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撞枪口上了

综合办本来在一间大房子里,高明堂升任主任后,用空心砖砌了一堵墙,这才有了他一间独立的领地。

他不但隔了墙,还吊了顶,铺了木地板,又在房间的一角放置了一张单人床,**用品一应俱全。

刘向阳走过去,站在高明堂的面前,面无表情,等待训斥。

高明堂抬起头,紧盯着刘向阳,冷冷问道:“农发报上的那个稿件怎么回事?”

“啥稿件?”

“就是野狼窝农场的那篇报道。”高明堂说完,把手中的报纸推到了高明堂面前。

刘向阳这才知道是前些日子“农发报”主编那篇关于惠山农场创新发展的约稿惹麻烦了。

扫一眼标题,问高明堂:“这稿子有什么问题吗?”

“你觉得没问题?”

“是啊,我觉得没问题。”

“刘向阳,你就没觉得导向偏离了!”高明堂边说边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靠!

这个熊玩意儿敢情是早饭吃枪药了?

刘向阳俯身看了起来,在第二版的头条位置上,套黑大字体印着“如其土壤改良,不如放牛牧羊”。

“你怎么能用这个标题呢?”

“这个标题怎么就不能用了?”

“你傻呀,这不是公然否定领导的发展思路吗?还有内容部分,也全他妈的把意思弄反了。”

“这怎么还骂上了?”

“我骂你了吗?”

“你说呢?”

“我这是在骂文章,别自找不舒服好不好?你这么一弄,正好跟公司里确立的规划思路对立了,这不等于打马总的脸吗?”高明堂不依不饶。

“跟你说了,这是约稿,既然编辑让这么写,就透露出一个问题。”

“啥问题?”

“透露了高层领导对未来发展的规划思路。”

“胡扯,一个玩弄文字的编辑知道个屁!”

“高主任,你这么说就有点无知了,农发报是集团机关报,编辑不仅仅是编辑,更是高层领导的信息源。”

“可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拿咱们公司说事呀。”

“我原来用的并不是这个标题,是编辑私自改的。”

“你用的是哪个?”

“原稿上用的是‘惠山上有个宝,拓石填土育新苗’。”

“还有一点,你为什么把我的名字也给署上了?”

“高主任,鸡蛋里挑骨头是不是?”刘向阳沉下脸,说,“这可是延续过来的惯例,但凡办公室撰写的稿件,哪一篇不挂您老的大名?不署能行吗?”

“又不是我搞的狗屁惯例?是你自己多事好不好?”

“发稿之前,您不是也审稿了嘛,为什么当时不更正?”刘向阳寸步不让。

“胡搅蛮缠,我手头那么多事,天天忙得团团转,哪有时间一字一句地看你的狗屁文章?要不是马总打电话找我,我还不知道你闯祸了呢。”

“你是说马总问过这事了?”

“是啊,听上去很恼火,还说要追究责任呢,所以我才急着过来,就是提前跟你通个气,早有个思想准备。”

“有那么严重吗?”

“有!你小子这回算是拉下了,非挨板子不可!”高明堂说完,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姥姥个腿的!

本想着给马总唱唱颂歌,展现一下他的超前意识和工作能力,没想到一下子拍到了马蹄子上。

马总刚刚调过来没多久,三把火还没开始烧呢,一不小心就撞枪口上了。

更可怕的是还有一颗杀伤力强大的炸弹悬在自己的脑门子上,那就是马总的老婆,她要是把自己跟她在网上“玩游戏”的事情说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想来想去,一跺脚,一咬牙,去他妈的!

爱咋着咋着吧,老子豁出这百十斤了!

不就是一篇稿子嘛,自己的出发点并无恶意,又吻合了高层管理者的经营思路,实事求是地论证了惠山农场的现状与前景,何错之有?

至于跟马总夫人之间的破事,也无需多虑,这能怪自己吗?

要怪也只能怪那个女人,是她步步主动,循循善诱,母狗不撅腚,公狗瞎哄哄。

想必她也不会那么傻,会把屎盆子往外端,毕竟女人的脸面比性命更重要。

更何况,到目前为止,还不能完全断定马总老婆就是视频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这有啥好担心的?

这样一想,刘向阳心里坦然了,坐到办公桌前,开始工作了。

正忙着,马总的司机孔师傅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小声喊了一声刘主任。

刘向阳回过头,问一声您叫我吗。

孔师傅点了点头,“是啊,马总让您过去一趟。”

我去!

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刘向阳站起来,蒙头蒙脑去了三楼。

到了马总办公室前,他长吁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刘向阳推门进屋,见马总正在打电话,悄悄杵在了一边。

电话打了十几分钟,马总放下话筒,招呼一声:“小刘你来了。”

“哦……哦,我来了。”

见刘向阳神色不安,马总问他怎么了。

“没……没怎么呀。”

“没怎么脸色咋那么难看?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昨天夜里没睡好啊?”

刘向阳苦笑着说:“我睡眠一直很好,有点神经衰弱。”

“神经衰弱不是病,就是累了,心累。”

“不累……不累,心不累。”

“对了,我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不该喊你小刘。”

“没事,我本来就比您小。”

“小不了几岁,算是同一个年代的人,对吗。”

刘向阳眼前浮现出了视频里的那个女人,她曾经说比自己大整整五岁,还说这算是典型的姐弟恋。

想到这里,愈发的局促不安,为了掩饰慌乱,忙恭维道:“是……是同一个年代的人,不过您看上去更年轻一些。”

马总摸摸脑袋,笑着说:“头发都白了,不年轻了。”

“头发白是因为您用脑过度。”

“用脑过度只能说明我笨,同样的问题,你们这些知识分子轻松解决,我就不行了,想破脑袋还不一定有结果。”

“马总,您谦虚了。”

“不是谦虚,我真的很愚钝,是个粗人。”马总干咳一声,接着说,“干脆,以后我称呼你老刘算了,你不介意吧?”

“这有啥好介意的?啥都行。”

“这倒也是,一个锅里摸勺子,都是弟兄,随便点好,中规中矩反倒显得生分。”

马总喝一口水,接着说:“听说你不但学历高,而且才华横溢,是个难得的人才。”

“没有……没有,哪有啥才华呀。”

“文章写得就不错嘛,我不止一次在‘农发报’上拜读过你的文章了,写得那叫好,文笔流畅,论点鲜明,非一日之功啊!”

听到“农发报”几个字,刘向阳微微打一个寒战,后背开始透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