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儿丢了小命

躺在稻草堆里的正是戴春风,他并没有睡着,严寒与饥饿让他彻夜难眠。但他整个人都沉浸在蒙蒙眬眬、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母亲那一声呼唤,如来自荒漠的尽头那样遥远,他没有动。

他已经两三天没有进食,似乎已无力气动弹。

蓝月喜扳起他的肩膀摇晃着,拍打着,呼喊着,戴春风终于睁开了双眼。眼前的情景让他难以置信,母亲远在千里之外的保安,怎会突然出现在这荒郊野外的破庙里?他使劲揉着眼睛,只觉着这是饿昏了,根本不能相信从未出过远门的母亲,会迈着一双小脚,一个人千里迢迢赶到宁波。

可眼前的情形又让他不能不信,母亲那一声声泣血的呼唤,和那张老泪纵横的脸,这一切会假吗?

戴春风怔怔地看着母亲,然后像受尽委屈的孩子,号啕大哭。

蓝月喜对儿子一向管教严厉,唯当儿子落难,一切的管教便由母亲的慈爱与宽容所取代。她为儿子拂去泪水,端详着这张“面带马相”的脸,原本长方形的“马脸”变成了瘦削的“羊脸”,两腮瘪瘪的几乎就要贴到了一起,凸显出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大而迷茫。一向干净整洁的儿子,如今蓬头垢面,衣服破烂。

戴家虽属贫寒之家,却从来不曾苦着戴春风,没想到他一旦离开了家,便每每陷入困境,几乎沦落到生死边缘。这怎能不让蓝月喜心痛?

她从小包裹中摸出两个烧饼,递给儿子。戴春风接过烧饼便是一阵狼吞虎咽,母亲让他慢慢吃,又从包裹里摸出一瓶水递给他。

吃饱喝足之后,蓝月喜这才问起戴春风因何考中师范又去当兵,因何当兵之后又离开部队,戴春风只好一一如实道来。

对于成年后的戴春风,母亲的责罚少了笞责,更多的是开导和启发。苦难是人生的教科书,对于戴春风这种性格,经历一些磨难未尝不是好事。只是一次次的闯祸、涉险,一次次的犹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濒临险境而不知,让蓝月喜实在担惊受怕。

她让戴春风双膝跪地,面朝关帝圣像发誓:“一定要遵从母训,吸取教训,决不重复以往的错误,决不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由于蓝月喜所带盘缠也将告罄,母子俩只好一路乞讨着返乡,回到保安已是冬去春来。

回家之初,戴春风尚能遵从母训,整天待在屋里读书,也是出于面子的考虑,不好意思出门。无奈时日一久,又开始耐不住寂寞了,悄悄约三五同伴去仙霞岭一带游玩。然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常常会触景生情,想起当年带领同学们畅游仙霞岭的情景,难免黯然神伤。

戴春风在浙一师当兵时,下级军官赌博成风,渐渐地耳濡目染,掌握了一些赌技。沮丧之中,他开始混迹赌场,寻求刺激。

母亲发现后,对他严加管束,限制外出。他也曾一度收敛,用心看山打柴、打理竹山和田地,却又打心眼里不屑从事农桑,渐渐地故态复萌,隔三岔五便悄悄溜出去,或游逛玩耍,或饮酒赌博,免不了酗酒闹事,惹是生非。

在乡人眼里,戴春风成了与其父一样的浪**公子哥,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做,一个十足的败家子。

其实他内心十分痛苦,眼看着昔日同学或进大学读书,或中学、中专毕业后寻到好的出路,一个个日新月异向前发展,唯有他这个当年的高才生,成为与农夫为伍的一介草民,一向争强好胜的他,如何面对这个现实?每每想到这些,便禁不住借酒浇愁,沉迷赌博,麻醉自己。

如此浑浑噩噩,一晃就是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