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刀麻子的故事
回到书店，将赵宁交给姚叔，赵述便坐在椅子上，盯着桌案上的书籍发呆。
那本书的名字，叫做《道义》。
可他翻来覆去的看，看到的只有权势。
很快，刀麻子回来，身上没有粘到一丝鲜血。
他大大咧咧地坐在赵述对面，把染血的刀往桌子上一丢。
“有空没，跟你说个事儿。”
“先前在牢里，我说的那个被世家公子污蔑成奸污民女，当场打死的人，是我兄弟。”
“而被奸污的民女，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赵述沉默不语。
刀麻子自顾自地讲述着。
“我那位兄弟，是个善人，早些年兵荒马乱，到处都是人吃人，那小子把开春耕种用的稻穗煮了一碗粥，给我喝。
那是他家仅有的稻穗。
稻穗只有几十颗，烧粥的水清的能看到草，喝到嘴里都没味儿，却救了我的命。
为了活命，我带他上山落草，那小子心善，喜欢读书，从不杀人。
无所谓，我杀就行。
善人，不该粘血。”
“他说他想考取功名，将来做个好官，造福一方百姓，让世人再也不必遭受穷困饥寒。
这不是傻逼吗？
但我拗不过他，只好送他下山，他脑子聪明，是个读书的材料，还真让他会试留名。他给我写信，说得到了某位世家老爷的赏举，还寻到了一位心仪的姑娘，不日就要成婚。
我寻思兄弟一场，便从山上下来，为他贺喜。”
说到这，刀麻子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喜悦。
“谁曾想……”
他的表情变得冰冷。
“那该死的世家老爷叫他让出会试名额，他不愿，便将他扣押了起来，威逼利诱。
我早就告诉过他，咱们这些屁民哪能当官？他不信，终究铸成祸事。
他不知怎么跑了出来，想带着未婚妻远走高飞。
可回到家，却发现未过门的妻子倒在血泊中，惨遭凌辱！
他去报官，却成了奸污民女的贼人。”
刀麻子笑了，笑得十分滑稽，那笑里尽是讽刺。
“此事，你是如何知道的？”赵述问道。
“我有个兄弟，在衙门口当差，此案经他手办，他告诉我的。”刀麻子深吸一口气：“我想报仇，那小子怕我送死，索性将我关了起来，让我冷静几天。
结果，我再也没见过他，想来应是被灭了口。”
“为什么告诉我？”赵述直勾勾地盯着刀麻子。
“你可知害死我兄弟的是谁家？”刀麻子笑道：“陈家。”
赵述和陈家势同水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便是当初刀麻子出手相救的原因。
“所以呢？”赵述平静地问道。
“我之所以会留在宁江一个月，是因为要等一个机会，为我兄弟报仇。”刀麻子深深地看了赵述一眼，沉声道：“陈家戒备森严，我下不了手，但诗会却是一个机会。”
“我知道你和陈家也有仇，我可以帮你，但你也得帮我。”
“怎么帮？”赵述挑着眉。
“我需要你带我进入诗会。”刀麻子直接道。
诗会审查极严，刀麻子是朝廷钦犯，想要进去必须要一层掩护。
刀麻子并不清楚赵述和陈望之间的事情，但看上次的架势，陈望肯定想要赵述死。
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赵述这个人谋而后动，有仇必报！
生死之仇，赵述必然不会隐忍，作为交换，刀麻子自然可以顺手宰了陈望。
“我拒绝。”赵述言出惊人。
陈家的仇，赵述要报。
但赵述有自己的方法。
正如刀麻子所说的那样，诗会核查极严，若是当众杀人，必定掀起滔天巨浪，届时层层追查下来，赵述一定脱不开干系。
既然有更稳妥的方式，钝刀子割肉一刀一刀玩死陈家，何必铤而走险，陷自己于险境之中？
刀麻子显然没有想到赵述会拒绝自己的提议。
在他看来，赵述应该巴不得陈望死才对，怎么会拒绝这桩交易呢？
“你不信我？”
思前想后，刀麻子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并非不信，而是不能。”
赵述意味深长。
“我劝你也不要这么做，陈家必死无疑，无非时间长短，没有必要豁出自己的性命。”
“可我等不了！”刀麻子有些激动。
一想到兄弟的死状，他就恨不得将陈家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那你就去送死呗，出门不送。”
这时姚叔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少爷，都收拾好了。”
赵述起身，将一本书推到刀麻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
“我知道你上山就是不想和这些王八蛋斗，但事已至此，你想报仇，不仅要用他们的规则和他们斗，还要斗得赢！有空多看看书吧，杀人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看着桌面上的《道义》，刀麻子嘴角抽搐。
给他书，他也得看得懂啊！
不知道老子是文盲吗？
出了门。
姚叔领着赵宁站在亭廊里。
经过洗漱，穿上一尘不染的新衣，赵宁白净了不少，只是那眼神依旧唯唯诺诺，不知所措。
她眼睛红红的，刚大哭过一场，整个人瘦弱不堪，好像风一吹就能吹倒。
“少爷……”
她怯生生的张嘴喊道，这是姚叔刚刚教给她的规矩。
“不必拘谨。”
赵述看向姚叔。
“后事办好了？”
“都办妥了。”姚叔点头道。
“少爷，我想去看看娘亲。”赵宁鼓起勇气道。
“去吧。”赵述挥了挥手。
不过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而已，这年头养活一个人并不难。
人命如草，救一个人也算不得什么善事。
赵宁往地上一跪，朝着赵述用力磕了几个头。
赵述并没有阻止，而是静静地接受这一切。
待姚叔带着赵宁走后，刀麻子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那把染血的刀。
“这小丫头片子倒是懂事。”
他顿了顿，道。
“那伙人是黄家的人，目击者挺多，怕是会有麻烦。”
“这世间有些事情，倒是暴力能够解决。”
赵述淡淡一笑。
“有没有兴趣随我走一趟？”
“去哪？”刀麻子脑子不太好使，任何事情反应都慢了一拍。
“当然是黄家赌场。”赵述道。
想扳倒陈家，总得一步一步来。
陈家的两条大腿，除了华家之外，便是黄家。
“那可得带点钱，那地方黑得很，柳大人去了都得剥层皮。”刀麻子撇着嘴。
“我去赌场，从来不带钱。”
赵述意味深长。
“带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