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花地又要打药了
花地又该打药了。
吃完早饭,杨翠玲就到邓金生家去了。邓金生和蓝云芳还有他们的孩子邓冬冬、邓振都在吃饭,看见杨翠玲打了招呼,蓝云芳给杨翠玲找了凳子,杨翠玲并没坐下,那就表示很快要走。蓝云芳很体贴,问,花又该打药了吧?杨翠玲笑了,她就是为这来的,自那次中毒以后她就怕了,一提到打药心里就揪挤,浑身麻不得的。她后来也听说了,她被送进卫生院后邓金生就接着把花打完了。那以后,再打药基本都是邓金生代劳了。蓝云芳虽然很明白,可她不敢许,她不知道邓金生有没有别的事,要是擅自作了邓金生的主邓金生会怪罪她的,即便是给杨翠玲打药这件就算是在邓金生看来都是他邓金生义不容辞的事儿,蓝云芳也不敢替邓金生做主,她那样跟杨翠玲说仅算是打个招呼或是给邓金生提个醒,所以话说了就说了就没下文了。杨翠玲很理解,就看着邓金生说,有空没?没空就再等一天。邓金生正端着碗喝稀饭,刚喝了一大口,嘴里有几颗豆子得嚼一下。蓝云芳听不到邓金生回应,怕杨翠玲下不来,忙说,咱嫂子问你话哩,问你顾得顾不得给她打药。邓金生咽下嘴里的豆子,笑了,说,那也得等我叫这口饭咽了再说啊。看着杨翠玲说,歇晌吧,晌午不安全,歇晌三四点时候,你叫药跟打花筒子准备好就妥了。杨翠玲得了准信儿很高兴,说,好,您吃饭吧。转身走了。
杨翠玲回家查看了打花筒子,再查看了打花药,都一停二当的,放了心,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就骑着车子赶集去了。她赶集没啥事,就是割点肉,请邓金生吃顿饭,虽说是一门的到底不是一家,连亲兄弟都算不上,人家救了你的命,又帮了你的忙,连顿饭都不管,未免太不像话了吧?前几次打药杨翠玲也是要管饭的,可邓金生死活不干,说,你要是管饭下回我就不打了,你再找人去吧!这就是说邓金生把给杨翠玲家打药的事当成了自己分内的事,是理所当然的,不需要那些见外的客套客气的。邓金生这样说了,杨翠玲就不能再找别人帮她打药了,即使怕他累着了热着了或是忙顾不上可以找别人帮忙,都不能再找了,不然就是把邓金生看得无所谓,就是认为邓金生打药打得不咋的,就是生气了。杨翠玲当然不会生邓金生的气,她感谢还怕来不及,怎么可能生气呢?当然,人家那样说是跟你亲,也是不能太当真的,一次两次倒还好,往后用人家的时候多着呢,咋好意思心安理得地麻烦人家呢?这么久了,也该管一顿饭了。
到底不是自己吃喝,样样东西该买就得买,可以挑挑拣拣却不可以将就凑合,杨翠玲对自己舍不得对别人一向还是很大方的,很快就把东西买妥了,两盒红旗渠烟,一件啤酒,一斤肉,半斤猪耳朵,半斤猪肝,半斤牛肉,除了一斤肉是生的,别的都是熟的。杨翠玲想了想又买了一袋肉丸,一袋海带丝,还有一个十斤重的大西瓜。她还想买些别的,天热,怕放不到天黑就坏了,只好作罢。
吃完晌午饭杨翠玲睡了一会儿,起来洗了脸看看天色还早,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心里牵牵挂挂的也看不好,就到邓金生家去了。这次,杨翠玲吸取了上次贸然闯进的教训,一进大门口就招呼上了,谁呆家唻?喊了两声没听到动静,叫,云芳,云芳。蓝云芳睡眼惺忪地从堂屋里走出来,哦,嫂子,他没呆家,不知道去哪儿了,一会儿他回来我就叫他去。杨翠玲忙说,没事,我就是来说一声,我背着打花筒子、药先走了,他一会儿去也不晚。蓝云芳说,好。杨翠玲说,晌午我买了菜,歇晌就呆俺家吃饭,你别做他的饭了。说完才想起来,忙补充说,你也别做了,都过去吧。蓝云芳说,哎呀,嫂子,你咋这样啊。杨翠玲说,已经买好了,黑了过去吃饭,啊。蓝云芳这才说,那我不做他的饭了。杨翠玲说,都过去吧。
杨翠玲下地的时候地里已经有人了,给棒子施药的,薅草的,放羊的,人虽不多毕竟不那么寂静,叫人心里还是很安慰的。杨翠玲走到花地的时候,看着那片她躺倒的地方,心里惊惊的,有点难过也有点感慨。你咋又来了?我不是说你叫药跟打花筒子搁家里准备好吗?我上您家拿过来就中了,你不用来的。杨翠玲心里正感慨着,忽然被邓金生连珠炮般的说话声打断了,一回头,邓金生戴着草帽已经走到她背后了。杨翠玲听了像个好心办了坏事的小女孩一样讪笑着,说,我呆家也没事。邓金生说,你是不放心吧?邓金生虽然板着脸,谁都能听出来是开玩笑的,要是一般人都会开玩笑地回应,不就是不放心嘛,来标着你看着你,你要是叫虫都药死了那可麻烦了。杨翠玲不会,只会正正经经的,这会儿也是,赶紧正了脸说,看你说的,命都是你救的,还不放心你?邓金生就笑了,放柔了声音说,往后别来了,你也帮不上忙,也耽误事,还不胜干点别的啥活儿哩。杨翠玲只好说,中,中,下回不来了。邓金生说,这就对了。说着话就去背打花筒子,他知道杨翠玲已经把药兑好了。杨翠玲忙说,歇会儿再打,歇会儿。邓金生说,药都兑好了,还说歇会儿,你这不是给我办难看吗?杨翠玲就笑了。
一筒水打完,杨翠玲早已打好水等在那里了。邓金生知道管不住她,就让她打水、兑药,自己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口。井不常用,也是为安全起见打得比较小,打水的桶当然也不会大,一打花筒子就得两三桶水才能兑满。杨翠玲就一桶一桶地打水、兑水。杨翠玲结婚十几年了,终是没生育过,虽然经年累月地干着繁重的农活儿,身条还没走样,腰肢还像女孩子一样纤纤细细的,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看了顿生怜悯,打水的时候平时不怎么显眼的屁股撅起来竟是那么大、那么圆、那么饱满,很有点诱人。邓金生原来不大注意,这会儿闲着没事东看西看的就看到了,浑身的血霎时沸腾了呼呼地直往脑门上冲,裆里忽地就起来了,硬邦邦的跳动着,在薄薄的衣裳下很突出。邓金生怕杨翠玲看见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赶紧看向别处。杨翠玲干活儿总是很专心,打水就一心一意地打水,根本没看别的什么,直到打好水,兑好药,才松了一口气,看见邓金生吸烟不好意思了,说,我拿的有烟,还有打火机、水,都呆提篮里哩。说着,从提篮里拿了出来,要递过去。邓金生裆里还硬挺着很窘迫,忙说,好好好,搁那儿吧,先搁那儿吧,一会儿我自己拿。杨翠玲本想走过去把烟盒打火机塞到他口袋里的,那样他就是走到地中间想吸了也能吸,蓦地瞥见他裆里硬撅撅的竖起一根棍子来,怔了一下,停住了,说,我还搁提篮里,你想吸了自己拿,我不吸烟,光忘。邓金生说,好。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花地也打个差不多了,估摸着快要打完了,杨翠玲最后一次加了水、兑了药,说,我先回去做饭了。邓金生说,好,简单点就中了,下回可不能这样了,再这样我就不给你打药了。杨翠玲说,好——
邓金生背着打花筒子、掂着药、提篮回到杨翠玲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堂屋出厦的灯泡亮堂堂的,院子里明光光的,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的。一张小方桌,两三把小椅子在狭小而空**的院子里特别醒目。杨翠玲跟婆婆已经把饭做好了,听见他回来的动静,忙从灶屋里跑出来,一边跟他打招呼,一边去打水。邓金生把提篮挂在灶屋外墙上的橛子上,打花筒子和药不是一般的物件,不大好放在明眼里,出于安全考虑还是放在背眼里比较妥当,院子里背眼的地方就只有茅房,一般人家都是放在那里的,杨翠玲家也不例外。邓金生就像往常那样把打花筒子和药放进了茅房里,顺便掏出家伙撒了泡尿。
邓金生从茅房出来的时候,杨翠玲正站在灶屋门口等着,看到邓金生说,水打好了,赶紧洗脸去。邓金生洗脸的当儿,杨翠玲就从压水井边的水池里捞出了泡在凉水里的大西瓜,擦了擦,放在小方桌上,婆婆也跟着从灶屋里拿出切菜刀。杨翠玲从婆婆手里接了菜刀,咔嚓一声拦腰切开了,又麻利地切出一牙一牙的西瓜牙来。西瓜牙切得很均匀,几粒黑黑的瓜籽点缀在红红的瓜瓤上,很好看,又水灵灵的,很馋人。西瓜不小,杨翠玲又大方,咔哧咔哧的切了一半,小方桌上的西瓜牙就很壮观。杨翠玲听见邓金生洗完了脸,说,来,吃西瓜。婆婆也打了招呼。邓金生回应了一下,就在一张小椅子上坐下来,看着小方桌上切开的西瓜很满意,用责怪的口吻说,你咋恁舍得啊,切恁些。杨翠玲说,买了就是吃的,切开了就不能放了,吃吧。说着话把一块西瓜递到了他手里。邓金生接了,笑说,你这样都叫我不好意思了。杨翠玲说,那有啥不好意思的啊,又不是人家,赶紧吃吧,干了一歇晌早该渴坏了。邓金生说,你准备的些齐备,能会渴住了吗?看杨翠玲发愣,说,你提篮里装的不是有水吗?杨翠玲这才想起来,笑了,说,那顶个啥啊。俩人说话,婆婆插不上嘴就在一边干坐着。邓金生说,大娘,你也吃啊。说着递了一牙西瓜给她。其实那时候婆婆已经在吃了,是杨翠玲给她的,只是没那么夸张,默默地递给她的。婆婆听不清,晚上也看不清,就没反应。杨翠玲赶紧说,没事,她有,你吃吧。邓金生就顺手递给了杨翠玲。
吃了两牙西瓜邓金生就不吃了,杨翠玲还要让,邓金生就说,再吃你做的菜就吃不下去了。杨翠玲笑了。邓金生说,吃饭吧。杨翠玲说,歇会儿吧。邓金生说,吃饭吧,客走主家安嘛。杨翠玲笑笑,开始收拾西瓜。西瓜收拾完,就从灶屋里一趟一趟地端菜。邓金生也不去帮她,只客套地说了一句,我端吧。杨翠玲当然不会让他端,她就心安理得地等在那里。
杨翠玲的勤快是村里公认的,地里活儿不差,家务活儿不赖,饭菜做得也漂亮。豆角炒肉丝、鸡蛋炒番茄、凉拌猪耳朵、凉拌猪肝、凉拌海带丝、凉拌黄瓜、茄子炒辣椒、刀切咸鸭蛋、牛肉、肉丸汤……热热凉凉、汤汤水水的很是丰盛,看着就叫人流口水。桌子本来就小,又做了这么多菜,哪里放得下,不过杨翠玲还是很有办法,把盘子摆了一层,间隙里又摆了一层,叠床架屋,层层叠叠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邓金生知道杨翠玲大方,可没想到管他一个人的饭居然会做那么多菜来,有点感动,就不好意思了,说,咋的,还真当个客打制啊?杨翠玲谦虚地说,没啥菜,赶紧吃吧。但还是能听得出来她对自己这顿饭作的准备很有信心。
菜上齐了,邓金生还没动筷,杨翠玲就又说,你咋不吃啊?又不是给你看的。邓金生笑说,人家说,主人不喝客不饮,你主家都不动筷,俺咋吃啊?杨翠玲有点不满,嗯了一声,坐下来叨了一筷头子牛肉放在邓金生面前的盘子里,说,好了,我动筷了,吃吧。邓金生说着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还是把那块牛肉叨起来吃了。杨翠玲忽然想起来,说,我咋忘了,还有啤酒哩。忙去了压水井边从水池里捞出两瓶啤酒来,水淋淋地放在另一把小椅子上,去了堂屋。邓金生问,还找啥啊?杨翠玲说,起子,起啤酒瓶盖的起子。邓金生说,别找了,打开了。伸手抓过啤酒,用牙一咬瓶盖就开了。杨翠玲知道用嘴能咬开啤酒瓶盖子,也看到过邓金柱用嘴咬开过,邓金生说打开了她知道是用嘴咬的,可家里是有起啤酒瓶盖的起子的,那是以前邓金柱在家喝啤酒的时候买的,她下午回来的时候还特意找出来擦了擦,这会儿急切间却怎么找都找不到了,只好拿了两三个洗刷好的杯子出来了。邓金生知道杯子是用来倒啤酒的,就说,你做恁些菜,看看桌子上哪还有地儿搁呀?就瓶子喝吧。杨翠玲看看桌子上真的放不下了,只好放在了地上。
邓金生把打开的啤酒递给杨翠玲,杨翠玲说,我不喝啊,我不会喝。
邓金生说,啥意思啊?
杨翠玲说,我不会喝。
邓金生说,又不是辣酒,碍啥的啊?
杨翠玲说,我真不会喝。
邓金生说,你不会喝谁叫你买了?
杨翠玲说,不是给你喝的嘛。
邓金生说,多会儿不是说了吗,主人不喝客不饮,你主家都不喝叫俺咋喝啊?
杨翠玲说,我真不会喝。
邓金生说,酒场上的规矩你懂不懂?这话就有责怪的意思了。
杨翠玲不大喝酒当然不懂酒桌上的规矩,就老实地说,谁知道啊。
邓金生说,不懂就别犟。哪怕是毒药你也得喝,哪怕就喝一口,要不我咋喝啊?
杨翠玲一想也对,又见邓金生一直擎着啤酒擎得辛苦,就接过来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寡淡淡苦叽叽的在嘴里浸**着,很难下咽,杨翠玲还是苦着脸强撑着咽下了,递还给邓金生,说,好了,喝吧。
邓金生笑了,伸手抓住了另一瓶啤酒,把瓶盖挨在桌沿,另一只手猛劲一拍,瓶盖砰地一下就掉了。
杨翠玲还擎着那瓶啤酒,说,你喝吧。
邓金生说,说得怪能,你叫谁喝你的嘴头子啊?
杨翠玲没想到这个,一下语塞了。
邓金生说,来,一人一瓶,喝完,吃饭,走人。说着,拿手里的啤酒跟杨翠玲碰了一下,用手一掫,咕嘟咕嘟喝了一气。
杨翠玲看着,不知道咋办好了。
邓金生从地上拿过杯子,倒了一杯啤酒递给杨翠玲说,你叫这一杯喝了……
杨翠玲害怕地叫起来,不中不中,我不会喝,我喝不完!
邓金生说,听我叫话说完啊。就这一杯,你喝完,我叫这两瓶喝完。
当地招待客人喝酒吃饭都是仅着对方,只有这样才显得大方、热情、跟对方不一般,不然会被人看不起的。杨翠玲当然知道,她要是不喝这杯啤酒就等于不想让邓金生喝两瓶啤酒,也可以理解为舍不得邓金生喝两瓶啤酒,请他吃饭、喝酒都是象征性的意思意思,那就是假惺惺,那就是不实在,那就是不实诚。杨翠玲不是这样的人,她就同意了,好。在杨翠玲看来,邓金生不是多远的客人,她没有必要太客气,那就显得生分了,也正好把自己喝过的啤酒解决掉了,再好不过了。于是说,我叫这一杯喝了,你可叫那两瓶喝了啊!
邓金生说,放心吧,不会给你省着。
两瓶啤酒对常入酒场的邓金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很快就喝完了。一杯啤酒对不大喝酒的杨翠玲来说就难了,好容易喝了半天杯子里还是剩下了,不多,充其量一大口而已。邓金生看杨翠玲痛苦的样子说,好了,剩下的你别喝了。
杨翠玲头有点晕,看邓金生喝完了,也知道邓金生喝酒的本事,怕屈了他的量,说,我再给你打一瓶。
邓金生说,说得怪能,还你给我打一瓶?你打得开吗?这话表面听着是责怪,实际是亲近,只有很亲近的人才会这样说话。邓金生说了还没说完,接着说,不喝了,你又不会喝,都是我喝,不是看我的笑话嘛。
杨翠玲说,没有啊。
邓金生说,我知道,跟你说着玩哩。吃饭吧。
饭很简单,也是当地一般人家常吃的晚饭,馍,稀饭。因为喝了那么多啤酒,又吃了那么多菜,饭就吃不了多少,很快就吃完了。吃着饭俩人说了一会儿话,无非是问一下邓金柱打工咋样,邓聪明上学咋样。吃完饭,杨翠玲说,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叫那半拉西瓜拿上。邓金生说,才不哩,留着你吃吧。杨翠玲说,我吃不完的,留到明儿个就坏了。你拿回去给小孩吃,还有那菜,到明儿个也坏了。邓金生知道杨翠玲很实在,实在人说实在话,这些也都是实实在在的,就说,你也是,没恁些人弄恁些菜弄啥吗?杨翠玲实心实意是想叫邓金生一家都过来的吃饭的,就是她从地里一回来那会儿,也还到邓金生家里去了一趟,可说死说活蓝云芳就是不来也不叫孩子来,她心里就盘算好了,还是做了那么多菜,吃不完就叫邓金生带回去,一样的。杨翠玲知道那些菜一掺在一起就变味就不好吃了,得一个一个的分开才好,那最好就是一盘子一盘子的端回去,邓金生肯定不干,麻烦不说,也端不完,也丢人,显得太下作了。那就只好用塑料袋装,捡好吃的、不能放的尽量多装些。以前买东西到集上要自己带竹筐,现在买东西人家都会给塑料袋。杨翠玲在家里用不着塑料袋,就都放着,现在一找就找出一堆塑料袋来,把菜一个一个的装进去,再一起装进一个大些的塑料袋里,递给邓金生。邓金生说,咋的,还真吃不了兜着啊?杨翠玲笑笑,说,拿回去吧。
邓金生就掂着走了,走到门外不远,忽然觉得肚子撑得慌,就把塑料袋放在就近的墙头上,转身回到了杨翠玲家。杨翠玲打发走了邓金生,正在灶屋里洗洗涮涮。邓金生不好跟她打招呼,就直接进了茅房,褪了大裤头,蹲了下来。
杨翠玲干活很麻利,一会儿就把锅碗瓢盆洗刷好了,喂了猪,头晕得厉害,知道酒劲上来了,就想睡,浑身黏糊糊的不舒服,就拿了洗衣裳的大塑料盆放在堂屋里,打了水,关好院门,拉灭厦檐的电灯,心安理得地洗起澡来。
邓金生从茅房出来的时候就要走了,忽然听见堂屋里传来水声,知道杨翠玲在洗澡,心里一动,悄悄地走了过去。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关了大门,杨翠玲就很坦然,洗完一会儿还要把洗澡水倒出去,堂屋门就虚掩着。邓金生刚才在茅房的时候就又想起杨翠玲圆圆的大屁股来,但那是隔着衣裳的,能看见轮廓看不能见颜色的,心里就像有条红鲤鱼,一会儿不知游到哪里去了,一会儿倏忽又游回来了,总是出其不意地冒几个泡泡,叫人不得安生。这会儿,隔着门缝,邓金生看到了潜藏在他心里的红鲤鱼,白生生的,耀眼地在他的眼皮底下翻搅着水花。邓金生的心不觉嗵嗵地狂跳起来,使得呼吸又粗又重,喘喘的。他直了直身子,按了按胸口,闭了眼调了调,努力使呼吸均匀些。在花地,邓金生就被杨翠玲的大屁股吸引了,可惜没机会多看,就一直想看,可又不敢,他怕杨翠玲看出他来。由屁股他想到了胸,杨翠玲的胸!他知道女人都有胸的,但在他的印象里杨翠玲好像不怎么有胸,打完药再兑水、兑药的时候,邓金生偷眼留意了一下,好像也没看到杨翠玲的胸。屁股至少还能看个轮廓,胸却连轮廓也看不到,这使他生出强烈的渴望来。现在他看到了,不大,像两个苹果一样俏皮地长在美丽的枝桠上,静悄悄地散发着纯净而成熟的气息,一阵一阵的醉人心魄。
杨翠玲终于洗完了,擦干身上的水,换了干净的背心、裤头,打开门,拉亮厦檐的电灯,黑漆漆的院子里顿时明亮亮的。塑料盆很大,杨翠玲兑的水也很多,一盆一盆的兑了好多次,要倒掉同样要一盆一盆的倒好多次。杨翠玲倒完水,把塑料盆竖着靠在堂屋门口一边的墙上,拉灭厦檐的电灯,找了蒲席铺在堂屋的地上,去里间找枕头时被一双有力的臂膊从后面把她牢牢地抱住了。杨翠玲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嗷地叫了一声就软瘫着说不出话来。邓金生一使劲就使她翻转过来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杨翠玲这才看清是邓金生,反应过来,又怕又急又羞又气地说,你你你你……邓金生呓语似地叫,嫂子——然后就把杨翠玲抱了起来放到了**。杨翠玲叫,你你,不能啊,你不能啊……邓金生怕她叫喊,故意说,那你吆喝吧。杨翠玲不敢吆喝,孤男寡女又深更半夜的,说得清吗?就算说得清,以后还能混人吗?还有,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啊!虽说这跟救命不是一回事儿,毕竟他不是坏人啊!杨翠玲喃喃地说着,不能啊,不能啊,你不能啊……邓金生不作理会。杨翠玲的泪就出来了。邓金生欢喜地长叹了一口气,并没有马上动作,反而温柔地搂着杨翠玲轻轻地亲吻着。杨翠玲渐渐地安静下来。邓金生这架失灵的机器就是在耗尽能量的时候停下来的。杨翠玲很安静甚而是安详,很安详,任他压在她身上一动不动。许久,邓金生终于拍了拍杨翠玲的脸,粲然地一笑,说,我该回去了。说着粗重地出了一口气,显得很满足,然后就想爬起来。杨翠玲忽然抱住了他,不自觉地说,别走!邓金生看看她,说,不中啊。说着亲了亲她的脸和嘴唇,恋恋不舍地起来了。
杨翠玲浑身软软的,不想动,说不上难过也说不上高兴,不过很舒服,谛听着邓金生出去时弄出的声响,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着。她不知道这算不算被强奸了,要说算,她好像没觉得特别屈辱,要说不算,她从来没想过跟邓金柱以外的男人做这样的事啊!
杨翠玲躺回**,脑海里不由地回忆起刚才和邓金生的点点滴滴来,她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坚决地抵抗他,就那么软软地服从了,是屈服吗?似乎是又似乎不是。慢慢地就到了最后,他要走了,她似乎说了不叫他走的话,为什么会留恋他呢?又似乎没说,怎么可能会留他呢?就算是邓金柱她也没有要留过,何况是邓金生?毕竟以前没有过,就是这次也很突然呀!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真的莫名其妙!杨翠玲开始慢慢往回想,就是倒退着想以前跟他接触过的所有细节。这么一想,杨翠玲似乎有点明白了,就是下午在花地头她无意间看到他裆里鼓起来的时候也没有恶憟,心里反而动了一下。难道那时候心就已经渴望他了吗?再以前呢?他发现她中毒了,背不动她才开车把她弄到卫生院里,那时候他肯定看过她了,到底看没看那就只有他知道了。再往前呢?她最早见他好像是她回门请他给她挑筐,那时候他还没结婚,她对他的印象不赖,或者说很不错。这么串下来,十几年了,虽然接触不多,觉得邓金生这人还是很不错的,有一次她甚至想邓金柱有邓金生一半本事就好了。难道那时候就偷偷喜欢上他了?似乎不是啊,因为后来她就没再想过谁啊。杨翠玲思思想想折腾到半夜还没睡着,反而越想越糊涂了,弄不清自己对邓金生到底是怎样一种态度。不过,她决定了,就这一次,再不能有下次了!她不会跟任何人说的,烂在肚里好了!只当没发生过好了!以后见了邓金生呢?面儿上该怎样还怎样,不能叫任何人看出旋儿来,要不会惹出麻烦来的,那就糟了,心里多加提防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