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冤家路窄

王越伸着懒腰走出破庙,看着陈长青几人都在外头,问道:“你们没睡觉吗?”

看来这鬼蜮道场还真能隔绝外界。

刚走没两步,王越肚子又开始咕咕叫。

封婵覆手间,手中多出一包点心,递给王越。

陈长青凑到封婵边上,打量她的手心,好奇道:“你们山上修士,都有这袖里乾坤的本事?”

封婵懒得搭理他,却还是耐着性子指了指手腕上的玉镯,解释道:“并非普通镯子,是件芥子物。”

陈长青皱眉,挠头问道:“何为芥子物?”

封婵掠过他,走向马车,只留下一句:“小如芥子,内藏乾坤。”

陈长青不明所以的跟了上去。

在几人交谈间隙,鸾鹊早已收拾好被褥,抱着小狼上了马车。王越两手各拿着点心,两手互换着往嘴里送。

怪老头坐上马车,扬鞭催马,率先离去。

封婵动作轻盈,脚尖点地,轻飘飘的落在马背上,也不跨坐,两腿放在一边,斜坐在马背上。马儿也出奇的听话,不用如何控制缰绳,就随着马车的方向追去。

陈长青最是洒脱,一袭青袍,没戴发冠,长发披散在脑后,颇为张狂。

他翻身上马,策马扬鞭,很快就追上了封婵,与她并肩而行。

山下有座小镇,唤作泥池镇。

镇子不大,唯有一条主街,从镇西头延绵至东头。

镇子没有城墙,进出城的卡口有官兵驻守。

离着镇子不远处,有条大江,那是西晋名气很大的漓江,发源在西晋还要往西的高原上,一路向东,穿过了整个西晋,与大黎一条主流汇合,东奔入海。

陈长青一行抵达泥池镇的时候,已近午时。

小镇中人流量还是挺大,排着队进进出出的行人不少,大抵是赶上了逢集,附近村子的村民都来城中采购必需品。

驻守的官兵拦下了马车,问道:“几位从哪里来,进城何事?”

陈长青懒得废话,从腰间取下令牌,丢给官兵。

官兵接过后只是看了一眼,就冷汗直冒,恭恭敬敬的还给了陈长青,后退一步,躬身抱拳行礼道:“大人请进。”

等马车穿过卡口,他长舒口气。

另一边的官兵见他这副模样,好奇的凑过来,问道:“老李,什么人把你吓成这样?”

老李只说了四个字:“陈字令牌!”

那官兵就不再多问,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岗位。

陈乃国姓,在这西晋能遇上手持陈字令牌的,除了西晋王府的人,还能有谁?

进城之后,向路人打听后,直奔镇上最奢华的酒楼。

远远的就有门口迎接的门童,从几人手里接过缰绳,又有小二在店门口呦呵:“贵客光临,您几位是吃饭还是住店?”

陈长青看向小二,说道:“上好客房五……”

刚想说五间,眼角余光瞥见了抱着小狼的少女,立马改了主意。

“四间,再安排一桌吃食,酒要店里招牌。”

小二闻言立马眉开眼笑,伸手道:“几位里边请。”

鸾鹊听出了世子言外之意,俏脸一红。

进了酒楼,店小二带着几人上了二楼,极有眼色的安排了个临街靠窗的位置。

酒楼的客流量不是很大,比不得大城中的酒楼,在这小镇上,能在这种酒楼中吃饭的,也就中饱私囊的地方官员,以及当地的土财主。

陈长青扫了一眼酒店的陈设,突然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想,这可不就是惠悟和尚放的画卷中,那商贾请官员吃饭的地方吗?

他的目光扫视一遍,却突然定格在一个看上去年近六旬的老人身上。

老人须发花白,穿着官服,正与几个当地的豪绅饮酒畅谈。

“小人方才所说之事,还望陆大人多放在心上啊。”其中一个豪绅给官员敬酒,顺手将一个锦绣布袋塞到老头怀中。

年迈的官员立马眉开眼笑,笑着碰杯,说道:“好说好说。”

看到这一幕的陈长青脸色铁青,并不是因为这丑恶的钱权交易,而是这老头他认得,正是和尚那幅画卷中想娶商贾女儿的官员。

真是冤家路窄。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想起那女子的遭遇。既然碰上了,就要说道说道了。

回头看了眼封婵,见封婵也看着他,就基本确定心中猜测了。

陈长青踢了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王越一脚,指了指那官员,说道:“去找茬,出事算我的。”

王越眼前一亮,有这好事儿?这我熟啊!

当即大义凛然得站起来,也不问缘由,说了句:“殿下瞧好了。”

向着那桌人走去。

经过官员身边的时候,脚下一滑,“哎呦”一声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指着官员就是一顿臭骂:“你个臭老头脚往哪儿放呢?摔到小爷我了,摔出事而了你担待得起吗?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得罪小爷我,你吃不了兜着走,知道吗?”

一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蒙了,沉默半晌。

王越偷瞄了陈长青一眼,见陈长青竖起大拇指,就更来劲了,拍着桌子嚷嚷道:“跟你说话呢,老头,你聋啊?”

周围吃饭的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投去视线。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个当地的豪绅,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拍桌子,指着王越呵斥道:“放肆!你知道这是谁吗?这是县丞陆大人,得罪了陆大人,有你好果子吃,还不快给陆大人赔罪!”

周围看热闹的人向王越投去怜悯的目光。

这禹昌县县丞陆烽,虽是个副官,在地方上却也是实权在握,而且脾气很差,这些年做的伤天害理的事可不少,这小子真是不走运,踢到铁板了。

陆烽不急不缓的站起来,斜着脑袋走到王越面前,斜眼看着他,说道:“哪儿来的疯娃娃?跪下来给本官认个错,本官就放你走。”

谁知王越一口浓痰啐在他脸上,叫道:“你一个小小的县丞也敢得罪小爷我?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你给小爷听好了,家父蓝野侯!”

围观的人中传来哄笑声,显然是不相信王越所说。

陆烽气的吹胡子瞪眼,抹了吧脸上唾沫,抬脚踢向王越,边骂道:“我还是你太爷爷我!”

抬脚的瞬间,却被另一人踹翻在地。

陈长青负手挡在王越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陆烽。

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显然对这个敢出手救下王越的公子哥好奇心更重。

一个豪绅想要扶起陆烽,却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只能收起双手,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去。

原来是陈长青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王越躲在陈长青身后,嬉皮笑脸的看着陈长青,说道:“我表现还不错吧?”

陆烽震怒,明显刚才那小子是受此人指使,他当官至今还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想要站起来,又被陈长青一脚踩在胸前。

陈长青躬下身子,眯眼看着陆烽,手里的刀轻轻划过他的脸颊,说道:“我给你个机会,一柱香的时间,带你们知县过来见我,否则,你死!”

感受到冰冷的刀刃在脸颊上划过,陆烽终于怂了,大气都不敢出。

等陈长青收回脚之后,连滚带爬的窜出去,跑到楼梯口时,回头看向陈长青,指着他放话:“有本事你就等着,看本官一会儿弄不死你!”

陈长青冷哼一声,坐回原位,他不担心陆烽会开溜,像这种睚眦必报的人,必然会带人回来找场子。

若是带着知县过来也就罢了,官事官办,这些年他干的那些勾当,也够他在牢里呆些日子了。

若是敢带打手过来,那就不好意思了,命交代在这儿挺好。

几个豪绅想趁机开溜,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让你们走了吗?”

吓得几人冷汗直流,重新坐回桌边,如坐针毡,只盼着陆大人早些回来。

有个好心的看客提醒道:“公子,这陆大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呐,你几个快跑吧。”

陈长青摆摆手,说道“无妨。”

等了这老半天,还不见上菜,喊了一嗓子:“小二,酒菜还没好吗?”

刚才的一幕也是看呆了店小二,端着盘子在一边看着,一时忘记了上菜。

听到客人喊叫,赶紧应了一声:“来咯!”

提醒陈长青那人见不听劝,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语。

王越就跟饿了十天八天似的,菜一端上来,就开始埋头苦吃。

鸾鹊坐在世子旁边,给世子殿下杯中斟满酒。

陈长青看了眼怪老头,嬉皮笑脸的走过去,给老头倒了杯酒,想敬老头一杯,谁曾想老头一点不领情,直接一口喝干。

陈长青尴尬的坐回原位,自顾自饮酒。

这时,一个身穿绣着铜钱马褂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身边跟着店小二。

中年人对陈长青抱拳行礼,说道:“这位公子,小店店小,怕是容不下几位,诸位摞步别处如何?这桌算在小店头上。”

大概是酒楼的掌柜。

陈长青看都不看一眼,一伸手,鸾鹊从钱袋中掏出一枚金锭子,放在他手心。

陈长青随手抛到掌柜的怀里。

掌柜的面色为难,说道:“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若是县丞大人找来,怕是小店担待不起啊……”

陈长青又伸手,鸾鹊又递了一枚金锭过来,他随手丢给掌柜。

掌柜的依然面带愁容,说道:“小店小本生意,公子你就别为难小人了……”

陈长青二话不说,从鸾鹊手里夺过钱袋,一股脑塞到掌柜怀里。

掌柜一把接过,掂了掂重量,打开钱袋子一看,立马眉开眼笑,从旁边桌子上拿了个酒碗,给自己倒了一碗,说道:“客官真是敞亮人,您几位慢慢吃,这一桌还是算小店的,我敬你一个。”

说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点头哈腰的重复了几句“吃好喝好”,然后带着小二离去。

陈长青从头至尾都没看那掌柜的一眼。

他倚靠在窗边,视线投向窗外。

街道上沸沸扬扬,一帮人拿着棍子向酒楼赶来。

陈长青嘴角微微上扬,来了!

县丞陆烽在一帮官兵的拥促下上了楼。

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陈长青,大步走过来,又怕陈长青出手伤人,在五米在站定,指着他说道:“好好好,你小子有胆,还没走,今天本官就给你长长记性,给我打!”

陆烽一挥手,一帮官兵一拥而上。

坐在最前面的王越眉头一皱,退至鸾鹊身后。

陈长青自顾自饮酒,他不相信封婵会看着他被这帮官兵打。

果然,酒楼升腾起一阵寒意。

封婵站起身,轻描淡写的推出一掌,然而就是这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一掌,掌风推的一众官兵连带着陆烽倒飞而出,一个接一个倒在楼梯口。

围观的人瞪大了眼睛,怪不得这个公子哥有恃无恐,原来他身边竟有个修行的山上人!

更多的人是兴奋,这遥不可及的山上神仙,今日居然在这儿碰到了!

不愧是神仙,光是露出半张脸,就能倾倒众生!

躺在地上的陆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爬起来,他被刚才的一幕吓破了胆,连滚带爬的来到封婵面前,连连磕头。

陈长青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他的肩头,弯下腰,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我来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虹英的女子?”

陆烽慌忙摇头,又急忙点头,说道:“认得,认得!”

陈长青逼近陆烽,问道:“她的死,与你有关?”

陆烽却趴在地上,重重磕头,说道:“公子冤枉啊,她是她那不当人的爹和哥哥害死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啊,而且她爹和她哥哥也已经遭了报应,前些日子惨死在家中了,公子冤枉啊!”

陈长青脚上力道加重,沉声问道:“跟你一点关系没有?”

“我……我……”

陆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陈长青一脚踢在他脸上,直接踢掉了他一颗大牙。

“若不是你逼着她与你成亲,能有后来的事?!”

陈长青怒目而视。

陆烽颓然的坐在地上,被陈长青镇住了,不断后退,口中不断重复:“不关我事啊,不关我事……”

陈长青一步步向前,逼着他后退,说道:“你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逼着一个几岁的女子嫁给你当妾,你害不害臊?”

陆烽爬到陈长青脚下,抱着他的大腿求饶道:“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下官再也不敢了……”

陈长青一脚踢开陆烽,将一块令牌摔在一名官兵的脸上,说道:“叫你们知县来见我!”

那官兵看了眼令牌,冷汗直冒,单膝跪地行了礼,匆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