，这人没有。”
“模样一致，细节有差，习惯有差，但都是很微妙的小破绽，总体来说算得上天衣无缝，大抵也是因为她自持异能厉害，连你这样的专门异能都看不穿她的伪装，她又在过去屡屡得手，可能心生些许大意……”
嵇林莫邪如此感慨，陈源亦挑眉，“可您还是让我出去盯梢核查……说起来，我看不穿她的底子，找不到破绽，她亦察觉不到我的存在，毕竟都是超过50%进度的人，在异能彼此相似或者相克的情况下，就看谁能小心了。”
无疑，这次隋炘大意了，而嵇林莫邪更小心。
“我刚刚跟踪出去，听见她跟嵇林别樰联系，怕是今夜要去找她，因她是变鸟飞走的，我追不上，就没继续跟踪，您那边能安排人在嵇林别樰住所那盯梢？”
嵇林莫邪皱眉，“她住天鲸府，那地方盯不了，即便有人能安排，也很容易被发现，一旦被发现……我会被剥夺住宿权利。”
陈源呆滞，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额，这地方这么了不得吗？”
嵇林莫邪叹气，“人人都在掌握权利，但权利带来的风险也是无穷大的，而自古起来都有‘私仇争斗不涉妻儿老小’的江湖规则，其实就是上层人士在这样的世道里面不成文的默契——所谓争斗，不外乎为氏族为发展，如果连家邸安全都保证不了，在外面再呼风唤雨也是白瞎，所以才有天鲸府的存在，它的强大，一方面是因为维京财阀足够强大，冠绝五都，一方面是努尔维斯内部默认维护它的安全，所以，我无法安排。”
陈源暗想：和平世界大破灭前的社会基本都在追逐房产，因为房子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是成家立业的基础，是遮风挡雨不受他人驱逐的底气，没想到都快末世了，房产还是核心之重，连嵇林莫邪都在小心维护自己在天鲸府的居住权。
“那现在您既然知道这是隋炘跟嵇林别樰勾连的阴谋，接下来要如何？刚刚，是否你们的言论都被她录下了，莫非是要拿这个去无涯攻击您？”
嵇林莫邪嘴角下压，“那不至于，这里本来就有禁偷拍的设备，她身上若藏了这种设备被发现，等于自爆自己不是清道夫的人，没得半点职业素养，这隋炘断不至于如此天真，我想是她跟嵇林别樰找到了夜蝠的住所，差一线天级别的高手拿下了夜蝠，再替换了来引导我上套，一旦我真的主动跟大越总他们联系，形成这次暗杀，她跟嵇林别樰那边准备好了反杀，抓人杀人外加我勾连的证据，也算是一举拿下我，成功登顶。”
陈源：“那您是打算……”
嵇林莫邪微笑，“她有计中计，我有过墙梯，她们以为我上套的时候，何尝不是等于她们也上套了。”
“就看谁能拿下对方安排的人马了。”
“嵇林别樰只要拿住我勾结清道夫跟大越总谋害她的证据，就能赢，但我不需要那么麻烦——只要在明日抓住那伪装成夜蝠的隋炘，反而可以证明她有罪，那就是我赢了。”
陈源知道嵇林莫邪没打算戳破这次隋炘两人的计划，只因要对付这两人太难，平常没有什么机会，这次算是反拿捏了对方的计划，将计就计，的确不容放弃。
“您那边可有足够的人手？那两人可不好对付，事先声明，莫邪先生，我陈源的作战能力可是远不如隋炘，至多帮您盯梢。”
嵇林莫邪：“这就够了。”
他起身，拿上西装外套穿上，扣上扣子，“我这边什么人马，嵇林别樰多知道，一如她那边动员什么强者，我多少也能察觉，所以这次我们都不能动用在明面上的人……但总有潜在的一线天守门人，她一个，我一个，打平，我去联系大越总，让他也出一个……”
“然后。”
他微笑。
“清道夫那边也该清理门庭了。”
“他们的人，才是杀隋炘的主力。”
“这次，她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