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客人初上门
心怀期待的不仅仅只有娃蛋，还有麦穗。
如果说离开关营，和楚勇离婚，是她和过去做一个切割，那么在颍州市郊、在眼下这间藏于民房中的破旧板面馆，就是她开启新生活的起点。
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畅想，麦穗干劲十足。
先是让娃蛋带着小薇在后院玩，随后麦穗打开面缸，从里面挖出面粉，装在锅中。
和面、醒面、擀面、摔面……一连串流程在麦穗手中完成，在外人看来繁琐且劳累，可麦穗却乐在其中。她的速度很快，仿佛变魔术一般，只是短短的时间，就将一团水与面的混合物，变成了薄厚均匀、长短一致又劲道无比的板面。
因为自家人吃，就省了做臊子的功夫，麦穗只是单纯放了盐，又拌了一份从外面买来的炸酱。就这样，一家三口在小小的‘麦穗板面馆’吃好了第一顿饭。
“俺妈，恁做哩面真好吃，咋都吃不腻。”娃蛋吭哧吭哧嗦了一大碗面，甚至连汤都给喝进肚子里，然后一抹嘴巴，颇为畅快的夸赞道。
可麦穗却并没有任何高兴，反而眉头一拧：“跟你说多少遍了，擦嘴要用毛巾，天天就知道用袖子，你看你那俩袖子黑漆漆，可还能瞅？咋一点都不知道干净！”
“这不是太好吃了，一不小心忘了吗……”娃蛋嘿嘿一笑，想蒙混过关。
但麦穗可不吃这一套，没好气的说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在让我看到你用袖子擦嘴，看我不打你！”
“知道嘞知道嘞。”
娃蛋随口答应一句，便放下碗筷，朝着后院跑去。小薇也放下碗，紧跟着哥哥跑了。
“你咋就这一点，再回来吃点……”麦穗见小薇面没吃完，还剩下大半碗，顿时大声呼喊。然而小薇却已经跑到院子里了，只有一句‘我吃不下了’传了过来。
“这俩孩子，真一点不让人省心。”麦穗摇摇头。
自己将小薇的面吃完，然后又洗了碗筷，稍作休息后，便再度来到了厨房。
这一次，她不是要做面，而是开始做板面的臊子。
一碗板面做得成不成功，面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臊子则占有很大的比重，是板面成败的关键。臊子做得好，能起到增色增香的作用，足以让板面的滋味更上一个台阶，堪称画龙点睛。
而麦穗做的板面之所以让每一个人吃了后都能赞不绝口，除了她伺弄面粉的技艺高超外，更因为她在臊子上，也有着独到的理解。
她来到案板前，取出一些羊肉洗净切丁，放在一边备用，随后又将各种香料拿出来，其内包含了茴香、花椒、桂皮、八角、胡椒、食盐等物，林林总总足有数十种。
等到所有的食材备齐后，麦穗将大锅点着火，而后倒入一大桶精挑细选的羊油，等油热后，直接将数十种香料一股脑放进去，随着‘呲啦啦’的声音响起，顿时就有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这是羊油混杂着各种香料所产生的混合香味，馥郁无比，直冲人的鼻腔，而后顺着气管往最深处钻去，勾动人体内的馋虫与神经细胞，透露出垂涎的念头。
连正在后院玩耍的娃蛋和小薇也被勾动，纷纷来到厨房观摩了起来。娃蛋凑近了好奇张望起来：“俺妈，你这是做啥哩，咋恁香？”
“做板面臊子呢……你别靠恁近，油蹦着恁喽，也别进来，带着你妹妹搁后院玩去。”麦穗说道。
娃蛋哦了一声，退了几步观摩了起来。不过没多长时间，他就流口水了。虽然刚吃过饭，可羊油和香料的混合香味却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让他实在忍不住，但妈正在做臊子，又没有面，他根本吃不着，只能干望着。
与其这样，倒不如眼不见为净，于是就带着妹妹回到后院去了。
见着俩孩子离开，麦穗笑了笑，随即将火调小，用大勺子轻轻搅拌了起来。油炸香料期间为防焦糊，需要用细火慢熬，持续半个小时左右。并且为了防止沉底，还需要期间不断的搅拌。
而随着搅拌，香料在油炸过程中，也会逐渐释放出更多的香味，使得味道越来越浓郁。
就这样，半个小时很快过去，麦穗用漏勺将香料捞出来，随即将干红辣椒放进去，继续小火慢煮几分钟，等看到油色渐渐变黑、干红椒颜色黯淡后，就将之前切好洗净的羊肉丁直接倒进去，再度用细火熬煮半小时。
在此期间，麦穗一直搅拌，并相继加入味精、黄酒、冰糖、精盐等佐料调味。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到了臊子制作的后半段，但越是这时候越为关键，对火候把控也尤为重要，只有这样，才能将羊肉烧的不老不嫩，恰到好处。
又是一阵子过去，麦穗算了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就用漏勺捞出几块羊肉，赫然就见着被切成葡萄大小的羊肉丁此刻已经呈现出枣红色，这也就代表着羊肉臊子已经到火候了。
“可以关火了。”麦穗将火灭掉，等待降温。
臊子到这步，已经算是制作完成了，接下来只需要盛起来，就能凝结成半固体，随吃随用。
麦穗制作的是典型的颍州板面臊子，这种臊子无论是用料还是熬煮都十分讲究，注重工艺和火候，若是能制作成功，等做出板面后，直接浇上一点，立刻就能起到增味的作用。
香而不腻，辣而不辛，咸而不涩，整体色泽如玛瑙，晶莹通透，吃到嘴里味道鲜美无比。更重要的是，臊子保鲜时间很长，因为是炸过的油，所以不用冷藏也可以放一年以上，哪怕是到了夏天，也不会腐烂，更不会变味。
当然，这些是颍州臊子普遍的特点，具体每家板面馆的口味如何，全靠个人的技术和秘方。
同样的配方，有人做得好吃，有人做得不好吃，主要就在细节和品质把控上。麦穗做了二十年的板面，臊子也做了二十年，自然也胸有成竹。
等到放凉后，麦穗就将臊子盛出来，放到搪瓷盆里。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老板，你这啥时候开哩板面馆，是在做臊子吗？还怪香哩……现在可营业？”
麦穗循声望去，却发现是两个中年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店里。
闻言，麦穗放下漏勺，用围裙擦了擦手，来到了就餐区，笑着说道：“俺这是第一天开业，恁要吃面吗？”
“对，恁这第一次开门，俺来尝尝手艺，一碗辣哩，一碗不辣哩……俺就住这附近，要是好吃，以后就经常过来了。”其中一个中年人说道。
“那管，恁先找个地方坐，我现在就给恁下面！”有客人愿意吃饭，麦穗自然高兴，笑着招呼了一声，随即又道：“茶壶在旁边，恁自己取用。”
“管，恁做面吧，不用管俺俩。”这俩中年人倒是不拘小节，摆了摆手，随后自己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去，一边闲聊一边等了起来。
至于麦穗则是回到后厨，开始做板面。
幸好他中午和面时做了不少，现在面坯还剩下一大块，省去了醒面的时间，不然就要让客人等很久了。
毕竟是第一次做生意，给外人做板面，虽然麦穗信心十足，此刻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她深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鼓劲，随后拿出面坯，用刀切出一条条十公分长、两公分厚的面坯。
随即用擀面杖擀压成片，又切出来十几根面片，两手分别捏住一角，直接在案板上用力摔打了起来。
一边摔一边扯一边拉，又经过几次折合，板面坯就做好了。这时锅也已经开了，顺势放进去，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麦穗就捞出来放在碗里。
挖了一勺汤，又捏一点青菜放锅里烫，十几秒钟后捞出来直接摆碗里，而后从搪瓷盆里挖出一点臊子分别浇上去。
如此，板面也就做好了。
“面来啦！”麦穗将两碗面都端出去，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笑着说道：“恁尝尝味道咋样？”
“分量不小啊，臊子看着也不错，俺先尝尝味道咋样。”看着面上油汪汪的臊子和红辣椒，先前说话的中年人拿起筷子，叨了一块臊子中的羊肉放进嘴里。
都是颍州人，常年吃面条，板面的味道好不好，臊子做得对不对，他们第一口就能尝出来。是以刚一入口，他就眼前一亮：“不错啊，这臊子做哩真可以，不老不嫩，味道刚刚好……我再尝尝面咋样。”
又是一根面条下肚，中年人抬头看了看麦穗，竖起大拇指道：“厉害呀老板，臊子做哩好，面也攒劲，好手艺啊！俺是没想到啊，这第一天开的板面馆，居然怪好吃哩！”
见着客人称赞，麦穗一直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下来，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好吃以后记得常来啊！”
“常来，肯定常来！这么好吃哩板面，咱这附近可找不到第二家，以后俺肯定常来！”中年人笑着说道。
“老板，你这手艺确实不赖！”另一位客人也是开口称赞道。
见两人都是一副称赞的模样，麦穗心里也高兴，没有继续打扰他们吃面，走到后厨忙活了起来。
这两位客人也很快就吃完了面，甚至连汤都直接喝完。放下碗，俩人擦了擦嘴，喊道：“老板，多少钱？”
“本来是一块钱一碗，不过今天试营业，不要钱！恁觉得好吃就行。”麦穗笑着说道。
“开门做生意咋能不要钱，试营业那也是营业。”中年人从兜里掏出两块钱放在桌子上，说道：“老板，钱搁这儿了哈，恁这面做哩不赖，以后俺们常来！”
说着，不等麦穗回答，他们便扣上棉衣外套的口子，走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