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羡青山2(谭以牧作品)
体内藏着舍离珠的人,都有异于常人的能力。陈瑛力大无穷,张孝之能读人心,杜春能使用幻术。花尘也不例外,她身带奇毒,可让万物枯萎。
花家乃大富之家,父亲重男轻女,可惜花尘是个女孩。她一出生,就毒死了娘亲和接生婆。起初花父只觉得是意外,然而她一出生就有人因她而死,花父难免觉得她不祥,便一次也未曾抱过她。
后来,照顾花尘的仆人相继死亡,花父才意识到花尘有问题。
花尘接近的地方,花朵会枯萎,树叶会凋零,动物也会倒地不起。
花父更厌恶她了,将她锁在屋子里,不许人接近她,只是每天按时供应饭菜。
屋子的朝向不好,仅有早上到中午那段时间才有阳光,剩下的时间总是阴冷异常。如果是普通孩子,或许早就夭折了,花尘则不同,她身体尤为健康,并没有因为失于调养而生病。
没有人对花尘好,因为大家都知道,花尘是个异类。她就像牡丹花蕊里藏匿的一根毒针,看着鲜艳诱人,碰到难免会置人于死地。
花尘起初不知大家为何疏远她,随着年岁渐长,她也感觉自己是个不祥之人,会给人带去不幸、灾难。后来,花家家道中落,花父因病亡故,花尘成了没有人管的孤儿,她才获得自由。
她背起行囊,行走四方。
当她浪迹天涯时,遇到了一个叫陈德伟的进士,他温柔体贴,给了她从未有过的人生体验。情窦初开来得虽晚,但确实来了。她想,孤苦了小半生,终于可以有一个温暖的家了。
当陈德伟靠近的时候,花尘总是保持距离。他起初以为她是害羞,后来知道她在刻意疏远。他质问缘由,她忐忑地讲她与别人的不一样。他不信,她便让屋前的草木枯萎了。
“即便你身带奇毒,我也不会嫌弃你的。”陈德伟眼含深情。
然而暗地里,他找人伏妖。白日里,他是翩翩公子,午夜时,又时时惊醒,夜不能寐。
花尘看着他表里不一,悲从中来。
即使如此,她也未曾怪过他半分,只觉得这世界荒唐可笑。
她是异类,无缘于人间之爱,只得在阴暗之中行走。她有喜怒哀乐,这一点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偏偏又受这残忍的折磨。
回想他往日温情,念及终究会幻灭的明天,到此为止已是上天对她最大的偏爱。她想,怎么可以让心爱之人因她夜夜惊惧?
花尘在子时离开,陈德伟猛然惊醒。月光下,他望见了花尘背着包袱的背影,想喊住她,又犹豫了。他的手伸在半空,朝向花尘,又虚弱地放下。他的腿很沉,沉得下不了床,于是咬了咬牙,再度躺下,仰面望天,身体纹丝不动。
一个包袱便是花尘的所有,她带着她的包袱出发了。
花尘彻底断了和尘世产生联系的想法,也更加确定,她的存在,只会给人带来痛苦。她那余生有家的信仰,也随之坍塌了。
走在街上,人来人往,只有她,形单影只。她明明已经走进了长巷的烟火气中,与人摩肩接踵,可还是少了某种重要的关联。本来人声鼎沸,她又觉得周遭静寂。一个声音在她心中响起——几时可如愿,做个凡人?
抱着这样的期望,花尘度过了一百年无趣的时光。等到她身边的人都老了、死了,她还是那副样子,美貌惊人。
花尘这才知道,上苍赋予她可悲的体质时,又赐予了她不老不死的身躯。
没有亲朋伴侣,却长命百岁,花尘好几次都想过离开这花花尘世。
她试了无数种方式,总不能如愿。
一直到花尘一百三十岁生日之时,她终于放过了自己,走出家门,试图为自己找点乐子。
她做不了见光的事,只好去做盗墓贼、去土匪窝里杀强盗……这些年,但凡能够做的事,她都尝试了一遍,现在,她在李家做琴师。