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沈樵·陵鱼5（谭以牧作品）

沈樵开始为自己的承诺付诸行动。他向发小借了一笔钱替卿楚赎了身，替卿楚选了一套漂亮的衣裙，牵着她的手回沈家。

彼时沈家人正在吃晚饭，方菁菁替娘亲盛汤，替爹爹布菜，贤惠且周全。就在这时候，沈樵拉着害羞的卿楚堂而皇之地走进沈家的院子。

方菁菁第一个望向他，接着，是他的父母。沈父气得手都抖了，嘴唇翕动，“啪”的一声掷下碗筷。沈母的暴脾气不遑多让，怒火中烧，道：“沈樵，你当着菁菁的面把别的女人带回家，出息了啊！”

“我沈樵要娶卿楚为妻。”沈樵骄傲地道，“方菁菁本来就是你们为了一己之私给我安排的媳妇。你们下聘礼的时候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沈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二话不说打了沈樵一耳刮子。沈樵捂着高高肿起的半边脸，眼神怨毒地盯着母亲。

卿楚吓了一跳，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沈樵冷冷地道：“大不了我沈樵自立门户，再不受你们的鸟气。你看看这个家的样子，死气沉沉的，还不都是因为方菁菁？！”

方菁菁冷静地看着他，也看着躲闪的卿楚。沈樵最讨厌她的眼神，从那眼神里，他读不出任何鲜活的情绪。

仿佛她就是个死人，过着那样的日子，他快被她的眼神压得喘不过气。

沈母抄起一边的长凳打人，一面打，一面骂骂咧咧：“不是喜欢小贱货吗？我连她一块儿打死，生下这么没出息的儿子，大家一起死了算了……”

沈父并无劝阻之意，甚至想参与其中，与妻子一起殴打不成器的儿子。

“娘，算了。”方菁菁忽然冷淡地道。

看着沈樵挨打还要保护卿楚的模样，沈母气得脸颊红紫，她大声地道：“菁菁，是我们沈家对不住你，你要打要罚都成……”

沈母喋喋不休，方菁菁不知怎么生起一股厌烦之情，又高声重复道：“我说算了。”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脖子，沈母的声音戛然而止，嘴巴还大大地张开着。

“娶不能娶，便让他纳妾吧，为沈家添丁也好。”方菁菁如此冷淡地道，甚至开始收拾碗筷。

那一瞬，沈樵才真正觉得，方菁菁的确不爱他，一点也不爱。如果妻子深爱自己的丈夫，绝不会对这样一件事无动于衷。

也许是出于报复的心理，他当下一口应承：“纳妾便纳妾，我不动你正妻的位置，也不碰你。”

方菁菁沉默了半晌，方道：“如此甚好。”

沈樵拉过卿楚的手，拂袖而去。

卿楚畏畏缩缩地跟着沈樵，她有千百句话想说出口，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明明承诺娶她的，最终还是做妾，换作哪个女人受得了？

卿楚咬牙，发誓迟早让沈樵休妻。

那一夜，沈樵对卿楚尤其疯狂，卿楚长长的指甲抠着沈樵的脊背，疯狂地叫喊，仿佛想让方菁菁听见似的。

别院里地动山摇，可方菁菁的小屋一灯如豆，火苗甚至不曾被风吹动半分。

一顶小轿从角门入，身着华服，有了男人来夜宿，卿楚就算是进门了。

沈樵日日与卿楚腻在一起。

仿佛是在故意气方菁菁，沈樵每每吃饭的时候都去正堂，让下人做一桌子好饭菜，让卿楚坐在自己的腿上，一边说甜掉牙的情话，一边一口一口喂她吃饭。

方菁菁前几日还与两人一起坐着吃，慢慢地就请厨子将自己的饭菜端到屋中吃。父母因为害臊，已然不愿意与沈樵同食。

沈樵肆无忌惮得不像话，院子里整天都能听到卿楚尖细的快活的笑声。

沈家宠妾灭妻的流言甚嚣尘上，沈樵巴巴地盼着方家人把方菁菁接回娘家，又或者，等方菁菁厌倦了，自己提出和离的要求，如此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与卿楚在一起。

他等了三个月，方菁菁不为所动，卿楚的肚子倒是大了起来。

沈樵开始忙得焦头烂额。他不知道如何对待一个肚子大了的女人，问狐朋狗友，大家都不把女人肚子大了当回事。

沈樵便也不当回事。只是肚子大了，抱不得，他心痒难耐。他发觉一件更为奇怪的事情，卿楚似乎没有初识时那般美貌了。

卿楚的脸胖得走了形，没了腰，也不能反弹琵琶哄他高兴，脾气也开始反复无常，日日在他耳边念叨，问他何时休妻，何时扶正她的位置，给她与孩子一个名分。

他的回答稍有不衬心意的地方，卿楚便撒泼，惩罚他为自己端茶倒水捶腿揉背。

沈樵憋闷至极，在回廊下晒太阳。他伸了伸懒腰，发现方菁菁不知何时回来了，黛青色的长衫上染了些莲花池的淤泥。

沈樵巴巴地走过去，问：“摘莲子了吗？”

方菁菁不理他，回屋，命丫鬟关了门。

沈樵吃了闭门羹，自讨没趣，转身，又瞧见大着肚子的卿楚站在那儿，眼神幽怨。她掐着腰撅着嘴气道：“好啊你沈樵，我怀孕了你便嫌弃我不如一开始时新鲜了？你又开始念着方菁菁的好了？那我现在就把肚子里的孩子绞死，让你断子绝孙……”

沈樵的头“嗡”的一下炸开了，忙奔过去：“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楚你不要误会。”

卿楚等的就是他这一通安慰，一边听着安慰一边掉泪，她才由阴转晴。等她被逗笑了，沈樵却觉得，狐朋狗友有一些话说得对，他们说，方菁菁的性情冷淡不讨喜，可方菁菁不争不抢不闹，也算省心。

沈樵忍不住三番五次找方菁菁攀谈，每次，卿楚都闹得地裂天崩。沈樵一开始还柔声安慰，渐渐地便麻木了。

一日，方菁菁出门会友。诗社里，大家有说有笑，方菁菁靠着柱子，眺望远方。她的眼睛好似染了一层雾水，浓稠的悲哀化也化不开。

卿楚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不顾身后丫鬟的阻拦，骂骂咧咧地爬上楼梯，指着方菁菁的鼻子骂：“沈樵都对你那样了你还不肯和离，你这人脸怎么这么大呢？我原以为你是个好欺负的主，没想到心思比我深多了。见我大了肚子丑了就开始勾引他，好把我做掉是吧？我告诉你，你不会得逞的！”

一番话听得方菁菁脑仁疼，她揉了揉额角，卿楚却上前抓她。

众人觉着坏了，上前劝架。方菁菁茫然地任由卿楚拉扯，卿楚不依不饶，拉着她到了凉亭边。卿楚两片唇瓣翻飞，骂得起劲的时候，她忽然站立不稳，从亭子上摔了下去。

方菁菁探头出去一看，卿楚身后血流如注，一尸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