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沈樵·陵鱼4(谭以牧作品)
每月,沈家都要去小昭寺进香。沈樵在青楼浪**多日,与方菁菁一起行山路的时候,方才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与方菁菁说话了。
夫妻二人并无什么可谈之事。
山路坎坷崎岖,沈樵走得快,方菁菁走得慢。沈樵不耐烦,每走十步便停下来等一会儿,才能继续前进。方菁菁体力不佳,台阶高的时候,总得丫鬟扶着走。
如是几次,沈樵烦了,命那丫鬟道:“你在后面跟着,夫人交给我。”
丫鬟闻言,灰溜溜地退下几级台阶。
方菁菁抬眸,诧异地瞥了一眼沈樵。沈樵站在高她两级的台阶上,朝她伸出手,道:“手给我。”
“为什么?”
“你是我妻子,给我碰一碰怎么了?”沈樵的耐心已然耗尽,拽过方菁菁,方菁菁一愣,差点儿扑上去。这一动,方菁菁身上暗藏着的那股脂粉香钻入了沈樵鼻中。
“平时动得太少,身子才会沉。”沈樵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向上,“多爬山,多干活,就不会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方菁菁看着两人紧扣的手指,低头,默默地跟着。她的手指不安分地动了动,可沈樵的力气很大,她无法挣脱。
只能这样往前行了。她看向沈樵宽厚的背,脸颊不自觉地发烫。她的耳后传来娘亲和姑姑的絮语——这小两口,感情多好。
沈樵牵着她,慢慢地与众人拉开了距离。沈樵回头看了一眼,觉着可以在半山腰歇息一下,便道:“我们去凉亭那儿等一下吧。”
来到凉亭下,沈樵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两缕头发粘在他的面颊上,蹭开时碎发缭乱,双唇边缘发白,中心却微微泛红,好看得紧。
方菁菁呆呆地看了一阵,等沈樵瞥向她时,她才别过视线。
“趁着现在没人,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我们和离吧。”沈樵平静地道。
方菁菁一怔。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良久,她才冷淡地道:“爹和娘不会答应。沈家不能没有方家。”
“可是我们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沈樵激动万分,“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你不觉得委屈吗?只要你回去告状,将我说得十恶不赦,方家就算再开明,也不舍得让女儿来沈家受罪吧?如此一来,爹娘就没有二话了。”
方菁菁的眼睫毛轻轻垂下。她望着远处的城郭,蓦然叹了一口气。她轻轻地说:“不可以。我不同意。”
这回轮到沈樵想不通了,他满脸疑惑,问:“为什么?难道你担心老了嫁不出去,还是人家讨厌一个再婚的女子?没有关系的,我帮你物色,终归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我沈樵不过是一个混蛋,你可以找一个更好的男人。”
方菁菁还是坚持:“我不同意。”
沈樵没辙了,抓狂地挠了挠头发:“我要娶卿楚,不休了你没办法娶她。”
方菁菁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卿楚是谁。
那个腰肢柔软,面相娇憨的舞姬。
“你娶不了她,爹娘看中家世,就算你有钱替她赎身,也娶不了她。”
沈樵闻言更加暴躁了,气得踹了两脚边上的石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方菁菁就是专门来和他作对的。
方菁菁冷静地立了一会儿,忽然道:“可以纳妾,你可以纳妾。”
“啊?”沈樵呆住了。
方菁菁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道:“你——可——以——纳——妾。”
两人说着话,母亲与姑姑已经追了上来。沈樵径直走了,方菁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手心空空的,凉得厉害。
到了庙里进香,两人跪在佛前许愿。沈樵一点儿也不虔诚,抓耳挠腮、左顾右盼,方菁菁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等她睁眼,沈樵百无聊赖地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跟你有关系吗?”方菁菁冷淡地道。
“无关就不可以问了?我很好奇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方菁菁抿了抿唇,冷笑一声:“告诉你也无妨,我每个月都许同一个愿望。我愿佛祖保佑我,平安、喜乐。交换的代价是,永远不爱你。”
方菁菁强调似的加重语气,又说了一次:“我方菁菁无时无刻不在发誓,绝不爱你。”
沈樵倒抽一口冷气。他忽然觉得,方菁菁不同意和离,未必不是在惩罚他。
明知道他风流成性,却不想让他逍遥快活。
沈樵后悔娶她了。
沈樵继续日日流连花丛。他把自己所剩不多的私房钱全部押在了卿楚身上,任她挥霍。他觉得卿楚才是女人应该有的样子,会笑,会撒娇,会黏人。
方菁菁就是一根带刺的木棍,外表不吸引人,内在更让人不忍靠近。
最后一次去青楼时,卿楚像粘牙的糖果一样黏在沈樵身上,软如一摊水。她环着沈樵的脖子,媚眼如丝,道:“沈公子,你待阿楚那么好,何时将阿楚娶回家呢?”
沈樵有难处。正妻不能休,爹娘不能得罪,自己更是兜里空空。
“公子因何事皱眉头了?”卿楚的声音细若蚊蝇,“难道公子不爱阿楚吗?”
说着说着,卿楚竟然垂泪不止。
她趴到镜子前,哭得声音有一下没一下的。
那哽咽的声音,割裂着沈樵的神经。他的胸口压抑而沉闷,心口仿佛被利刃刺开。卿楚兀自哭哭啼啼地道:“那些慕名而来的男人哪一个不将我当成玩物,花了钱买到笑,就心满意足了。偶有承诺赎身的,嘴上说着好,离开便忘了。你们心里不都觉得,阿楚只是一个风尘女子,不该奢望良家女子的生活。可阿楚也不想做风尘女子,阿楚只想找到一个知冷知暖的贴心人,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她背对着沈樵哭,肩膀一耸一耸的。沈樵从身后环住她,她尝试挣扎了一下,沈樵便加大力度。他亲吻她的耳朵,亲吻她的脸颊,呢喃道:“不,我和他们不一样。沈樵爱一个人,要一生一世的。”
“那为什么不娶我?”
“娶,就娶。”她软软的声音顷刻间融化了沈樵充满顾虑的心房。那一瞬热血上头,他只觉得,什么都要给她,她就算要天上的星星,也该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