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坠落
她不得不承认,人都是会变的,环境、欲望和感情都会将人扭曲,这种改变是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在不知不觉中,悄无声息进化成自己所厌恶的人。
[1]
那不是陆寻第一次让陈初走,之前,他甚至是让她滚的。
她不是聪明的人,却每一次都能清楚地辨别出陆寻话中的含义,他让她滚,大多时候是冲动,并不知道自己讲了什么,而他让她走,是真的不愿意再看见她。
陈初将钥匙放在了玄关的木柜子上,一直没有回头。
走到楼下花园的时候,她终究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回头望了一眼。夜已深沉,楼上的灯基本都已熄灭,唯有那一间亮着暖黄色的光,黯淡得几乎就要消亡。
她在花园里站了很久很久,那盏灯仍旧亮着,而那个人却一直没有下来。
她以为自己会失态地在半夜痛哭流涕,然而并没有。陈初在花园里吹了很久很久的冷风,脸颊上的眼泪被风干,有一点点龟裂的疼痛。最后她迈着疲惫的步伐,一步步走回家。
从临海公寓到郊区的家,她跨越了大半个博陵,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
已是清晨,阳光懒懒地洒在地板上,家里却空无一人。
何婧带着贝思远跟着星海乐团去巡回演出,又正值期末,这大半个月陈洪恩都会很忙,偶尔还要值班,索性住在教师宿舍。家里空****的,只有陈初一人,她连衣服也没换,直接将自己扔在了**。
悲伤、疲倦,夹杂着一种不知名的恐惧朝她袭来,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的脑袋,她觉得疼,又觉得疲倦,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陆寻那张惊愕的脸。
他不会再原谅我了吧。
这样算是分手了吗?
陈初用手按住胸腔,心脏在里面蹦跶得厉害,整个人像是坐上了云霄飞车,穿越在云端,心悸和失重感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她。
失去一个人,原来这么难受。她想,得知贝思远和唐乐那些破事那会儿,她也只是悲伤那么一会会,这会儿怎么会这么痛苦呢?
她想不明白,缩在**抱住了自己,看着天慢慢地亮起来,又慢慢地变暗,黄昏之际,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才被手机铃声叫醒。
“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许久,陈初才听出是唐乐的声音:“我不知道。”
“你声音怎么这么沙哑,生病了吗?”
陈初努力想了一会,仍是回答:“我不知道。”
唐乐那边挂了电话,没过多久,门铃就响了。
陈初撑起身体去开门,果然是唐乐,手中还拎着一大堆东西。冷风同唐乐一起挤进门来,陈初一看,原来是阴天,怪不得这么黑。
唐乐一见面就伸手往她额头上探:“发烧了。”
陈初喜欢运动,所以身体向来不错。她便仗着这一点,拼命地折腾自己,加上这段时间的忙碌,心情压抑,唐乐听她的声音沙哑,估摸着她是不是把自己折腾病了,也顾不上工作,匆匆赶来。
谁知她的话音刚落,陈初就号哭起来:“小乐子,我失恋了,陆寻不要我了。”
她滚烫的身体抱着自己,唐乐束手无策,也不敢问缘由,害怕她哭得更凶,只能一下下地拍着她的后背,手脚并用地将她带到房间,灌了退烧药,看着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还抱着自己的胳膊。
“人活着好辛苦,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活着。”
“如果我没有喜欢他就好了,现在也不会这么难过。”
她已经烧糊涂了,一直说着胡话,唐乐只能顺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胸口帮她顺气,像安慰小孩。她吃了药,又疲倦得很,慢慢地才又睡着了。
这一觉,又是睡得昏天暗地。
醒来时脑袋那种昏沉感仍在,只是头却没有那么痛了。她听见楼下有声响,赤着脚往厨房走。唐乐背对着她,正在搅拌锅里的东西,香味扑鼻而来,她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出声。
“饿了吗?”那人忽然回头。
陈初才发现,不是唐乐,而是唐信。
唐乐素来打扮中性,姐弟俩身形相似,厨房又没开灯,陈初一时间认错了也情有可原。她刚想问你怎么来了,唐信已自己交代:“姐姐要上班,我今天休息,她放心不下你,让我来照顾你。”又看了一眼她的脚,皱眉说,“你最好先穿个鞋子,然后来吃东西,再吃一点药。”
自陆淼淼过世后,陈初已许久没有见着唐信,还是在自己这么狼狈的状态下。她下意识地服从指挥,去穿鞋,在桌前坐好,唐信已帮她盛好了粥。
她喝了一口粥,是新鲜的虾仁加干贝,配上翠绿的香菜,没有一点腥味,反倒鲜得很。
“你会做饭?”
唐信“嗯”了一声,目光亮亮地望着她:“你多喝一点,然后吃药,再睡一觉病很快就好了。”
陈初埋头喝粥,唐信坐在对面看着,两人之间的话很少,却没有觉得尴尬。
好几次,陈初都感觉唐信有话要说,但他只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叮嘱了她生病要注意的事项。
吃完东西她准备去洗碗,却被唐信一把抢过:“我去洗,你去休息。”
陈初累极,也懒得与他客气,便朝房间走,刚上楼,便听见唐信叫她的名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叫她姐姐了,念她的名字特别用力,一板一眼。陈初听见他说:“陈初,你不要再那么伤心了,他对你不好,不要再和他在一起了。”
“唐乐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她什么都没有和我说。你看起来很不好,一点都不好,我不希望你再这样下去。你这样让人很担心。”他顿了顿,补充说,“无论是我姐,还是我。”
“不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伤心,这个世界还有更多值得你去拥有的。”唐信站在她面前,这会儿显得特别的陌生。他向来是内敛之人,与她从未说过什么直白的话,更别说这样推心置腹的话,陈初张了张嘴,好一会都没发出声来,只是摇摇头。
她走到房间的时候,发现唐信仍在楼梯口站着,仰着头望着她的方向。
他处于光明中,她站阴暗里,这会儿,两人都觉得对方有些远。
许是唐信的话对她有些触动,也可能是睡得太多,陈初躺在**翻来覆去许久也没有睡着。黑暗里,她的听觉变得尤为敏锐。她听见唐信洗碗的声音,又听见他在楼下忙活了许久,紧接着有人给他打电话,他低声不耐烦地应着,临走之前似乎走到她的房门外,他没有敲门,她也没有出声,就这样无声地道别了。
陈初睡不着,索性起身工作。
都说失恋是写作者最好的灵感,陈初果然下笔如神助,写到男女主角因为误会而分手的戏码时,她又忍不住哭了一场,哭完之后又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打字。
再下楼的时候发现楼下的炖锅里煲着一锅火腿豆腐芥菜汤,清淡又开胃,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方子。
[2]
陆寻说,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陈初认真地遵守着。
第二个剧本已在收尾的阶段,不用再每日开会敲细节,陈初基本不用去盛娱,躲在家中工作,哪有什么碰面的机会。起初她还担心,陆寻会一怒之下与她解约,后来细想,他并非公私不分的人,这样幼稚的事情是不会做的。
整整半个月,她都窝在家里不出门,只有一次因为什么事被制片人叫去谈话。盛娱与之前并没有区别,在电视报纸网络上被众星捧月的明星在这里随处可见,每一个人都形色匆匆,各司其职,只有偶尔几个知道她与陆寻关系的人会停下来与她打个招呼,很快又继续忙自己的事。
一切与从前毫无区别。
只是陈初不再刻意逗留,谈完事后便匆匆离去。
从前总觉得盛娱太小,走到哪里都能遇到陆寻,这会儿又觉得盛娱大得很,想要不小心遇见都很难。
她坐在出租车的后座,又是想念又是觉得自己没用,这么多天了,都还没放下。
再与陆寻见面,又是过了大半个月。
已是深夜,陈初还在工作,电话毫无预兆地响起,见是顾珏宇,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接。那边很快又挂断再重拨,想是有什么急事,她只好接听。
那边听到陈初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又十分抱歉打扰她休息。
“我还没睡觉,请问有什么事?”
“陆总出了点事,你能过来一下吗?”
陈初心猛地被揪了一下,下意识就想问什么事,又蓦地顿住:“我与他已经分手了。”
“陈小姐,你们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但多少也猜到这些天你和陆总有矛盾。如果不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打扰你,实在是别无他法了。”
他已说到这个地步,陈初只能问什么事。
陈初与陆寻的关系在盛娱被传得神乎其神,顾珏宇是少数几个清楚内情的,所以对着她倒是毫无避讳,倒豆子一般将事情说了。这件事太过尴尬,涉及一些隐私部分,顾珏宇都是隐晦地带过,但陈初还是听懂了。
陆寻的处境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艰难,因为这段时间盛娱内部大动**,陆寻却在这个当口做出了错误的决策,让公司损失了一大笔赔偿金。因为陆寻做事向来不留余地,董事会内部许多人都对他不满,这次有人看他出错,便想借此踩他一脚,向董事会提出了罢免陆寻的职务,陆寻为了巩固地位,必须寻求几个董事的支持。恰好有个叫王喜生的董事有个女儿喜欢陆寻许多年了,为此他还好几次伸出橄榄枝,都被陆寻拒绝。这一次,王喜生便仗着这事发出联姻的要求,只要陆寻同意,他手上的股份都会送给女儿当嫁妆。王喜生说得隐晦,但陆寻还是听懂了,他是急需联盟,但也不至于出卖自己,当下打着哈哈拒绝。王董事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女儿又是自己的掌上明珠,虽然欣赏陆寻,但被这么一打脸,当下脸色就难看了。
若是以前,陆寻自是不会理会,但今时不比往日,他当下就开了一瓶洋酒:“王董,我陆寻不懂事,这些年多亏你们照顾,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请多多包涵。”当下,就把那一整瓶酒都喝了。
王喜生虽然不乐意,但陆寻这个台阶递得恰到好处,给足了面子,再计较就显得他小气了,所以又扯了一些有的没的,这一页算是翻过去。
可王喜生一走,陆寻便一头栽倒在地。
顾珏宇慌了,急忙在楼上开了个房间安顿下来。结果进了房间醉醺醺的陆寻就开始吐,吐完了也不让人碰,躺在房间的地板兀自沉睡。
顾珏宇别无他法,只能找陈初。他知道陆寻和陈初闹别扭,这不是他作为下属可以干涉的事情,但他多多少少清楚陆寻还是惦记着陈初的,此次就自作主张给她打了电话。
陈初上了出租,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有些冲动。
只是车已朝市区的方向开出了一大段,再掉头回去,似乎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
入夜的博陵依旧车水马龙,车上的电台放了一首英文老歌,慢悠悠的曲调是让人放松的,陈初的精神却紧绷着,觉得这条路尤为漫长。
好不容易到了酒店,说好在楼下等她的顾珏宇电话却打不通,她只好到前台问:“请问陆寻陆先生是哪个房间?”
一听是打听房号,原本还笑盈盈的前台当下如临大敌:“不好意思,我们不能透露客人的相关信息。”估计是先前发生过不少闹剧,酒店对客人隐私讳莫如深。
就在陈初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顾珏宇终于出现了,手上还拎着一袋子东西:“陈小姐,这是各种解酒药,陆总在1898,我这会还有点急事要去处理,房卡给你,你自己上去好吗?”估计是工作上的事情,顾珏宇也是可怜,大半夜要照顾老板不说,还要回去处理各种烂摊子。
陈初拿着房卡和药上了楼,刚刷开房门,便闻到一股难闻的酸臭味,房间一片漆黑,连盏灯都没留。
陈初刚将门关上,地板上的黑影忽然蠕动了一下,呻吟了一声,似乎有些痛苦。
陈初还记得那夜他说的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敢开灯,就在那里站着,直到陆寻悠悠醒转。
她听到陆寻叫了一声顾珏宇,没得到应答后,忽然叫她的名字:“陈初?”
随后是“咔嗒”一声,是陆寻亮了灯,突如其来的光芒让两人都伸手挡住了面前的光。陈初慢慢放下手,看见陆寻坐在地板上,迷惑地看着她,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人也比先前见面时更憔悴了。
她以为他会说“你怎么来了”或是“不是让你不要出现吗”之类的话,他却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微微蹙眉看她,像是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陈初还记得顾珏宇的嘱咐,直接上前给他喂醒酒药,水壶里没热水,索性在酒柜拿了瓶矿泉水,刚拧开盖子递了药,才发现他的手一直捂着胃。
“你胃疼吗?”
这是陈初进房间后的第一句话,陆寻没回答,她低身去查看,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压在了床沿,陆寻的吻落下的那一刻,陈初的脑袋是空白的,只觉得他的唇是冷的,他的身体也是冷的。
不知道心是不是也如这般冰冷。
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她清楚地明白陆寻是喝醉了,或许这会儿做什么事也不知道,却没有力气推开他,也舍不得推开他,直到他将她往**压,陈初还没来得及反应,陆寻却突然抽身离开。
偌大的空间里,两人的喘息交集在一起。
陈初仍旧保持着被他推倒的姿势,而陆寻坐在地上,似乎清醒了一些。
“陈初,我不是让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吗?”他果然还是说出口了,像一把利刃。
陈初哑口无言。
她的沉默像是导火线,更加激发他的怒气:“怎么不说话?我和你说话呢,怎么不回答?是不是觉得我挺可怜的,同情我,我告诉你,我不需要。我不会倒下的,我不会让你们看不起。”他恶狠狠的,像是宣誓一般,不知道在说陈初,还是别人。他是醉了,但也没有醉透。
来的时候,陈初心里是抱着一点点希望的,说不定他已经原谅她了。
“我不需要你们来同情,也不需要你投怀送抱,滚开。”
可这会,陆寻的话像是一把大火,将她心中的希冀、渴求和妄想烧得干干净净,她看着他疏离冷峻的眉目,说不清到底是伤心、愤怒还是绝望,只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有很多的话要说,她有很多的情绪要宣泄,最后却只扔下一句:“陆寻,陆淼淼的事情我有错,我也喜欢你,但并不代表你可以一次次地作践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陆寻没有叫住她。
她知道,他是不会挽留的。
她也没有回头,所以没看见陆寻抬起了又放下的手。
[3]
第二天顾珏宇又给陈初打了电话。
陈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他告诉陈初,陆寻酒醒后,衣服都没换就去上班了。
陈初不想再听下去,打断顾珏宇:“以后,你不用再给我打电话了。我,我和陆寻已经分手了。他的事情与我毫无关系。”
顾珏宇沉默了一下,小声和她说了一句抱歉。
陈初不想与顾珏宇再说下去,索性挂了电话。
也就是那段时间,陈初开始失眠的。
从前她并不理解陆寻,以为失眠只是单纯的睡不着,更或者是他将睡觉的时间用来做别的事情,而现在她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她每天晚上十点钟躺下,手机关机,房门紧闭,而四个小时后意识仍旧是清醒的。有时明明困得要命,眼皮都在打架,站着想现在要是找个地方躺一躺,不,靠一靠吧,一定能睡着,然而真正躺在**,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像并排开过几十辆重型大卡,“突突突突”吵得要命。
失眠让她变得暴躁、烦闷、压抑。
唐乐约她吃饭,见她郁郁寡欢很是担心:“你最近工作很忙吗?还是睡不好,怎么黑眼圈这么严重?”
“没什么,就是睡不好。”
陈初轻描淡写地带过,没有让唐乐知道,她已经去医院找医生开了安眠药,吃了药,只有这短暂的几个小时能够得到安眠,可是醒来后脑袋昏昏沉沉,没法好好工作,第二天失眠更厉害,连药也不敢再吃。
所以,失眠仍在继续,每到这个时候,她便会想起陆寻,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
陈洪恩说过,陈初是典型的纸老虎,嘴硬心软,嘴上永远不饶人,却是最容易心软,小时候与陈未吵架,说好一个星期不要和他说话,才过了一小时,又忍不住去偷偷看他在干吗。
即便她在心里说过千万遍不愿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的交集,仍旧控制不住去关注他的消息。
她听说那日之后陆寻又请王喜生吃了几次饭,将王喜生哄得眉开眼笑,服服帖帖;听说盛娱召开了董事会商议罢免陆寻一事,但支持他的比反对的多,所以陆寻仍旧坐稳陆总的位置;听说陆总不再每日醉醺醺去上班,但仍旧每天加班,将办公室当成了家;听说盛娱的动**已逐渐走向稳定,股票也开始上涨。
这一切,大多是她去盛娱时从旁人口中听说的。
顾珏宇在她阐明与陆寻关系之后,没再给她打电话。
陈初有天出门,却意外地遇到了傅亚斯,在快餐店的门口,他与妻子似乎在争执。陈初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打招呼。
“好巧,许久不见。”
上次见面还是在陆淼淼过世的时候,三人估计都想到这一茬,陈初忙道:“你们怎么在这站着,不进去?”
说完,谈夏昕已蹙眉,有些恼怒:“我不过想吃个炸鸡,这人也不肯,拦在门口不让我进。陈初你吃饭没,要不我请你吃饭?”
话音刚落,傅亚斯便斜睨了她一眼。他是那种眉目比较凌厉的人,谈夏昕却一点没感觉,仍旧目光灼灼地望着陈初。
陈初急忙摆手:“我吃饭了。”
谈夏昕有些失望,絮絮叨叨了几句,傅亚斯低声哄她:“外面的油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回家我给你炸。”
“你炸的能吃吗?”
两人你来我往,陈初站着有些尴尬,正想道别走人,傅亚斯却忽然叫住她:“陆二最近不大好,你们是吵架了吗?他……他似乎许多天没睡好,长了许多白发,也瘦了,行尸走肉一样。”
陈初愣了一下,喃喃道:“我们分手了。”
他是陆寻的朋友,虽然两人并不常走动,但看得出,陆寻是真心将他当朋友,傅亚斯也是关心陆寻,否则不会和她说这样的话。
只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只是让他劝陆寻去看看医生。傅亚斯见她不想提,没有再逼迫,搀着妻子走了。
陈初看着他们相互依偎的背影,有那么一点羡慕,又有些难过。
那段时间陈初过得很恍惚,工作也不大顺利,磨磨蹭蹭了许久一个剧本也没写完。睡眠仍旧很差,为了晚上睡得好一些,她尝试了各种方法,吃药、针灸、按摩、喝酒……效果都微乎其微。
后来,她开始夜跑。
只有跑步的时候,她的脑袋是放空的,不会去想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而那个总来她脑海里肆意打扰的人,也只有这个时候,不会再出现。每天晚上绕着公园跑十多公里,跑到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回到家往**一躺,总算能稍微睡个好觉。
有个晚上陈初照旧去夜跑,跑到半路下起雨来,她只好折返,常走的路积了水,她只好绕到另一条路,离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雨势渐大,若是往常,这几步路她一定是淋着雨跑回去。可那晚鬼使神差地,她突然停了下来,站在旁边的便利店里躲雨,又买了杯热奶茶。
也就是这几分钟的事,陈初看到一辆熟悉的车从远处驶来,然后停在了路口咖啡店旁边。
陈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认真细看车牌,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
以前她与陆寻在一起的时候,她怕何婧撞见,总让他将车开到这个位置,他坐在车里,可以一眼望到她的房间,她回到房间开了灯,他知道她安全到家了,才会将车开走。
时隔两个多月,这辆车又停到了这里。
车里的人一直没有下来,雨雾模糊了窗玻璃,又隔得远,陈初看不清车里的人到底是不是陆寻,她也没有勇气走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街上的商店都开始打烊,咖啡店的灯也灭了,车子才慢慢地朝前驶去,离开她的视线。
她的手机,自始至终都没有响过。
接下来两晚,陈初有意无意改变夜跑的路线,又提前了时间,可惜经过咖啡店门口时,那里空****的,并没有她熟悉的那辆黑色的车。
陈初并不觉得失落,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事已至此了竟还抱着希望。隔天她又照着原来的路线跑,但上楼回了家又忍不住站在窗口张望,路口车水马龙,她只看到一片明灭的光影。
再次见到陆寻,已是一周后的事情。
那天因为赶稿,陈初出去跑步时时间已有些晚,她要出门的时候何婧还叮嘱:“天色晚了,不要出去了,多危险。”
陈初摆摆手,和她说:“有什么好危险的,我天天晚上都夜跑,要出事早出事了。”
何婧白了她一眼:“狗嘴吐不出象牙。”
回来的时候是有些晚,街上的商店大多都关了门,他们又住得偏僻,不像市中心那般热闹,只有零星的路灯陪伴她。陈初见时间晚了,想着抄近路回家,却不想真被自己乌鸦嘴说中,跑到偏僻的路口,突然有个醉醺醺的流浪汉冒了出来。
他喝了不少,身上都是难闻的酒气混合呕吐物的味道,甫一靠近,熏得陈初想吐。他扯着陈初的胳膊,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陈初挣扎,这醉鬼的力气却大得惊人,许久才知道他说的是“拿几块钱买酒喝”。
可她出来跑步,哪有带钱,但醉鬼却不信,伸手要往她身上掏。
陈初吓得连连尖叫,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汽笛声。
陈初回过头,刺目的远光灯照得她睁不开眼,只有个模糊的影子坐在车里。
她看不清,却也猜到是谁。
车里的人猛地又按了一声喇叭,醉汉悻悻骂了两句走了。
陈初仍旧站在那里,想靠近,却怎么都迈不出步子,车里的人也没有下来的意思。
一人一车对峙了许久,还是陈初先投降作罢,转身往家的方向跑,那车徐徐地跟在身后,车灯冷冷地为她开路。
[4]
那天他的车一直跟着陈初开到家门口,她开门的空隙,他掉头。或许是流了汗,或许是紧张,指纹锁好一会儿都刷不开,车经过她身边时车窗摇了下来,她兀自埋头捣鼓指纹锁,也没回头。
“以后不要夜跑了,危险。”
她回过神,车已经开走了。
陈初愤愤地踢了一脚大门,心里犟着一口气,你让我不要出现我就不出现,你自己又跑来是什么意思,叫我不要夜跑,我偏偏要夜跑。
说是这样说,却不敢再往偏僻的地方跑,偶尔有事耽搁了时间,或是天色晚了便不再出门,终是没有再遇到上次那样的事。
陆寻自遇见陈初后,许多天也没有再出现,陈初捉摸不透他的用意,也懒得再去揣度,自己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只是每每到家回了房间,总忍不住站在窗口往路口望,那里空****的,没有车辆停靠。
直到后来的《岁月轻狂,我不负你》电影杀青酒会,陈初才再一次见到陆寻。
耗时大半年的电影终于拍摄完毕,陈初也受邀去参加新闻发布会,因为主角大多是新人,除去一个冉书瑶也就唐信的名气还大些,也因还未进入宣传期,受到的关注没有想象中热烈。陈初坐在一个小角落,但记者们关注的明显不是故事的情节和卖点,而是冉书瑶与唐信的绯闻。当有记者问唐信“Aaron,冉书瑶是你喜欢的类型吗”的时候,陈初感觉他似乎有意无意朝自己的方向望了一眼。
再细看,他已微笑回答道:“瑶瑶姐是我的榜样。”这一句话不仅说明了两人毫无情愫,还夸赞了冉书瑶,滴水不漏,他再也不是那个一见到记者就紧张而沉默应对的少年了。
记者发布会后是酒会,在博陵的五星酒店举行,现场没有邀请记者,除了主创人员、工作人员便是投资方,是以,陈初见到了陆寻。
那些醉酒痛苦咆哮的暗夜已从他身上完全褪去,没有留下一点影子,只是瘦了一些,标志性的眼袋配上他迷人的微笑显得他更加成熟,更加蛊惑人心。
陈初不敢多看,专心与两个演配角的新人演员聊电影,谁知没几分钟,便有人将话题往陆寻那边引:“陈初姐姐,听说你和陆总认识对吗?我刚和经纪公司解约,你能不能给我牵个线?”
陈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既反感又不知如何应答,还是唐信解救了他,估计他也是刚从制片人手里逃出来,还拿着酒杯:“陈初你过来一下好吗?我有事找你。”唐信向来不爱笑,同剧组的演员也觉得他不好相处,见他找陈初,也不再刨根问底,放她走人。
只是唐信却不是同她开玩笑:“我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
“头疼。”
陈初见他皱着眉,嘴唇都有些苍白,忙道:“黄苏子呢?能先回去吗?头疼你怎么还喝酒。”
“躲不掉。”他老老实实将酒杯递给陈初,又说黄苏子已经去帮他打招呼了,准备走了,问陈初能不能陪陪他。他坐在椅子上,手不停地按压着太阳穴,陈初见他难受也怕他一个人路上出意外,便同意了。
两人边说话边往电梯的方向走,唐信精神不济,差点就撞上电梯门,陈初急忙拉了他一把,他便虚虚地搭着陈初。电梯门合上那一刻,陈初看到陆寻,他独自站在大厅的中央,手上拿着红酒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唐信也发现了,没作声。
电梯门终于完全闭合,隔绝了陆寻阴冷的目光与一地的喧嚣。
唐信给助理放了一天的假,黄苏子还在楼下,纵然有保姆车,陈初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跟着到了他住的地方。
唐信已经许久没有住安置小区,住在公司安排的高级酒店式公寓,只是偌大的房子冷冰冰空****,除了自带的家具和他的衣服外,别无他物,连个水壶都没有,更别说药了。
自进了家门,唐信就躺在**一动不动,他生病也不闹腾,眉头紧皱把自己埋在被窝里。
陈初想起自己生病时,他煮粥煲汤不在话下,而她什么也不会。她想给唐乐打电话,却遭到阻拦:“不要告诉姐姐,我没事,不要让她和妈妈担心,我休息一下就好。”
认真想想这个时候唐乐估计也在上班,陈初便下楼买了头疼药,又在柜子深处翻出热水壶来煮了水,给他喂了药。自始至终,唐信都乖乖地配合,水烫了也不说,还是陈初不小心溅到手才发现水温不对:“对不起啊,是我粗心没试水温,这么烫你怎么也不说。”唐信没说话,只是笑。
陈初望着他,大约明白那些女孩为什么会对他如此痴迷。
房间只留了一盏小灯,他满脸的痛苦和疲惫也没能盖过他那种冷峻的气质。
有的人,即便披金戴银也摆脱不了身上的寒酸味,有的人,纵然身陷囹圄也掩盖不了与生俱来的气质。
除了唐信,陈初还想到了另一个人。
唐信吃了药,昏沉沉地睡着,陈初见时间晚了,正准备回去,刚拿了包,又忽然听到他的声音:“你别走。”
转头一看,他已经撑着床坐起身,一只手还托着头。
“不行啊,有点晚,我该回去了。”
“陈初,你别走好不好?姐姐和妈妈不愿过来陪我,我现在也很少有时间能够回去,你别走好不好,就这样陪陪我。这么晚了回去也很危险。隔壁还有个房间,你睡在那里,我只要知道你在这个房子里就好。我不喜欢一个人,真的不喜欢。”他极少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急促而慌乱。
大抵生病的人都会比较脆弱。
陈初看着这装修豪华却空**的房间,又看了眼他放在床头柜上的老款手机,说不心酸是假的。成名给他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谁都看得到他表面的风光,又有几个人知道,他赚的所有钱都是在帮家里还债,到现在还用着不能拍照的老款手机。
陈初一心软,便留了下来。
[5]
那个晚上她睡得不好。
原本就失眠严重,陌生的地方更是使她不能入眠,又担心唐信不舒服,夜里起来了两三次,谁知他也压根没睡着,兀自坐在客厅发呆,还是她声严色厉赶他去睡觉才慢吞吞进了房间。这么一折腾,仅剩的一丁点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刚好看到客厅有几本外国小说,索性就坐在客厅看书。
第二天陈初离开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唐信还在睡,她蹑手蹑脚地关上门走了。
当时她并未察觉有何不妥,只隐约觉得有人在暗处看着自己,细细打量,又发现并无异样,估摸着是自己一夜没睡出现了幻觉。
谁知第二天,陆寻便将一大沓照片甩在她面前,像一个响亮的巴掌,“啪”地拍在她脸上。
当时她刚跑步回来,经过路口没想到陆寻的车竟等在那,她原是想这样绕过他,却不自觉放慢了脚步,经过时,他不轻不重地按了一声喇叭。
陈初停下来了,车上的人也下来了。
“不是让你不要夜跑的吗?”这是陆寻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话是:“你怎么没接电话?”
往常她跑步是带着手机的,今天手机刚好没电就没带,结果恰恰就漏接了陆寻的电话。
若是往常,她一定会大声地呛回去,而现在,她不知为何在陆寻面前没了底气,也不说话,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跑步鞋,半天没有出声,直到陆寻往她手中塞了个牛皮纸袋。
“这是什么?”
“你自己看。”
她解开牛皮纸袋,结果被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手上沉甸甸的东西都是照片:她扶着唐信从地下停车场进公寓的照片,他们说笑的照片,以及清晨她独自从公寓离开的照片。
“你找人跟踪我?!”陈初下意识问道。
陆寻被她这么一问,原本不算好看的脸色又沉了沉:“我有病吗?我是变态吗?”
“这家媒体的主编和我是朋友,拿到照片后当即就给我打了电话,如果不是这样,这些照片明天就会出现在各大新闻的头条。”陆寻顿了顿,“你不知道唐信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吗?你还这样大晚上的去他家过夜!你知道这些照片是谁拍的吗?”
“还能有谁,肯定是狗仔队。”陈初心烦意乱,自然没好气,她拿着手上的东西,半是愤怒半无奈,“唐信生病不舒服,我去照顾他,我们什么事也没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解释完就后悔了。
“我知道。”陆寻冷冷一笑,“我知道你和他没什么,但这些照片放出来,再配上生动的文字,别人可不会这样认为。”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主编和我说,这些照片是有人专门给记者透了风,让记者去蹲点的。至于是谁,他不能说,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分上,卖了我个面子。你最近得罪过谁吗?或者,你觉得会是谁做的,谁知道你去了唐信家?”陆寻没有指名道姓,表情却写满了怀疑。
陈初几乎是同一时刻,就想起了唐信。
因为她留下来过夜,也是临时起意,除了唐信,谁也不知道,但她下意识还是为唐信辩驳:“不是唐信,他不会这么做,这样做对他没有好处。”
“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陈初说着不相信,但心却开始偏颇,毕竟唐信有过前车之鉴,曾经和冉书瑶的绯闻便是他故意造成假象给记者误会。
她突然觉得疲倦,有些恍惚地蹲下身,手上的照片像是有千斤重。
陆寻一直没有走,倚着车门看着她,许久之后,她似乎听到他一声低低的叹息:“陈初,回来好不好?”
她有满腔的委屈和愤怒,可抬头看见他消瘦的脸颊,却问道:“你不问问我和唐信的事情,说不定我和他果真有什么?”
她生气的时候,语气是有些刻薄的。
陆寻没有接话,固执而重复地问她:“你回来好不好?”
他知道,她拒绝不了他。
感情很多时候就像一场博弈,开始的时候处于劣势地位,要再翻身就难了。
在这场爱情里,她陈初,从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爱他,就是他最大的筹码。
有时候陈初想,伤害带来的也并非全是负面影响。
若是以前,她遇到这样的事情总是要先崩溃,这一次她除了震惊与难过外,全程都很平静。
找到唐信的时候,他刚巧结束工作,回了公寓。
见陈初要找他,电话里又不说什么事情,他便说我去找你,被陈初拒绝:“不用,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来。”
陈初的语气冷漠又疏远,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再想问下去,她已经撂了电话。
陈初来得很快,进门后她并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将照片递给了唐信。他看了一眼,问她:“这是什么?”
“唐信,我觉得你演的电影肯定会叫座,毕竟,你现在的演技已经这么好了。”她讽刺道,“在我面前,你也要这样演下去吗?”
“我不喜欢你用这种语气说话,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陆寻给我的,说是有人故意让记者拍的,我就来问问,是不是你?”
客厅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灯,有些暗,衬得唐信脸上的愤怒有些狰狞:“陆寻?陆寻说的?!他说什么你就相信了吗?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信他,而不信我!”
陈初已失了耐心,猛然拔高声音:“到底是不是你!”
他见她对自己毫无信任,冷冷一笑,嘲讽道:“既然你已经不信任我,又来问我做什么?反正在你心底已经认定是我了。陈初,在你内心我就这么不堪?是不是我曾经让人拍过我和冉书瑶,所以在你看来,这种卑劣的事情就是我做的?”
他忽然抬起手,手中的照片纷纷扬扬散落一地:“上一次,我故意让记者拍到我和冉书瑶,是因为你正在风口浪尖,我无法保护你,只能用这样拙劣的方式。而现在,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如果我这么做,能让你从陆寻身边离开,我一定会去做!但这可能吗,而且,我也不舍得去伤害你。”
眼前的人是唐信啊,那个从小就跟在她身后的小男生,总是喊她“初姐姐”的小人儿,自他进了娱乐圈后,她便不止一次地觉得他变了,变得世故,变得老练,所以当陆寻将照片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心底已经开始怀疑他。
其实,变的人不是唐信,而是她自己。
背叛和伤害让她变得小心翼翼,草木皆兵,甚至不惜怀疑身边的人。唐信的一番话,将她重重地推至谷底。
她不得不承认,人都是会变的,环境、欲望和感情都会将人扭曲,这种改变是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在不知不觉中,悄无声息进化成自己所厌恶的人。
陈初看着悲伤的唐信,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喃喃地道歉:“对不起,我知道对不起也解决不了什么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说完她也不想听唐信的回答,匆匆忙忙往外走。
“陈初。”唐信在她开门的那一刻喊住了她。
陈初恍惚地想起,自他不叫自己姐姐后,每一次叫自己的名字都像是没有底气,而这一次,却是斩钉截铁。
“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也不想变成这样,是你太过惶恐,没有安全感,所以也不敢倾心任何人。可我不喜欢这样的你,你知道吗?你离开陆寻吧,离开他,好不好?”
陈初回过头,猛然撞进唐信清澈而悲伤的眸子里。
“你离开他好不好?他总是让你难过,让你哭泣,让你变得不像你。为什么别人无法企及的,他却不知珍惜。离开他,和懂得珍惜你的人在一起,不会有人再像他一样伤害你。”
陈初望着面前的男孩,不,应该说是男人,俊秀的面容此时看起来有些陌生。
他对她的感情压抑而隐晦,陈初多少有所察觉,只是一直都假装不懂。这会儿,他却轻而易举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在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
“阿信,我也想坚决地告诉你好,可以。但是,我不想骗你,也不想欺骗自己。你我都知道,感情这东西,从来就是让人这么无能为力,无法自控。”
她说完,轻轻地打开门。
身后的唐信始终没有动作,静静地看着她走。
她下楼的时候,陆寻还在等。
上了车,她就闭上眼小憩,他也不问她去哪里,沉默地掉转车头朝环城高速走。
这短暂的安宁,什么时候又会崩塌呢?
陈初既惶恐,又有些恶意地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