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把酒论事

莫星社带着余穗媛来到环城路“揽胜楼”一间靠江的雅间坐下，说：

“余区长，这家酒楼你不要看排场不是很大，装修也有点陈旧，但却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一家酒楼传承了三代人，还真的不容易，幸亏今天还没过元宵，我们跃州人家里的一些年货还没吃完，大家这几天还喜欢在家里吃饭，不然，这里的雅间都要提前预订才行呢。”

余穗媛笑了笑，侧身看着窗外宽阔的圩江，说：

“虽然我到跃州已将近3个月，还没上这家酒楼来过，但我们几个挂职干部来到跃州的第一天，就听你们市委组织部小刘介绍过，这一带的海鲜排档很有特色，尤其是这家‘揽胜楼’名气最大。欸，莫老师，这里海鲜排档的海鲜真的都是这么新鲜吗？”

“那是必须的，我们跃州人做生意虽然比较活络，但信用这块你尽可放心，在这里吃海鲜不说童叟无欺吧，但绝对不会像海口那里一样见人就宰，把全国人民都搞怕了。余区长，你面前这条江再向东几十公里，就是东海，这里排档的海鲜是绝对正宗东海海鲜，那些远洋捕捞的海鲜，根本进不了这里的排档呢。”

余穗媛听着莫星社的解释，心里微微感觉自己刚才的问话语气里，有质疑这里海鲜的是否新鲜口气，就赶紧把话圆回来，说：

“莫老师，你别见怪，我是山沟沟里出来的，这大海啊，也只是在电影电视里看到过，对海鲜什么的更是不大了解，算起来我这辈子吃过的海鲜还不到5、6种吧，呆会还要麻烦你给我介绍每道菜的特点呢。”

“呵呵，好为人师是我的本行，今天我争取把这里每道海鲜的特色都给余区长总结好，让你对这里念念不忘。不过，今天我还要向你重点介绍我们君天集团出品的一道名点，在跃州历经三十多年，那些老跃州人仍对这道点心趋之若鹜，有的华侨一下飞机，就要上门吃这道点心。”

“莫老师，你讲得这么神秘，我口水都下来了，难道比我们家乡的酸汤鱼还好吃吗？”

“真是美不美，家乡水，看来余区长对家乡的美食情有独钟啊……”

两人正在说话间，外面进来了两位男子，余穗媛赶紧起身介绍：

“莫老师，这两位都是和我一起在跃州挂职的同事，这位戴眼镜的是卓如海书记，他现在在海临市挂职，这位个子高高的是秦浩瀚县长，他现在在圩海区挂职。”

然后她又回头对卓如海、秦浩瀚说：

“如海、浩瀚，来来来，你们先坐下，这位是莫星社老师，也是我们圩江区上市公司君天集团的顾问。”

几个人坐下后，正欲举箸，这时，门口来了一个带着摩托头盔的小伙子，递给莫星社一个食品打包盒后，就离开了。莫星社呵呵一笑，说：

“嗯，来的真是时候，余区长，我刚才不是向你推介我们君天公司的特色点心吗，喏，这个就是。”

莫星社边说边把食品打包盒打开了，说：

“余区长，卓书记，秦县长，这是我们君天食品连锁的保留节目，黄氏咸菜肉丝米粉，每天只有300碗的限量供应，今天我是开了后门让他们加班制作的，来，你们尝尝鲜。”

然后，他顺便也对黄氏米粉老店的前世今生做了简单介绍。

原来，黄阿姨去世以后，由于这咸菜肉丝米粉不适合中央厨房的大规模生产制作，吴越剑提出要关闭这家米粉老店，可戴大光不同意，他在内心深深感恩黄阿姨对他的照拂，而且，他觉得这黄氏咸菜肉丝米粉既然已经成为一代跃州人的记忆，他作为黄阿姨的衣钵继承人，就有责任把这道黄氏咸菜肉丝米粉传承下去。于是，他对位于解放路的黄氏米粉老店铺面进行了专门整修，然后又亲自挑选了几位阿姨，他手把手的把咸菜肉丝米粉的制作工艺，都详细地教会了这几位阿姨，并且专门在临江山区雇人饲养了土猪和土鸡，确保食材的地道和新鲜。

戴大光不但对咸菜肉丝米粉质量和口感的亲自把控，他还对价格进行了测算，由于他们的食材成本远远高于同行，如果要保持利润，这定价必须也要远远高于同行，可戴大光最后的定价仅仅是食材和人工的成本价，因为，他根本不需要这家米粉店给他创造利润，他需要的是对黄阿姨的怀念。于是，这家物美价不高的黄氏米粉老店也就继续成为解放街上的一道风景。可是，戴大光也把黄阿姨当初的规定延续下来，就是每天最多供应300碗，并且让大家在网上预定，即使这样的规定稍显苛刻，但每天的订单仍会被一扫而光。

余穗媛夹了几丝米粉，又细细品了汤汁，然后说：

“这米粉虽是经过高温，却丝丝缕缕很是清晰，这说明米粉的制作不是靠机器简单搅碎，而是加上人工研磨，才能做出这样的米粉。还有这个味道比较清淡，少油，不像云南的过桥米线，是靠滚烫的鸡汤……”

“还有这肉丝和鸡汤，肯定都是土猪和土鸡，圈养的猪和鸡可没这样入味，还有这咸菜也是特制的，对吧，莫老师？”

卓如海尝了米粉，也插话了。秦浩瀚却对刚才送单的小伙子感兴趣，问：

“莫老师，这个送货的小伙子是店里的吗？”

“不，他是店里叫的跑腿，我们这里早几年就已经流行起来的，还有跑腿公司呢，付个几块钱，市区范围内送东西很方便。”

“这跑腿倒是新鲜，我觉得这个行当以后会慢慢流行起来。”

不得不说秦浩瀚的眼光确实不错，起始于跃州的跑腿，就是后来遍布全国的外卖小哥雏形。接着他又问莫星社：

“莫老师，你刚才说咸菜肉丝米粉店的接班人后来办了光大鸡排，他的厂房是不是就在开发区的那家？”

“对，他叫戴大光，是我们公司董事局主席赵总的女婿，现在光大鸡排在全国已经有了几千家门店，销售额超过几十亿。在跃州经济开发区的厂房是他第一条机械化生产流水线，现在，他这样的厂区还有好几个呢。”

“这个厂区管理真是规范，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人员进出都要红外线消毒，这样做出来的食品，我们大家才放心。”

“哎，我还真是还把跃州看走了眼，穗媛，浩瀚，我那天一下飞机，不是质疑跃州既然经济这么发达，为什么不把这个机场整修得豪华点，其实，我们是根本不懂他们啊。”

卓如海大发感慨。莫星社一听，来了兴趣，问道：

“你们几位领导在跃州呆了几个月，对我们跃州怎么看的呢？”

“务实，干什么事都不大讲排场，而都是从实际效果出发，求得效益的最大化。我在海临市参观过几家企业，有的老板都已经身价不菲了，穿的也只是普通的衣服，也没有前呼后拥的排场。”

“还有低调，干事能屈能伸，我在开发区碰到几个老板，工人们碰到生产上的难题，老板就会主动跑到车间，和工人们商量着怎么解决。甚至那懂技术的老板，还会爬上机器设备，帮着工人一起搞检修，搞了满身油污才下来，这和我们在影视剧里面看到那些形象光鲜的老板大大不同啊。”

“跃州的干部作风也是可圈可点，比如，他们的工作效率方面就很值得我们学习。我参加过几次圩江区政府吴皓然副区长的几次会议，讨论问题开始就是直奔主题，废话很少，参加会议的那些干部也都是从解决问题的角度出发，帮助完善方案，而不像我们那边，有的干部开会，要么理论讲了一套又一套，针对具体解决问题的方案，却是乏善可陈；要么千方百计坚持本部门的利益，对有利于大局的方案鸡蛋里挑骨头，致使有时候我们坐失良机。所以，我觉得我们那边落后的原因，不是资源的紧缺，也不是条件的恶劣，关键是人，是人的思想问题。”

跟着吴皓然干了几个月，余穗媛感到岭岳县的干部作风和圩江区这边差距实在太大，所以，说话也尖锐了点，她接着说：

“还有，有一次我到吴区长办公室，看到他办公室里立着一块白板，写着几段文字，上面还用红黑记号笔标注了好多标记，我问这是什么意思，他说这是他每周的工作重点，怕自己忘了，所以就写在白板上，然后用记号笔标注出来，如果哪项工作完成了，他就会用板擦擦掉，然后又添上新的工作任务，你们说说看，我们那里的干部能做到这样敬业吗？甚至还有一些干部连中午都喝酒，这怎么能把活干好呢？”

余穗媛等几个挂职干部你一言我一语交流着在跃州工作的心得，莫星社在旁那边听着，也是颇有感慨，他说：

“各位领导刚才对我们跃州的老板和干部颇多赞誉，我也真感谢各位谬赞了，确实，我们跃州的资源本底是‘七山二水一分田’，改革开放前生活条件也是非常地穷，但我们那第一代老板确实很能吃苦。就说我们君天公司吧，创始人赵向军老板早年偷渡香港，攒了几块钱，然后回来创业，刚开始的时候，那个苦啊，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自己既是老板，又是业务员，还是装卸工，一路上走来摸爬滚打，那真是走遍千山万水，想尽千方百计，说尽千言万语，吃尽千辛万苦。由于老板们经过创业时候的艰辛，他们把一些事看开了，所以，在公司里也不会怎么摆谱，干事决策还保持着低调务实。

“至于这干部作风，我倒觉得也不能一概而论，毕竟像吴皓然区长这样的干部不多，有些干部针对企业的吃拿卡要，那真是吃骨头不吐渣，狠着呢。就说我们赵老板吧，原来在新城区块拿了一块没人要的地，想不到后来时来运转涨价了，一些人就眼红起来，勾结市里的一些领导对赵老板拼命打压，逼着他退出新城地块。重压之下的赵老板被逼得走投无路，当场昏厥，现在他左脚不大灵便，就是拜那些人所赐。还有，我们君天的执行总裁林总，在从政的时候是脚踏实地，进行了很多改革创新……”

莫星社看着秦浩瀚，说：

“秦县长说自己去过经开区，那经开区的开发创始人就是我们的林总，他在开发区干了十多年，引进了好多优质的企业，让我们的跃州经济开发区后来居上。可后来呢，他就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牵连上了，那些主要领导都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敢替他说公道话，导致他黯然去职，还是我们赵老板慧眼识英雄，拉着他加盟君天，才让他现在有了不菲的身家……”

“林总确实很有才华，我们大家去经开区考察的时候，就对整个规划布局的超前性非常钦佩，在二十多年前就能预料到今后土地资源的紧缺问题，提前把用海发展形成了规划，你说当时的格局和眼光有多高远。现在开发区还有几个资格较老的干部，一说起林总还竖大拇指呢，我当时还不知道这林总是何许人也，原来还是君天公司的执行总裁。这位林总啊，从政的时候能留下这么好的口碑，从商也是应付裕如，干出一番业绩，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啊，来，莫老师，为你有这么好的领导干杯！”

秦浩瀚为人谦和，同时也是对林日新由衷的敬佩，所以，他的这番话也算肺腑之言，显得非常诚恳。

“莫老师，你说如果我们做投资考察方案，我们能邀请赵老板和林总过来吗？”

余穗媛突然冒了一句。

“什么，君天要到我们那边投资？”

卓如海和秦浩瀚异口同声地问道，看着余穗媛不禁露出了艳羡的神色。是啊，作为西南省重点培养的优秀年轻干部，抓经济工作一直是他们进一步发展的短板，如果能趁这次在跃州挂职的机会，招引这里的优质企业到西南省投资落户，就立刻会被组织上高度认可，因为西南省全省上下，现在都把招商引资作为一号工程强力推进。所以，卓如海和秦浩瀚一到跃州，就千方百计接触一些企业，希望动员他们能到西南省投资，可是那些老板一听西南省穷山恶水的状况，都顾左右而言他，让卓如海和秦浩瀚碰了软钉子，他们想不到这项目招引竟让余穗媛抢了先机。

“穗媛，我和浩瀚敬你一杯，你为我们这批挂职干部长脸了。”

卓如海是三个人的组长，虽然对余穗媛心有妒忌，但表面仍是显得大度，和秦浩瀚敬了她一杯酒。然后，他又端起酒杯，起身对莫星社说：

“莫老师，也恳请通过您邀请赵老板、林总裁到我们南岳州的其他几个县走走，我们非常期待君天公司能有项目在我们那边落地。”

莫星社也起身喝干了杯中的酒，说：

“这投资的事，八字还没一点撇呢，别急，还是等我们先到西南省看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