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赵宁
从季府出来，大雪初停。
推车踏白瑞，平添几缕烟色。
赵述搓着手，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叮嘱着姚叔和季家对接的事项。
“天冷了，多给工人些工钱，加快进度的同时一定要保质保量。”
“放心吧少爷，请的都是宁江城里的老师傅，手艺好着呢。”
姚叔办事，赵述是放心的。
惠民书店是赵述商业布局的第一步。
待书店开张的那一日，便是赵述向陈家开刀之时。
“各位老爷，求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闺女吧！”
街道中，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人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面前是几个面露不善的壮汉。
为首的田厉一脚将中年妇人踹翻在地，冷笑道。
“你男人欠了我们赌场一百两银子，现在他人跑了，你们孤儿寡母就得抵债！”
说着他不顾中年妇人的哀求，一把将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女拽了过来，眼中**邪光打量道。
“想不到姓王的那小子，还有一个闺女，就这身段，卖到窑子里也能值不少钱。”
“老爷，钱我会还的，求求你饶了我女儿吧！她还小……”
“你拿什么还？”田厉狞笑道。
“我可以去卖……”中年妇女咬了咬牙，泪眼摩挲：“你们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求你放了我女儿！”
说罢她便止不住的磕头，鲜血染红了脚下的白雪。
“你个老蚌能值多少钱？能有你女儿细皮嫩肉？”田厉不耐烦地将中年妇人踹开：“放心，跑不了你的，等你伺候好了我的那些弟兄，就把你卖到山里去，多了不说，一两银子还能卖的。
剩下的钱，就让你女儿还吧！哈哈哈！”
这一幕引得不少人皱眉，可并没有任何表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夫债妻偿，合情合理。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纲常伦理。
“她们孤儿寡母可真惨，我听说那个姓王是个彻头彻尾的赌棍，把家里钱输光了不说，还让他女人去卖，这女人不依就整夜的打……”
“赌棍还能有女人？”
“听说是从赌桌上赢来的……”
“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田厉拽着女孩就要离开。
他的手下则拖着死狗一样的中年妇人，冻得发紫的双脚在雪地中犁出一条带血的痕迹。
“你说摊上这么个男人，她们怎么不跑呢？”刀麻子怒其不争。
“跑？孤儿寡母跑哪去？城外山林子里都是麻匪草寇，怕是连城都出不了就得被人盯上。”姚叔叹了口气。
“姚叔，送一百两银子过去。”赵述突然道。
“少爷，这样的事太多，管不完的。”姚叔劝道。
他知道少爷从小就心善，见不得他人疾苦，可世道如此，非人力可改，帮得了一时，又如何帮得了一世呢？
“告诉那领头的，钱归他，人归我。”赵述淡淡道。
姚叔拗不过，便匆匆跑了过去。
刀麻子忍不住感叹道：“你还是心太善。”
心善么？
赵述不置可否，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很快，田厉便带着人跟着姚叔一块儿过来。
那张面目可憎的丑恶嘴脸上，透着谄媚的笑意。
“公子爷，您要替姓王的还账？”
“不行？”赵述眼神冰冷。
“当然可以。”
混江湖的人，哪能没有眼力见？
赵述衣着显贵，气质不凡，一百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显然是不是他惹得起的爷。
说实话，这对母女其实值不了多少钱，就算把她们榨干了敲骨吸髓，也榨不出一百两来。如今有个冤大头愿意花钱平账，田厉自然乐得不行。
“快快快，还不给这两位女眷松绑？”他催促道。
“老大，那个妇人好像嗝屁了。”身后一个小弟道。
“什么？”田厉转过身，等着已经冰冷的中年妇人，脸色扭曲：“他妈的，不是让你们看着点吗？现在人死了，还怎么卖钱？”
“娘！”
女孩挣脱束缚，趴在死去女人的身体上嚎啕大哭。
凄厉的哭声比漫天风雪都要寒冷。
“公子爷，这老女人不值钱，你看咱们的交易……”田厉转过身，满脸谄媚。
“继续。”赵述淡漠道。
姚叔沉着脸丢下一个钱袋子，田厉忙不迭捡起来清数，确定一百两无疑后，眉开眼笑。
“借条呢？”刀麻子问道。
“嗨，哪有借条！但姓王那小子在我们那里输了钱是真的，好多人都看着呢，做不了假。”田厉见刀麻子面露不善，连忙保证：“您放心，从此以后，咱们钱账两清，概不相欠。”
赵述这时走到女孩身后，将外衣脱下盖在她幼小的肩膀上。
女孩抬起头，空洞的眼眸中没有任何光亮，只剩下麻木。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书店的员工了。”
女孩很轻，过分瘦弱导致给了赵述一种稍稍用力就会破碎的感觉。
“姚叔，叫几个人来把尸身收殓，找处好地方埋了。”
“是，少爷。”
赵述的话，让女孩的眼中泛起细微的亮光。
“你叫什么名字？”赵述轻轻擦去女孩脸上的泪光，柔声问道。
“阿娘唤我宁儿。”
“从现在起，你就叫赵宁。”
赵……宁？
赵宁怔怔地看着北风雪掩埋的母亲尸身，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
路过田厉时，赵宁明显感到恐惧，瘦小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将赵述的胸襟浸湿。
赵述淡淡道。
“刀麻子，宰了他们。”
田厉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恐万分：“这位爷，过分了吧！老子可是黄家的人……”
话音未落，他便永远发不出声来。
刀麻子生生掰断了他的脖子。
“既然要杀，何必给钱？”刀麻子忍不住问道。
“给钱，是规矩，杀他，也是规矩。”
前者，是这个世道的规矩。
而后者，是赵述的规矩。
“讲究！”
刀麻子咧嘴一笑，面露不善的扑向剩下的混混。
“杀人呐！快去报官！”
“那可是赵家公子！你不想活了？”
“我倒是觉得赵家公子杀的好！那些撺搓他人赌博的宰渣，死不足惜！”
哀嚎声中，赵述为赵宁遮住了风雪，逐渐隐没。
他开始逐渐理解。
世家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