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爱你
舞蹈考级结束后,工作室的课程数量锐减,林诗筠和马慧欣都有了时间,说要到宁馥现在的新住处看看。宁馥当然高兴,特地起了个大早把家里好好地收拾了一番,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到路口接人。
三个女孩子很快在红芪路的路口会合。宁馥带着二人往里走的时候,兴致勃勃地把沿途看见的店都挨个儿向她们介绍一遍:“这家店的豆腐脑特别好喝,油条也不错。这家早餐店的豆沙包很好吃,可惜他们只在早上开门。这家手机修理店的老板人很好,上次卖了一个便宜又好用的充电器给我!……”
林诗筠和马慧欣觉得宁馥现在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宁馥只有跳舞的时候一双眼睛是发光的,现在这种光芒就像是照遍了整个人、整个生活,让宁馥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两个姑娘本来还很担心宁馥是在强颜欢笑,但看宁馥现在行走在阳光下,笑盈盈地介绍红芪路上每一个细节,那光芒四射的样子,让两个姑娘甚至难以把眼前的人和那天同学会上面如死灰的女孩子联系到一起。
这段时间,三人的联系并不多。因为宁馥忙着纪录片的拍摄,三个人总是聚不到一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林诗筠和马慧欣都由衷地为宁馥这么快恢复心情而感到高兴,也格外捧场,一路上就像两个头回去北京的人见了长城似的,连看见一块稍有特别的砖都要大呼小叫半天。
小小的出租屋里,女孩子们终于看见上次宁馥发到寝室群里的沙发。沙发很小,三人只能并排挤在一起,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她们高涨的情绪,笑闹之声从进门开始便不绝于耳。
“宁啊,那是厕所还是浴室啊?借我用用。”
“是厕所,也是浴室,你直接去。”
马慧欣进了那逼仄的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表情跟见了鬼似的:“你有男朋友了啊?还……还……”还悄摸声地同居了!
宁馥想起卫生间里的洗浴用品都是成双的,被看出有人同住并不稀奇。一旁的林诗筠“八卦”地摆了摆手:“你猜猜宁的男朋友是谁?”
马慧欣见林诗筠一脸“我跟你说这可牛大了”的表情,就觉得自己应该猜不着,先随便报了几个之前死追宁馥的男生的名字,看林诗筠一一摇头否定,索性直接说出心里的那个答案:“不会是宋持风吧?!”
当时的那个视频,马慧欣也看了,一边看,一边直呼“这是什么神结局”。事后马慧欣也和林诗筠对此进行了复盘,还说感觉宋持风好像对宁馥有意思。但毕竟宁馥的社会地位和宋持风的相差悬殊,比宁馥和时慈之间的还要悬殊得多,因此马慧欣和林诗筠在大呼舒爽之余,也只敢在心里猜测,没好意思去求证。
林诗筠回头就见宁馥的脸已经悄悄地红了起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天啊!宁,那可是宋持风!宋持风啊!他没给你买个什么五百平方米的大别墅?怎么就陪你住在这么个蜗居里?!”
“这才显得更牛不是?五百平方米的大别墅,哪个霸道总裁买不起?我们宋总就是要剑走偏锋,不起阿房宫,陪美人住草棚!”马慧欣的文学造诣没多高,话说得别别扭扭的。林诗筠也不介意,立刻又扑过去逼问宁馥恋爱的细节。
女孩子们又笑又闹,玩儿了一上午,最后都累了,挤挤挨挨地躺宁馥的那张小单人**,宁馥被挤在中间。林诗筠感叹似的说:“宁,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和宋持风未来会怎么样,但是就目前来说,我感觉你是找对人了。”
“我也觉得。”马慧欣深有同感,“以前虽然你不说,但是我总觉得你很累。有时候你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我都不敢找你说话。”
那时候宁馥独处时沉默寡言,虽然别人找她说话时她会笑,也会回答,但那双眼睛里永远盛着似有若无的疲累,浑身散发着一种距离感。
“是吗?”宁馥倒是对马慧欣说的“有时候”没什么印象,只记得那时候自己好像是挺喜欢发呆的。其实宁馥也不是心情不好,就是想一个人坐一会儿,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地坐一会儿。那时连宁馥都以为自己就是这样的性格,喜欢独处和发呆,但现在想想,自己好久没有发呆了,每天都充实而愉快,躺在**回忆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嘴角都是上扬的。
中午,三个女孩子去附近吃了宁馥最近狂爱的盖浇饭。林诗筠一边大呼“这罪恶的碳水”,一边疯狂地把饭往嘴里送,同时还不忘问宁馥:“宁啊,按你刚才说的,马上就要出发去拍纪录片了?”
就在昨天,麦朝又给宁馥打来电话,说是得去那些舞蹈的发源地进行拍摄,问她需不需要人过来接。她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对,毕竟是纪录片,比起画面和效果,严谨是更为优先的标准。她便跟麦朝说不用来接她,她可以直接去当地的机场与他们会合。
“是啊。按照他们的意思,加上途中的时间,整个拍摄期可能需要二十来天。然后等到回来的时候,正好中秋,我就回家陪爸妈,国庆期间跟他们一起去外面走走。”
关于中秋和国庆小长假的安排,宁馥心里早就已经想好了。只不过昨晚挂了麦朝的电话之后跟宋持风提起的时候,宋持风顿了顿,问她:“很完美的计划,宁小姐,但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宁馥很谦虚:“宋先生请说。”
宋持风:“中秋和国庆,我也想给自己放个假。”
宁馥看着他,眨了眨眼,很认真地说:“那我提前祝宋先生假期愉快。”
宋持风也看着她,半晌后,很大度地笑着说:“好,谢谢宁小姐。”然后他硬是让她半宿没睡成觉。
“宁啊……”马慧欣见宁馥说话说到一半忽然低下头去笑,甜得令杯子里的可乐都黯然失色,简直看傻眼。
“行了,欣,别说了。这就是恋爱中的女人。”林诗筠拍了拍马慧欣的手背,“我们好好羡慕就行了。”
出发前夜,宁馥几乎被宋持风缠到快天亮,才睡了两个小时。宋持风开车把她送去机场,又在登机口与她深吻。他依依不舍地说:“你到了那边之后给我打电话,有空儿随时通视频。如果我在开会,会先挂掉电话,开完会再给你回电话。你不要怕打扰我。你去了那边,万事小心,有事儿第一时间找我。”
宁馥看着他,感到有点儿好笑:“你回去才是要小心一点儿吧。我还能在飞机上睡一会儿,你这可是实打实的疲劳驾驶。”毕竟这是两人谈上恋爱之后的第一次小别离。宁馥昨晚好歹还睡了两个小时,宋持风是真的抱着她一刻都没舍得合眼,现在眼睛还泛着血丝。
离登机的时间只剩五分钟,宋持风这辈子也没觉得自己这么黏人过,将手臂环在她的腰间,怎么都不舍得松开。宁馥看人家马上要变成异国恋的小情侣都没自己和宋持风这么黏糊,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推了推宋持风:“差不多得了,宋先生,我只去半个月而已。”
十几二十天说长不长,关键的问题是之后的这一个月,宋持风的日程也是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他想挪出一点儿时间去看看她都不知从哪儿挪。眼看登机的时间已经到了,宁馥又叮嘱他回去路上小心,便拎着行李箱爽快地踏上了纪录片拍摄之路。
麦朝作为制片人,实力确实很强。他对每一个环节都精益求精,带着组里的人到发源地走访,请当地的舞蹈演员为他们表演,还要拍摄。同时,组里为宁馥准备的衣服与饰品也极其考究,只为还原出历史中各朝各代的味道,既保留历史,又呈现当下。宁馥跟着大家采风,辛苦之余收获颇丰。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麦朝对纪录片的每一个镜头的要求自然也极其严苛。有时候对于同一段舞蹈,宁馥得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在烈日下跳二三十遍。只因为每一次光照、风向不同,纪录片团队需要尽量记录到更多的素材,到最后才能剪辑出最好的效果。有好几次,她跳到快要中暑,麦朝才喊“cut(停)”,让她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但除此之外,在拍摄之余,整个团队的气氛始终很和谐。麦朝说起话来幽默有趣不说,每天拍摄结束后,就带着他们这群小年轻的去当地找特色菜馆,用食物答谢大家一整天的辛劳。天天不重样的特色菜,搞得宁馥都忍不住拍照发起了朋友圈。
这可把林诗筠和马慧欣羡慕坏了。两人每天在宁馥的朋友圈消息下评论:“等以后我有钱了,一定要买个能闻到味儿的手机。”同学之间彼此都是微信好友。宁馥一看朋友圈有好多个红点儿提示,点进去,一排同学已经齐刷刷地将这条评论复制开。大家顶着不同的昵称和头像,拥有了同一个梦想。
转眼间到了九月中旬,宁馥跟着麦朝来到整个纪录片的最后一站——敦煌沙漠。一行人到敦煌当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宁馥到了酒店,洗漱完,对着窗外拍下夜景发了朋友圈。这条朋友圈消息刚发出去还没两分钟,她就接到了宋持风的电话。
宋持风:“你刚下飞机?”
听声音,宋持风应该也是刚忙完,连声音都是哑的,显出一种身体透支的疲惫感。宁馥听着有点儿心疼,语气格外温柔:“嗯,我刚到酒店。”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又接了一句,“你不会刚下班吧?”
“嗯,我跟英国分部的人开了个会,不知不觉就到这个时间了。今晚我就准备住在公司不回去了,可以多睡半个小时。”
电话那头儿传来推门的声音,宁馥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你几点吃的晚饭?”
宋持风沉默两秒,才道:“晚上七点。”
从这句话中能轻易地嗅到谎言的味道,宁馥提高音调:“宋持风!”
男人低笑两声:“好好好,我招供。我是刚才吃的晚饭。抱歉,晚上一直在看第二季度报表,饭就在手边,之前我没来得及吃。”
他没有直接去浴室,而是顺手在手机上又翻了一下宁馥的朋友圈。说是随时保持联系,但这些天他俩忙起来的时候谁也接不了电话,只能像这样趁着深夜聊一阵,稍解思念之苦。于是他开始看朋友圈,尤其看宁馥发的朋友圈消息,看她今天又到了哪个城市,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心情如何,天气怎样。
以前宋持风觉得朋友圈这种东西很没意义,他对朋友正在忙什么没兴趣。倒是杨开远喜欢发朋友圈消息,连吃饭、拉屎、放屁都得发一个,比上班打卡还勤。但宁馥一走,她那不定时更新的朋友圈就很好地嵌入了宋持风偶尔休息的碎片时间。现在宋持风只要得了空便不知不觉地往她的朋友圈里点。
此时,宋持风一点进去,就看见宁馥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消息,定位详细到酒店地址。他微微皱了皱眉:“宁馥,你看看能不能把最新的这条朋友圈消息的定位去掉。以后你发朋友圈消息的时候注意一点儿,不要定位在酒店。”
酒店和那些餐馆不一样。餐馆是人吃完饭就走,不会久留,但她接下来的几天可都是要住在这家酒店的。虽然一家酒店里不知有多少间客房,按理来说在朋友圈公开住地也不用太在意,但宋持风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嗯?”宁馥虽然想问这样怎么了,不过想了想,这条朋友圈消息确实没什么实际意义,夜景拍得也不算好,照片上带着毫无美感的噪点,她便直接将这条消息删除,“好了,我删掉了。”
宋持风就喜欢宁馥的这种干净利落、爽快大气的性情。他笑着从**坐起身,品着她的话语间透出的风尘仆仆的疲惫感:“好,那宁小姐早一点儿睡吧,我也准备去洗澡了。晚安,我爱你。”
“嗯,晚安,你快去吧。”宁馥应了一声,便举着手机习惯性地等宋持风先挂断电话。但她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儿的人却好像还在等着什么似的,完全没有要挂断的意思。她回过神儿来,一抹红忽然飞上她的脸颊。
“我也爱你,好了吧?!”她拿着电话,抿唇的同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发现自己好像完全拿他没办法:“快去洗漱睡觉!”这个人真是好执着!
直到听见这句话,宋持风总算心满意足,笑着挂了电话。宁馥也是好气又好笑地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充电,然后把自己扔上床,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次日,麦朝一早便带着组里的所有人开始了新一轮的走访,直到下午快傍晚的时间,才开吉普车带宁馥进了沙漠。宁馥怀里抱着道具琵琶,身上已经换上了飞天舞衣,长长的飘带在她的身边团成好大一团。她一下车,飘带被夹带着沙粒的风吹开。不等她的双眼适应沙漠的强光线,她身后的麦朝便叫了一声:“别回头,直接开始,太美了!”
毕竟不是实时录音而是后期配乐的纪录片,麦朝喊得那叫一个带劲儿。宁馥愣了一下,耳机里已经传来了音乐。前奏响起,她的身体已不由自主地随着音乐舞动起来。
他们在敦煌逗留了几天。在这几天里,麦朝的强迫症几乎发展到了极限。因为沙漠里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平地,他每天都在不断地拍摄,然后不断地否掉,再找新的机位让宁馥重新来过。
宁馥本来还想着拍完之后能去看看月牙泉,到后来也不敢再有更多的想法。一到敦煌,组里一路的好气氛算是画上了句号。在麦朝的高要求下,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大家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好不容易熬到麦朝说了“过”,宁馥感觉自己在沙子里已经快被晒成一条海带干了。她总算光荣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但麦朝他们还得奔赴下一个拍摄地。
因为在敦煌这里花了比预期更多的时间,他们回到酒店后就直接退了房,买了晚上的机票准备连夜走,下一站要去找一位专精榫卯结构的建筑设计师。临走前,麦朝语重心长地对宁馥说:“小姑娘,这几天谢谢你理解我的高要求。你继续跳下去吧,一定能跳出头来。酒店的客房,我给你多续了两天,你在敦煌好好玩儿,休息休息。”
“是我应该谢谢您相信我。”宁馥说。
这是一个庞大的纪录片项目,宁馥也不知道自己这二十多天的拍摄之旅到最后变成成片能有多长的时间,但毋庸置疑的是,她这一路收获良多,也很荣幸能够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
宁馥送麦朝他们去了机场,本想回酒店先睡一觉再说,但工作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兴致高涨的她便换了一身厚衣服,脚步轻快地出了酒店,准备去月牙泉边逛逛。
沙漠的昼夜温差很大,中午最热的时候能到三十摄氏度,但等到夕阳西下,只剩不到十摄氏度。再加上现在正好赶上暑假后、中秋前,敦煌的游客很少,到夜间更只剩三三两两的人在偌大的景区内稀疏地分散。
月牙泉边围着一圈灯泡,正好绕着泉水形成弯月的形状。夜风裹挟着沙粒,拂动泉水。泉水漾起微波,倒映着天上的明月。月光将周围的沙照成银白之色,仿若海浪上的浮沫。宁馥站在两个“月亮”之间,长发被风吹得散开,顺着脸颊两侧,如柳枝般摇曳开来。
气温有点儿低,但让人感觉很舒服。她忽然起了兴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也忘了宋持风可能还在忙,就直接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视频电话的界面弹出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么突然好像不妥,但还来不及挂断,电话已经被宋持风接通。手机上先是出现宋持风的电脑屏幕,上面“泛切”二字一闪而过,随后他才拿起手机,对上自己的脸。
“打扰到你了吗?”宁馥感觉刚才一闪而过的好像是财报,有点儿担心自己打扰宋持风工作。
“没有。”宋持风立刻否认,“我已经看完资料,正准备休息一会儿。你现在在外面吗?”
“嗯,今天我的拍摄终于结束了!”宁馥把麦朝他们连夜赶路的事情跟宋持风简单地说了一下,又切了一个镜头,然后踩着沙子转了一圈,“现在我在月牙泉边,你看是不是很美?”
她怕手抖拍不清,特地转得很缓慢,一边转还一边看着屏幕里的效果,却还是觉得不如意,小小地抱怨了一下:“这个夜拍效果也太差了。”
耳机里传来男人的轻笑声。他问:“要不要我教你怎么拍得好看一点儿?”
“哎?你说说看。”宁馥一听,本能地想到宋持风要说什么行业内幕。毕竟他掌控的是半导体龙头企业,知道一点儿“黑科技”也不足为奇,于是她立刻起了兴趣。
宋持风很耐心地道:“你先切换镜头,换成前置摄像头。”
“嗯,好。”宁馥很听话地切换摄像头,然后在屏幕上看见自己傻乎乎的表情,“换好了。”
她是真的很认真,很正经八百地在等宋持风的下一步指示。但男人却把手机架在桌面支架上,万分惬意地倒在总裁椅里朝她笑:“好了,现在的就比刚才的好看多了。”
宁馥:“……”
宋持风看着宁馥满脸“就这?”的表情,笑得连双肩都微微颤抖起来。这姑娘怎么这么可爱?
宁馥隔着屏幕看他在那头儿笑。他的笑声就像一个个沉甸甸的网球砸在她的耳膜上,令她阵阵震颤,又如跳跃的火舌般将她的脸颊、耳根灼烧得通红。
“油嘴滑舌。”她毫不留情地批评。
宋持风虚心接受:“收到,下次一定改进。”
宁馥又在月牙泉边逛了一会儿,便见天上逐渐飘起乌云,月亮变得若隐若现。听旁边有人劝她赶紧回去,说是要起大风了,她便抖了抖鞋子里的沙,准备打道回府。
她往景区外走的时候,跟宋持风约了个回庆城的日子,便挂断了视频电话,打了个小车回到酒店。路上,风力已经开始变强,宁馥不自觉地捂紧了外套,听沙粒撞击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下车后,她小跑着往酒店里赶,直到呼啸的风声被自动门隔绝在外。但她还来不及舒一口气,就看见大堂的沙发处站起一个人。
“宁宁。”比上次见面时,大男孩儿的面容更黑瘦了一些,眼窝微微凹陷,浓重的黑眼圈以及下颌周围浅浅的胡楂儿透露出他这段时间的睡眠状况应该相当差。
看来她微信的联系人列表里有人截图的速度比她删朋友圈消息的速度还要快。她脚下顿住,来不及去深想,就听时慈缓缓地补了一句:“你别怕我,宁宁。我这次来,就是想找你聊聊宋持风的事儿。”他的声音很轻柔。
上次那一架打完,时慈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宁馥聚少离多,最后分崩离析,这一切都是从那次酒会上二人见到宋持风开始的。时慈几乎可以确定,就是那一次酒会,宋持风已经对宁馥见色起意,从而不断从中作梗,再加上自己确实不争气,以为七年的感情已经足够稳固,完全没有任何危机感,才让宋持风趁虚而入。
“有什么好聊的?”宁馥对时慈的说法提不起兴趣,张口只剩叹息。
宁馥并不想知道时慈口中的宋持风会是什么样子。她一向只相信自己看到、听到、感受到的。既然选择和宋持风在一起,她当然也是打从心底相信宋持风是一个值得自己相信和托付的男人。况且在投资一事上,宋持风也确实另起了一个空壳公司专门用于给时慈公司的投资。
她不太懂这些事儿,但只从人情的角度上来考虑,宋持风当时不方便直接通过宋氏给时慈投资,这一点她是知道的,也理解。只是站在时慈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儿就好像充满了可疑与阴谋的味道。所以就算不听,她也知道时慈大概会说些什么。
“我知道,宁宁,”大男孩儿却依旧坚持,“所以我不是来指责你和宋持风在一起的。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这个立场,所以我只是想把宋持风这个人的真面目告诉你。如果你知道之后,还是想和他在一起,我一定不会再来干涉。”
宁馥再一次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站在感性的角度,她确实不是很想听时慈说那些话,但站在理性的角度,她也确实希望时慈能就此放下,不要再一直揪着已经过去的事情不放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酒店的大门,看见门外狂风呼啸,卷起沙粒,仿佛将这里与外面世界的联系一口气切断,天地变成了一片虚妄的尘土之色。
“宁宁,你就给我二十分钟的时间。我已经收集好所有的证据了,你只要看一眼,就会知道宋持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时慈的情绪被女孩子的沉默鼓舞,他提高音调,字字铿锵,掷地有声,“二十分钟!宁宁,你给我二十分钟就可以了!”
二十分钟,比起无休止的纠缠,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容易让人接受的时间,更何况她现在别无选择。外面天气恶劣,她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离开酒店,也不可能甩开时慈回到房间。纵使她可以选择向酒店的安保人员求助,但这一次可以,下一次呢?她还会回到庆城,还要继续去舞团和工作室工作,不可能从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就算她自己可以躲起来,那父母呢?朋友呢?
“好吧,”宁馥深吸一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对上大男孩儿如同黑夜里的孤灯般猛地燃起希望的双眸,语气依旧坚定,“那就二十分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